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看著眼前的大同府,耶律仁先嘆口氣道:“沒想到五天時間,我們就從幽州到了這裡。而且路上甚是從容,並沒有拼命趕路。宋朝有火車這種神器,來往如飛,朝廷焉得不敗!”
耶律仙童搖了搖頭:“許多事情,只有在事後才能看清楚。當時聖上要南下,群臣無人反對,都覺得縱然勝不了,也會逼著宋朝給更多的好處。哪裡想到——”
說到這裡,耶律仙童不斷嘆氣。他是北院樞密使,契丹的第一重臣,此次大敗,自然要負更多的責任。到了現在已經明白,契丹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過宋朝的,本就不應該南下。
蕭虛烈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處?在幽州大軍盡喪,宋軍幾乎沒有損失,現在只能任宋人宰割了。我們接下來的日子,就要在宋朝過了。應該怎麼過,必須要想清楚。”
耶律仙童自嘲地搖搖頭:“這還用想嗎?這一兩年內,數十萬宋軍必然北上,如何阻擋?契丹已經算是沒了。剩下的人,只是苟延殘喘罷了。日子終究是要過下去,只有給宋帝做事一途了。”
蕭虛烈聽了不由嘆了口氣。後族的人真是倒黴。先是支援耶律重元,結果敗了。統一之後,耶律洪基正要重新籠絡後族,還沒有完成,就發動了對宋朝的戰事。一戰把契丹的國運葬送掉,後族這些年正處於低潮期,入了宋朝也不能得到好的地位。
護送幾人的郝質下了馬,過來道:“諸位相公,前面就是圍大同府的軍營。且稍等,我已經派人過去,稍後就會有人過來。下了大同府,諸位就立了大功,進京必有重賞。”
耶律仙童忙道不敢。
不多時,王凱和和斌兩人得訊息,親自迎了過來。
雙方見禮罷。王凱道:“我們圍了大同府已經十餘日了,樞府命令不得強攻,還沒有下城。諸位相公來,能勸城裡的守將獻城最好,如若不然,我們就要強行攻城了。”
耶律仙童道:“我們此次來,就是為了此事。城中的宗願大王本是皇叔,如今幽州兵敗,他或許不知。等我們曉諭了他,想來應該能夠獻城。”
王凱道:“他是皇叔,若是知道了皇帝沒了,會不會想著爭位?”
耶律仙童道:“太尉過慮了。宗願大王自來沒有此志,一向安分守己。更不要說,大同府裡的兵馬不多,他能夠跟誰爭去?若是獻了城,還有一世富貴。”
王凱點了點頭:“如此最好。你們遠來辛苦,我營裡備了酒筵,為你們接風。等到明日,派人去告知守城將領,看看你們是進城,還是在城外喊話。不管怎樣,幽州兵敗,這裡不需要再打了。”
耶律仙童稱是。與耶律仁先、蕭虛烈一起,跟在王凱和和斌身後進了軍營。
耶律侯古是遼聖宗的第六子,漢名宗願,母親是耿淑儀。他母親的地位不高,不可能做皇帝,也沒有那樣的想法。自小一直是個富貴王爺,不想到了老來,面臨這場大變。
到了帥帳,各自落座,王凱吩咐軍中上了酒菜,請幾人飲酒。酒過三巡,耶律仁先道:“我們此次從幽州來,聖上交待得清楚。若是能勸降宗願,得了大同府,便就立了大功,回京重賞。若是不能,自然無功無過,回京之後該怎麼樣怎麼樣。話先說在前面,我們量力而行,結果如何,可是說不好。”
郝質道:“你們不必擔心。派你們來,是因為若是別人說幽州敗了,城中守將可能不相信。你們是重臣,自然不會亂說。城中守將如何,是他們自己造化,你們不必過於擔心。”
王凱道:“大同府能降最好,若是不降,我們強攻就是。圍了這麼多日子,不是我們攻不下,而是要等幽州戰事的結果。說實話,這場仗已經打得夠大了,死人太多了,能不死人下城,還是不死人的好。”
耶律仁先看了看耶律仙童,一起嘆氣。是啊,死人太多了。幽州一戰,契丹四十萬大軍,戰亂中死了十六萬人,還有五六萬餘人有傷在身。那四十萬籤軍,下場更加悲慘,活下來不足十萬。死人雖多,卻基本都是契丹治下,宋軍的傷亡很小。聽宋軍將領說死人太多了,讓人覺得諷刺。
不過,對於宋朝來說,死人確實太多了。籤軍死了三十萬,整個幽州的青壯基本抽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過來。死多少契丹人宋朝不在意,但那麼多籤軍,卻是地方繁榮的基礎。
喝了杯酒,耶律仙童道:“以我等所知,宗願大王不善領兵,城中事務應該多歸其副手。蕭魯謨本為夷離畢,戰前被派到這裡輔佐大王。其人甚是精明,應該不會有大的意外。”
王凱道:“如此最好。儘快下了大同府,不要在這裡耽誤時間。城中百姓何辜?重元據西京與洪其爭立,百數年不得安穩過日子。剛剛平定下來,洪基又挑起戰事。”
和斌道:“既然洪基被俘,此事與其他人無關。你們可以告訴城中的宗願,只要獻城,朝廷必保他一生富貴。若是冥頑不靈,城破之後,必取他頸上的人頭!”
說到最後,和斌已經是殺氣凜然。耶律仙童和耶律仁先嚇了一跳,忙道不敢。
大同府城裡,耶律侯古坐在房中火堆前,看著火苗出神。幽州戰敗的訊息已經傳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作為皇帝的叔父,不可能憑著這樣的傳言就獻城。可如果是真的呢?自己還要不要守下去?
拿起酒瓶,耶律侯古喝了一口酒,只覺得心亂如麻。他出身高貴,自小到大就沒有吃過什麼苦,突然間面臨這種大事,有種茫然的感覺。幽州敗了,皇帝被宋朝俘虜,四十萬大軍全滅,契丹還能夠剩下什麼?自己就是不獻城,也改變不了什麼。
至於借這個機會,自立為帝,重整旗鼓與宋軍作戰,耶律侯古想都沒想。母親的身份較低,在契丹根本就沒有登基可能。契丹是皇族和後族聯合,缺了哪一邊都不行。不是蕭家皇族的後代,怎麼可能當皇帝?眾大臣寧願立兄弟,也不會立這樣的人。
喝著酒,耶律侯古嘆了口氣。自己該怎麼辦?真是愁煞人。心裡面,耶律侯古其實是想投降的。但如果手下人心思戰,也不能強行逼他們降。可打下去,能夠打得贏嗎?
搖了搖頭,耶律侯古苦笑。幽州四十萬大軍都敗了,自己城中一萬餘人,憑什麼能贏?宋軍攻了這些日子,只是沒轟塌城牆而已。別說部會轟塌,就是宋軍蟻附攻城,契丹也擋不住啊。而且城中的糧草不多,再有一個月,就該沒有吃的了。
正在這時,蕭魯謨進來,拱手道:“大王,今日城外宋軍來了幾個人,不知什麼來路。”
耶律侯古一怔,急忙問道:“有沒有看清,來的是什麼人?”
蕭謨魯道:“據城上計程車卒說,有些像仁先大王的樣子。他們在上京道的時候,曾經多次見過,應、看著極像。大王,若是仁先大王到了這裡,只怕幽州之戰就真地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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