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交織。
幾個簡單的線性圖畫閃過!
老者腦海中卻構築了靜陽山的地圖和幾道龐大的身影。
【靜陽山無恙。】
得到這一資訊後,他便不再關注靜陽山,而是繼續解讀下一段資訊流。
……
【又看到那座祭壇了,而且它的樣子越發清晰。】
可這千年始終未尋找到那座祭壇。
心中感慨了一句,老者也不再關注。
世界並不是十全十美,他也不敢保證自己的占卜就一定是所有現實的未來留影,很多東西並不能找到對應,而且未找到對未來也沒有影響。
譬如那座星空下的祭壇。
千年以來在占卜裡出現了十幾次,現實卻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老者推測那可能是記錄在某處隱秘山洞裡的壁畫。
……
【黑色背景下安靜盤坐的背影……是指武道修行麼?】
算上現在,那道身影已經出現兩次了。
第一次時他還關注,因為任誰看去第一眼就像一名面對星空的思考者,嗯,黑色的背景也有可能是深淵裡的崖壁。
但是那道身影在天卜景象中毫無波動,就像武道秘笈上的影印,其實只是看看就好。
在未發現相關線索後,十甲先祖在五年前告誡各大家族勤於修行倒是出現人才鼎盛的景象,所以他將這條線索歸集於武道修行。
【修行永無止境,接下來五年青年一代的修行依舊不可懈怠。】
……
【紅雪山,大雪崩,小天災。】
【無礙。】
……
【長榮郡,崩裂?那裡並未有什麼……不對,禁地!】
十甲先祖眼眶皮膚有著明顯的抻緊,他仰起腦袋。
下一秒,他的眼前畫面陡然轉變。
無數粗細不等的線條交織成一個極其抽象的圖案。
那是一個扭曲、蠕動的畫面。
流動的黑色背景,像天空,像深淵,又像記憶中的夢魘……那些黑色的裂隙。
就在十甲先祖內心快速的解析中,視野抽象的圖案忽然清晰!
黑色線條像是活過來一般,開始沿著某種軌跡快速蔓延。
線條與線條對接,輪廓漸漸成形。
尖尖頂,像竹筍,不斷生長。
十甲先祖的身軀忽然開始抖動起來。
他渾濁的眼睛中第一次充斥真實的恐懼。
因為那個畫面竟然將他講了千百年的歷史具現出來,而且更加生動,更加細節。
那是一座矗立在黑暗中的……
高塔!
“不、不可能。”
十甲先祖活過了漫長而悠久的歲月。
他為了族群的未來,為了窺視命運的本質,甘願變為活死人。
他幾乎失去了感情的表達,因為見慣了生死,對死亡而無感。
因為活過的歲月太久,他的情緒只有一種歲月積澱後的平淡。
不知喜悅,沒有悲傷,絕緣憤怒。
他是獨特的,又是超然的。
但是這一刻,他的聲音卻浮現出一種深藏千年的情緒——
恐懼!
不同於故意展現在澹臺東樹等人面前的那種假象。
那是真正讓他靈魂顫慄的恐懼。
因為……
在過往的千年之中,那座高塔,從未出現過!
……
……
當遙遠真實的記憶湧現時,他的身軀開始不受抑制的顫抖。
他痴痴的看著畫面,忽然感覺臉頰有些溫熱,又有些疼痛。
枯老的手掌撫摸在臉頰上。
粘稠的溫熱傳遞到掌心。
他直直看著飛速旋轉的流光,裡面映出了自己不斷掉落血肉的可怖面容。
但這一刻老者的目光卻越過自己的倒影,落在光影更深處。
那裡,線條還在交織勾勒。
斑駁的烏雲,閃爍的雷電,永恆的迷霧。
遮蔽不見的更高層。
一如當年模樣。
誰又知道那無聲的畫面下埋葬者多少屍骨。
……
【高塔封印】!
當心底浮現這個念頭的瞬間,老者的身軀再次一顫。
只有封印破裂,大恐怖才會重現於世。
難道,未來五年,封印要破裂麼?
難道,這些年的生靈獻祭,也無法繼續加固封印麼!
光影中的線條還在交織,並不因他的意志而停止。
老者就像呆住的觀眾一樣,直至看到一道人影漸漸出現在高塔前。
那是一個背影。
老者努力睜大眼睛。
啪嘰!
他的一顆眼球掉了出來,滴溜溜滾落在地。
紫黑色的鮮血從眼眶湧出。
老者置若罔聞,用僅剩的另一隻眼死死盯著那道背影。
突然。
那道本該如壁畫般閃過的背影動了。
黑色的影子緩緩轉過身。
像是白紙上的簡筆畫忽然化作水墨動畫。
簡簡單單的頎長身影,隱約可現的年輕臉龐,一雙有神的眼睛裡,淡然平靜。
隔絕光影與時空。
明明眼前從未有那人。
兩雙視線卻彷彿在這一刻,寂靜交匯,而後光影裡的輪廓安靜轉身。
動態的水墨人影重新化作靜態的壁畫。
老者張大嘴巴,想要說出什麼。
他伸出手,想要碰觸……
砰!
這一刻,耳畔轟鳴。
光影崩滅。
紛紛揚揚的粉末從天而降,落在老者腐朽又滿是血跡的臉上。
僅存的眼球被粉末覆蓋。
老者的視線被吞噬。
喉頭腥味湧動……
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鮮血噴出,後腦重重砸在青石之上。
任由皮肉掉落、骨骼腐朽,他的腦海中卻不斷閃爍著一道否定他千年過往的聲音——
【贔屓甲,碎了。】
……
“先祖!”
“先祖大人!”
由遠及近的聲音傳來,充滿了驚慌失措。
白霧霎時消散,就像來時那般無跡可尋。
三人看清了躺在血泊中的老者。
澹臺東樹急忙俯身想要扶起十甲先祖,但當對方轉過身,露出那不斷掉落碎肉的體表時,嚇得他渾身一顫,僵在原地。
唰!
澹臺東樹一個激靈險些跳起,卻又強行壓住驚懼停在原地。
因為他的手臂被一隻可見白骨的枯槁手掌死死抓住!
老者用盡全力抬起頭,那隻殘存的眼睛中流出鮮血。
“千載未見……災變……塔、前……人。”
每一個字都似乎用盡全身氣力,當他掙扎著說完那個“人”字時,活過千年被尊稱十甲先祖的老者喉嚨中不斷髮出嗬嗬的聲音,身軀一挺後竟再無氣息。
託著老者的澹臺東樹腦子嗡的一下,耳畔再無其他聲音。
餘下兩人呆住了。
剛剛衝到屋外的小道童全身都在發抖。
他們知道,霧原陸的天……
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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