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了張岊所部一千兵員上了火車,杜中宵帶著屬下將領回城。進了城門,道:“今夜帥府後衙置酒,預祝張將軍一行順利。軍中營指揮使以上赴宴,其餘各軍自作安排。”
眾將一起道謝。李復圭對身邊的楊文廣道:“將軍,此次張將軍帶兵入京,不知演武結果如何?”
楊文廣道:“依我估計,試兵、試將,我們未必佔優。但兩軍對戰,輸了可就說不過去。”
李復圭搖了搖頭:“按說應該如此。不過,順化渡一戰後,河曲路的將領和老兵大半調走,現在用的全是新人,可就難說了。張將軍雖是猛將,指揮作戰,終究是沒有幹過。”
楊文廣笑道:“經判,勇將不管帶什麼兵,那還是勇將。要信得過張將軍。”
李復圭不以為然,突然道:“若將軍如此篤定,那我們賭一個東道如何?如果張將軍對戰贏了,我便在官酒樓擺酒,為他接風,將軍一起前來。”
楊文廣笑道:“有何不敢!若張將三試皆墨,我在那裡擺酒,代他賠罪!”
第二日,杜中宵剛到官廳,陳希亮過來道:“節帥,河濱縣來報,契丹使節求見。”
杜中宵道:“河濱縣?那是耶律重元派來的人了?幾個月不見訊息,怎麼這個時候派使節來?”
陳希亮道:“依下官想來,朝廷前些日子向契丹派了使節,恭賀正旦和生辰。契丹國母的使節算耶律重元一邊,契丹國主的使節則到了幽州耶律洪基那裡。如此雖兩不得罪,但契丹國主的名份,朝廷承認的終還是耶律洪基。重元稱帝,必然不甘心。河曲路正當西京道側背,重元想必派使節來試探一番。”
杜中宵點了點頭:“應該是這個意思了。閏七月,天氣已涼,草木枯黃,算算時間到了契丹人打仗的時候了。重元和洪基各自準備了近一年,不在冬天作過一場,如何定契丹正朔!”
一邊說著,杜中宵到了自己案後,坐了下來。想了想,對陳希亮道:“帥司兼管蕃事,你命河濱縣引契丹使節到勝州來。同時行文樞密院和河東路帥司,說明此事。”
陳希亮應諾,快步離去,回自己的判官廳,吩咐公吏書寫公文。
杜中宵的官廳較小,裡面只有几案,處理緊急事務。州事歸陳希亮的籤廳,軍事歸李復圭的經略判官廳,他們兩人每天到杜中宵的官廳來稟報聽命。
這個年代衙門辦公,有些相似的是後世的大辦公室。比如陳希亮的籤廳,裡面分為好多案,一案其實就是一個小的辦公區域,標誌是一張大案几,負責同類事務的公人在那裡辦公,有人主事。李復圭的經略判官廳與此類似,同樣是廳中分為几案,各負其責。
有自己官廳的官員,一般都是衙門中的重要人物。除了知州的長官廳,通判有通判廳,籤判則有籤廳,也就是判官廳,錄事參軍有錄事參軍院,司理參軍則有司理院。其他官員,就沒有自己的官廳了,在這幾個院廳辦公。籤廳又稱使院,錄事參軍院又稱州院,合稱使、州兩院。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使院對應於節度使,本以軍事為主,州院則對應於知州,以民事為主。這個年代節度使多是虛職,實際判官廳也管民事,地位在州院之上。推官和掌書記掌節度使印,凡關於軍政,是他們用印。
至於實際地位不高的司理參軍,有單獨的司理院,是因為管刑獄。用後世的說法,司理參軍有些類似於公安局長,凡獄訟由他們負責,主管審訊。抓的嫌疑人,關於司理院的獄中。審訊結束之後,由司法參軍檢法條,以合適的罪名送判官廳。判官廳斷案,送通判廳和長官廳。通判和知州同意,兩位主管聯署之後,算是終審。
與後世的司法體系比較,司理參軍是公安局,司理院只關嫌疑犯。司法參軍是檢察院,初步定案後關州院。判官廳則兼法院,最後定案,刑獄則是使院。
宋朝體制,終審在州,路級提刑司只是對獄訟複核,不是更高一級的司法體系。如果提刑司發現疑案,不是自己審訊,而是發回重審,或者是發給其他的州複審。
這個年代的民政,最重要的就是獄訟,所以幕曹官的一半職責都跟刑獄有關。
杜中宵隨手處理了幾件公文,坐在案後,想起剛才陳希亮報的契丹使節。自己入主河曲路已經過大半年了,契丹一直都沒有接觸,到這個時候,耶律重元才派使節,有些意思。
前幾日,朝廷向契丹派出了使節。一共有四撥,分別是契丹國母生辰使、契丹生辰使、契丹國母賀正旦使、契丹賀正旦使。這是往年的常例,但今年有些特別。以往這四撥使節實際上是一起出發,到同樣一個地方,契丹國母和契丹國主在一起。但今年不同,契丹國母蕭耨斤在中京,耶律洪基則在幽州,耶律重元在大同府。契丹國母的使節到中京去了,契丹國的使節,則去了幽州。
透過使節,一直摸稜兩可的宋朝表明了態度,認幽州的耶律洪基為正朔。雖然耶律重元得到了蕭耨斤的支援,有一撥使節慶賀,大義名分卻丟了。
兩帝並立,最重要的一是實力,再一個就是大義名分。宋朝如此安排,自然有兩方平稀的想法,但契丹正使去見耶律洪基,卻讓耶律重元受到了刺激。
現在宋朝對契丹的分量,可不是前幾年可以比較。耶律宗真斃於唐龍鎮下,雙方的攻守之勢已經轉換,得到宋朝認可,是耶律重元和耶律洪基都夢寐以求的。
怎麼辦?失了大義名分,就只能看實力了。
秋高馬肥,正是契丹人於打仗的季節。這個時候派使節到河曲路,不用想,耶律重元想用武力解決問題了。要想出兵幽州,耶律重元首先保證的,是杜中宵不會乘虛進攻大同府。
想到這裡,杜中宵笑了笑。現在河曲路的情況,耶律重元不會不知道。大軍正在整訓,實際能夠用於作戰的軍隊並不多,其實沒有足夠精力進攻大同。但前邊一連串戰事,著實嚇到了他,哪怕知道杜中宵的難處,卻不敢掉以輕心。沒有杜中宵的默許,只怕他不敢出動大同府的主力。
去年幾萬人,就敢進攻唐龍鎮,以為不過順手而為。過了一年,耶律重元就變了,知道杜中宵是軍力最弱的時候,出兵之前,也要來問一問。沒有杜中宵的允許,他真不敢放手跟耶律洪基爭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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