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潘方平的話,張巒一時怔住,道:“哥哥說笑麼?賈相公朝廷重臣,最為官家倚重,你去勸他不是羊入虎口?而且洩了事機,多少人都要受到牽連!”
潘方平道:“此事我自有計較,不必擔心。等我安排妥當,懷了利刃見他,從就罷了,若是不從便就手起刀落,取了他的性命。到時大名府得眾一起舉事,大名符唾手可得!”
卜吉道:“茲事體大,哥哥還是要仔細思量。一擊不中,數十州兄弟都受牽連。”
胡永兒上了酒菜來,倒上了酒,潘方平道:“好了,先不說此事,說說周圍郡縣。”
王則道:“今冬舉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幾個月,有深州龐旦、齊州馬達、張青等人俱受我符印,我們這邊舉事,他們那裡便響應。數州連在一起,可成大事!”
潘方平一拍桌子:“好!最近幾月我奔波數州,不只是有澶州、相州等有我們兄弟舉事,就是東西兩京也多有香眾。到時必然一州舉事,天下響應。”
說到這裡,潘方平喝了一杯酒,壓低聲音,神秘地道:“不只是如此,就是在皇宮裡,也有我們的香眾。不過,此事隱秘,我也只是耳聞,不能細說。”
聽了這話,其餘人兩眼放光。如果舉事的時候,宮中有兄弟刺死皇帝,大事可期。
九曲樓二樓的閣子裡,杜中宵和程文禮、潘振一起,頻頻向坐在客位的王凱和折繼閔勸酒。
王凱即將調往京城,出任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晉升管軍大將,特意到火山軍來向杜中宵辭行。折繼閔隨其一起,到火山軍來做客。
自鄭戩以經略司的名義,廣修河東路的道路,麟府路的糧草供應寬鬆了許多。更不要說,自從唐龍鎮發展起來,麟府二州的錢便從這裡出,折繼閔是得利最多的人,特意藉機來向杜中宵道謝。
看著外面繁華的街市,折繼閔道:“火山軍以前我也來過,除董家寨,這一帶一片荒涼,不想現在竟熱鬧如廝!這一帶府州向稱大城,卻遠不及這裡。”
杜中宵道:“周邊數百里之內,就這裡的一片土地平曠,招攬人戶,自然就發展起來。”
王凱道:“知軍也不必過謙,自立國以來,到這裡主政的有數十人,火山軍還不是那個樣子?知軍到來不過一年餘,就成要地,商戶雲集,這功勞大家都看在眼裡。”
折繼閔也道:“唐龍鎮自立國時起,便就歸附本朝,受我折家轄制。因其路遠地偏,一向不曾過問其事務。若是朝廷逼得急了,他們就躲到河東去,契丹逼得急了,就躲到河西來,兩方搖擺。知軍不但收復了那處要地,而且大修道路,短短時間就與火山軍連在一起,牢不可破。這等功勞,實屬不易!”
說完,與王凱一起,與杜中宵飲了一杯。
重新落座,折繼閔道:“聽聞火山軍這裡羊毛織造搞得好生興旺,急需羊毛。麟府二州,境內多山地,養羊的人戶多,多產羊毛。我已命人收購,賣來此處時,知軍行個方便。”
杜中宵道:“知州放心,只要運來,必然照價收購。這裡產的好羊毛呢,最適合做袍子,若是買些回去,強過絹帛。”
折繼閔笑著搖了搖頭:“我看過你們制的呢袍子,委實好物。不過,價錢著實貴了些,普通士卒哪裡穿得起?等到以後價錢降下來了,倒是可以商量。”
杜中宵道:“羊毛便宜了,羊毛呢自然便宜。只要周圍人戶多養羊,早晚價如布帛。”
講過閒話,說起秋糧,折繼閔道:“府州今年的糧草,好大一部分著落在火山軍這裡。我知道你這裡多產麥,麥面雖然好,只是不好儲存。還望知軍解送糧草時,儘量用粟。”
杜中宵聽了就笑:“如此最好!麥面我這裡還有許多用處呢!看看這外面,店鋪用的,大多都是麥面,每年不知用多少。今年糧食收得多,粟米應該是足夠了。至於草秣,今春在附近山地利了苜蓿,若是知州不嫌棄,可以運些去。”
折繼閔聽了大喜:“那便謝過知軍了!作為馬料,苜蓿可比草秣強多了!”
幾人直飲酒到午後,折繼閔因為要去唐龍鎮看一看,先行告辭。程文禮最近閒一些,陪著他一起前去。潘振要回衙門處理事務,也一起離去。
眾人離開,王凱和杜中宵又喝了幾杯酒,道:“知軍,現在火山軍好生興旺,若是離去,會不會捨不得?火山軍在你手上興盛起來,再做上兩年,朝廷必有重用。”
聽了這話,杜中宵先是一愣,而後淡淡地道:“鈐轄,有話直說麼。我們兩人相識已久,一起佔住唐龍鎮,把周圍打造得如鐵桶一般,交情不比別人。”
王凱道:“那我便直說了。此次我入京為龍神衛帥,一是因為酬我守邊功勞,再一個,也是朝廷見火炮犀利,想用在禁軍中。火炮利器,是知軍想出來先用的,誰比你熟悉?所以我想著,讓你與我一起進京,找個合適職事,做這件事。以後建功立業,都是我們兩人的功勞。”
杜中宵道:“鈐轄武將,我為文臣,只怕不好引薦。”
王凱道:“我自有辦法。此次回京,我難免見些家中故舊,有那得力之人,可以想辦法。文臣最貴的是館閣,知軍進士出身,外任多有功勞,召試館閣也是應該的。”
“這種事,就更加不容易了——”杜中宵說完,覺得不合適,忙閉上了嘴。王凱官再大,也是個武將,哪裡能在這種事情上說得上話?本來以夏辣跟杜中宵的關係,他可以舉薦。不過兩人關係不親密,杜中宵的任期又沒有結束,此事便就沒有動靜。
不過轉念一想,王凱的祖父是開國功臣王全彬,背景深厚。以前王凱是個浪蕩子的時候,那些故舊都裝作不認識,現在做了管軍大將,就是另一回事了。
館閣向來是育才之地,只要帶上了館職,不但是升官比別人快,更重要的是有了一種特殊身份,成了皇上認識的人。官員升遷任官,有很多途徑。一般是吏部審官院,稱為省除,杜中宵以前就是。這種身份雖然也一樣有朝旨,有陛辭,但多是例行公事,不要說皇帝,就連宰相都沒有印象,有好差事絕不會落到自己身上。還有一種是堂除,名字上了宰執的名冊,被宰相和執政記住,就有一些好差事了。最高一層自然是簡在帝心,皇上記著有這麼一個人,到這一步升遷就不循常規了。
(新年快樂,給大家拜個早年!)
解釋一下地圖:幷州就是太原府,書中的時候還是幷州,後來升為太原府。貝州就是後來的恩州,王則之亂平定之後改為恩州。名字不一樣,是因為時間的關係,地名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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