輕鬆寫意的話音響起，洛婉的心神如遭雷擊。
若不是恰好低頭，恐怕都能被陸澤直接看出眼中的震撼。
“什麼魔多？”洛婉輕輕撩起耳邊髮絲，疑惑問道。
陸澤端著那杯沏好的咖啡，不緊不慢的品著，聽到洛婉的反問，笑了笑。
“不用緊張，如果我有惡意，也不會選擇在這裡等你了。”
陸澤放下咖啡杯，平靜的眼神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深邃。
他看著準備再次開口的洛婉，輕輕打斷對方準備辯解的語言。
“我呢，可能恰好比你瞭解到的還多知道一點點。”
洛婉臉上此刻已經看不到絲毫慌亂，她聞言笑道：“你要是有話就不要賣關子了，雲裡霧裡的總不能事事都讓我猜吧。”
女人的笑聲沖淡了空氣中悄然升起的緊張氛圍。
不得不說洛婉心理素質的強大，也不愧是竊影組織的魅影之狐。
這份鎮定養氣的功夫，已經足夠讓陸澤眼中露出欣賞了。
陸澤的上身微微後仰，讓他有足夠的角度去打量面前這個身段、容貌、氣質、談吐都是上上之選的女人。
“昨夜來找你的人……你想說是太空通緝犯魔形人泰普，這種話還是先不要提了。”
“它會影響這杯咖啡的香醇。”
陸澤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說道：“請原諒我的好奇，只是為什麼【摩多】七宗罪之一的【暴食】會來找你。”
也虧得洛婉提早做出準備，沒有當場失態，但饒是如此，她的目光也出現片刻的凝滯。
三個關鍵詞，一個不落。
摩多、七宗罪、暴食。
這已經精準到何等地步？
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然而陸澤呈現給她的精彩仍在繼續。
“如果是尋常的研究，恐怕並不會讓一名強大的耀月士跨越三十萬公里，不吝浪費龐大的隱藏資源來配合這一場潛入。”
洛婉靜靜看著那名坐在木椅上，臉帶微笑的少年。
她迄今為止從未見過這樣的瞬間，悠閒的下午茶時間裡，面帶微笑將【摩多】組織輕飄飄掛在嘴邊。
就連那足以震撼大半個地下世界的耀月士，也沒有讓對方的語氣產生哪怕一絲的波動。
洛婉調整了一下心情，以足夠自然的神態語氣輕聲說道：“或許你講的內容有你自己的判斷，但在我看來距離我的生活真的太過遙遠。”
“太過離奇，也太過斑斕。”
“我只是一個有時候比較隨意任性的生物研究員而已，種種花草，做做科研，然後看看帥哥就夠了。”
說這些話時，洛婉的眼裡亮晶晶，她真的有這樣想過，所以能夠欺騙對手的話一定是要傾注真情實意的內容。
陸澤似乎有在認真聽，在洛婉說完時還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說出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
“你知道殺死一名耀月士需要多久嗎？”
洛婉剛剛舒緩的身軀猛然僵住。
這句話如冷風過境，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是何等的驚心動魄。
陸澤臉上的笑容很溫暖，聲音很輕緩。
“一杯咖啡的時間。”
洛婉遍體生寒，她第一次面對陸澤升起一種恐懼的感覺。
任何話都沒有【暴食】的擊殺者當面說出來的真實。
所以，縱然陸澤的語氣再平緩，洛婉也無法平靜面對。
這時的陸澤，似乎才是昨夜那一言定江山的強大武者。
“所以，有時候，口口相傳的神話並不一定是神話，過於順利的進展往往會矇蔽雙眼，就和死掉的暴食一樣……”
“明明上面還有黑暗天，為什麼總覺得自己無敵？”
“如果真的無敵，又為什麼不大大方方的亮出來。”
陸澤言語中肯的說道。
現在洛婉的心理防線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眼前這個傢伙究竟還知道什麼！
“其實說透了，還是實力不足，不然又怎麼會去搞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那一套。”
