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杜中宵的住處客廳,杜中宵坐在主位,富弼、張昇、張岊圍坐,正在議論。
杜中宵道:“昨日到了于闐城,依我看來,此次建於闐國並不輕鬆。一個不好,說不定就會惹出事端來。不要看著現在城中百姓熱情異常,其實暗流不少。”
張昇道:“節帥說的不錯。黑汗在時,壓制佛教,扶持綠教,五十年間百姓改信的不少。現在突然間重新扶持佛教,甚至有人喊要建佛國,民間百姓的影響不小。如果不妥善處置,只怕會出亂子。”
富弼道:“會出什麼亂子?他們本就是被黑汗逼迫,現在朝廷來了,趕走黑汗,百姓不正好改回信佛教麼?這裡本就是佛國,百姓俱信佛教,千年以來都是如此。”
杜中宵搖了搖頭:“副使,五十年的時間,當年的老人還有多少尚在人世?黑汗是沒有把佛教趕盡殺絕,但在他們治下,信綠教的人少交稅,多少人會去信?現在是信佛的百姓在外面歡呼,那些真信了綠教的人藏起來而已。等到智明講法,佛寺重興,他們怎麼還會沉默?”
富弼是個直性子的人,他未必不知道這種事情的複雜,只是不想花過多精力。入西域以來,宋軍連戰連勝的局勢給了他這樣的底氣,不需要考慮過多。杜中宵不同,總是想著儘可能完美地解決問題,特別是不想因為思想混亂出麻煩。
張昇道:“節帥,不過這種事情沒有辦法。朝廷要治理于闐,就必須要立佛教為國教,這是這裡跟中原聯絡的鈕帶。只要以後凡是高僧,多到中原學習過,這裡跟中原就越來越像。”
杜中宵點了點頭:“我何嘗不知道如此?現在的問題,是黑汗治理這裡五十年,留下的問題著實不少,我們不能視而不見。逼得緊了,他們難免鬧出事端。我聽人說,于闐國內的綠教寺廟,已經全部都被廢除了。現在再大興佛教,難免刺激這些人。”
富弼道:“那要怎麼做?難道把綠教寺廟再開起來?”
杜中宵搖頭:“那當然不行。一開寺廟,就難斬斷跟黑汗的關係。但是,要重建佛國,百姓難免捐錢捐物,這些人不捐,又會被百姓針對。”
張昇道:“要不,讓他們遷到一個特別地區?他們住在一起,不惹其他人麻煩。”
杜中宵微微搖了搖頭。前世知識,他知道越是聚居,鬧事越是厲害。要這些人分開居住,還要不惹事端,並不是容易的事。想來想去,也想不出辦法。要不然,就交給時間來解決?
想了一會,杜中宵道:“現在最要緊的,是後天智明在龍興寺講法。其他倒也罷了,這個時候不知多少百姓聚集到那裡,要派軍隊看住。其他地方必然空虛,怕的是這個時候他們鬧事。”
富弼道:“現在於闐城裡兵力充足,除了看住龍興寺,還有足夠的兵力防住其他地方。這裡是于闐國,說起來是于闐王治下,節帥不必過於憂慮。我們大軍駐在這裡,只是維護地方安寧。如果到時有人作亂的話,出兵平定就是。其他的,就看這位於闐王的本事了。”
杜中宵聽了點頭道:“副使這話說得好,這裡是于闐王治下,我們不必過多去管。好,張將軍,你分派人手,除了保證智明講法秩序井然,再留出足夠兵力,防止有人作亂!”
張岊叉手稱是。
杜中宵道:“智明講法之後,我們再在這裡住上三五日,就該回返河曲路了。我想來想去,目前做如此安排。趙滋所部,沿著河州到伊州的鐵路駐紮。西域的其他地方,就歸張岊所部了。一共五萬人,天山以南有三萬人,以北有兩萬人,我估計也盡皆夠了。除此之外,朝廷還會派築路廂軍來,這麼多軍隊駐在這裡,應該不會出事。現在西域的局勢,天山以北沒有大股勢力,只有一些小部族,天山南部對著黑汗國。聽人說,上次黑汗兵敗之後,他們國內兩個汗王出了內亂,就差兵戎相見了。短時間內,對我們沒有什麼威脅。趁這個機會,幾年內把鐵路修到疏勒,以後的事情就容易了。”
張岊叉手:“皆聽從節帥吩咐。黑汗被擊敗之後,國內男丁損失不少,一時只怕難以彌補。”
富弼道:“不錯,黑汗國內人口不多,一戰損失七八萬人,需要好長時間補上。”
杜中宵道:“高昌國本是回鶻的地盤,他治理地方,除了高昌和北庭外,都是靠著原來勢力,只要交稅就可以。我們佔了之後,對地方並沒有大的影響,是以平定。黑汗與高昌不同,不過除了疏勒外各城人口不多,只要鐵路修通,遷移人口開發荒地而已。一些土著,可以遷移到于闐國來。最麻煩的其實是于闐國,不過剛才富副使說的對,這裡是于闐國,自然該是于闐王去管,軍隊只是幫他而已。”
張岊道:“節帥,如果於闐王處置一有不當,這裡可真容易出事的。”
杜中宵道:“無妨,出了事,你依于闐王的請求做即可。當然,自己心中有數,不能讓于闐王為所欲為。真是有人作亂,替他平定就是了。北邊的疏勒,可以遷人來於闐,從內地重新移民過去。只要你的軍隊封住了疏勒,西域天山以南就沒有大事。”
張岊叉手稱是。他到于闐已有幾個月了,親眼見了這裡佛教重興的過程,知道其中風險。不過這是朝廷大戰略,他只有執行。
杜中宵道:“自趙滋進伊州,不知不覺間,已經近一年時間了。一年平定西域,對朝廷來說,自然該是了不起的功績。不過我們打仗的人知道,高昌和黑汗不是大國,一百餘年間兩個菜雞互啄,突然遇到朝廷大軍來,自然土雞瓦狗一般,迅速敗退了,其實並沒有打過大仗。西域難的不是佔領,而是佔領之後的治理。治理的關鍵,還是在於闐國。話說得明白了,這裡就是西域土著人之國,凡有不習慣朝廷治理的土著,都可以搬到這裡來。在其他的地方,自然該依朝廷律法行事。”
富弼道:“節帥說的是,其餘的地方,以後會派州官縣官過來,依朝廷律法。高昌國內本就有行唐律,只是時間久了,難免有些不一樣。其作的地方,就依節帥所說,有不習慣的土著,讓他們搬到于闐國來就是了。于闐國治理最難,不過那是于闐王的事情,駐軍多予以協助就是,其作不宜干涉過多。”
張昇道:“若是如此,倒也沒有什麼。于闐朝廷又不收他的稅賦,又不用養自己軍隊,稅賦應該不艱難。只要手中有錢,一切都可平定。惟一的問題,是于闐王沒有施政經驗,對於闐國也不熟悉。”
杜中宵道:“這沒有辦法,只能夠交給時間了。哪裡能夠得一地,便就想出治理百年的法子來。”
西域以前的治理,其實非常鬆散,各城都是大部自治,軍事等主要事務,才由高昌和黑汗管理。既然有自治的傳統,其實相對好辦,朝廷初期管的事情可以少一些。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