洛婉眼皮垂下，遮擋住目光的震撼。
她甚至從這些話中聽出了另一種深意。
摩多如此……
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自己身後的竊影組織又何嘗不是如此！
“你講的有些太過複雜了。”洛婉言不由衷的說道，想透過些許輕鬆的話語來調節此間氣氛。
陸澤笑了笑，眼神悠然望向玻璃牆外，翠綠欲滴，如林如海。
陽光鋪在葉子上，風吹動綠色的海洋，帶起波光粼粼。
“歲月極美，在於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且行且珍惜的光陰裡，總有人想要連這珍貴的美好都要破壞，這恰是我不太喜歡的。”
“所以，我會對我認為的很多美好去盡力挽留，它們本該在這世界上更加璀璨。”
輕輕的話如清清的水，柔軟的淌過心間。
洛婉原本構築起的防備被瞬間擊潰。
她眼球有些微紅的看著玻璃茶几，上面清晰倒映出白色的天花板，一如冰面般純潔無瑕。
“所以，我也有幸算作你形容的美好麼？”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陸澤挑挑眉毛，欣賞著面前這漂亮的女人。
沒有一句正面回答，卻給了洛婉一個最肯定的答覆。
洛婉毫無疑問是有野心的女人，她的背景複雜，所以自然不會像自家的小秘書林楚君那樣有著涇渭分明的心中界限。
不過很好的是，美豔的研究員並不是沒有界限，無非是有些模糊。
自己恰好目力比較好。
嗯，洛研員穿黑色的絲襪確實很漂亮。
洛婉一時心亂如麻，倒是根本沒看到陸澤看向自己小腿的眼神。
然而，陸澤看的過於光明正大，沒有絲毫的躲閃，完全用看藝術品的目光打量。
以至於洛婉從短暫的紛亂中理清想法時，抬起眼皮就看到陸澤視線的方向。
頓時，這讓洛婉又氣又笑。
“你喜歡這樣的裝扮？”
“嗯……非常不錯。”
陸澤抬頭，坦然答道，他從來不避諱自己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並且對於真正的美，他從不吝嗇誇獎。
譬如，林楚君就非常能夠懂得他的審美。
“我不知道摩多。”洛婉這次答的非常果斷，斷然否認道。
雖然否認，但是反而沒有最初的心慌，重新恢復了魅影之狐應有的姿態。
“嗯，挺好。”陸澤深以為然。
嗯？？
洛婉一愣，她怎麼也沒料到陸澤是這個反應。
“沒必要知道。大好河山，為什麼總要去尋找陰暗呢？”
陸澤笑著看向洛婉，徑直站起，隨手招呼了一下後方正在電核桃的法老。
“今天的咖啡很好喝，多謝款待。”
及有禮貌的道謝後，陸澤抄起腮幫子都撐圓的倉鼠款法老，雙手抄著兜悠閒向外走去。
洛婉真的有些愕然了。
本以為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就這樣輕飄飄消失了？
陸澤竟然如此輕易的放過自己，如此草率的結束兩人之間的對話？
洛婉心中五味陳雜，陸澤最後那句話徑直說到她的心坎裡去。
【大好河山，為什麼總要去尋找陰暗呢？】
這話看著輕佻，可為什麼莫名的讓人心安呢。
“陸澤。”
洛婉忽然出聲，看著微微側首卻沒有轉過頭的陸澤，她第一次主動詢問：“你真沒有什麼要問的了麼？”
“沒了，咖啡都喝完了。”
陸澤抽出左手隨意擺了擺，那份瀟灑一如初見時模樣。
“洛研員什麼時候想和我說話了隨時喊我。”
輕鬆寫意的笑聲漸行漸遠，陸澤的背影最終消失在拐角。
洛婉伸出的右手停在半空。
她的嘴巴抿起，忽的嘴角翹起一個小弧度。
今日之震撼，顛覆過往。
更是讓她心結盡去。
陸澤人雖然已經離去，但是恣意談吐輕鬆豁達的身影卻清晰印在腦海。
一句小令浮於心間，恰是她認為的最好寫照。
……
千門明月，天如水，正是人間佳節。
開盡小梅春氣透，花燭家家羅列。
來往琦羅，喧闐蕭鼓，達旦何曾歇。
少年當此，風光真是殊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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