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杜中宵剛回到樞密院,吏人便快步上前,呈上公文道:“太尉,河北雄州文字!”
杜中宵接了公文,到案後,抽出來看。原來是雄州知州兼河北沿邊安撫使馬懷德上奏,由於契丹修涿州城,役使治下民戶過重,許多民戶逃過拒馬河來。前幾日,有幾個村子一百六十二人,一起渡過拒馬河,到了雄州。契丹行牒過來,讓宋朝把人還回去,不然就派兵馬自己來搶。
杜中宵把公文放下,坐在那裡,自己一個人想了一會。
禁軍整訓完畢,便就北進恢復燕雲,是宋朝已經定了的事情。不過,現在整訓剛剛開始,只有一支軍隊,由竇舜卿帶領去了真定府。離著全軍整訓完畢,還有很遠的距離。
現在對契丹開戰,時機不對啊。杜中宵不由嘆了口氣。如果幾年之後遇到這種事情,根本就不用說二話,讓雄州不理會契丹就行。可這個時候,有些尷尬。
想了又想,杜中宵對吏人道:“把公文送給其餘幾位太尉,讓他們看一看。”
吏人應諾,拿著公文快步去了。
脫下朝服,換了公服,杜中宵隨手翻了會公文。又命人取了河北路的地圖來,仔細觀看。
宋朝和契丹在河北路的前線,主要分成三個部分。最西邊是真定府,就是後世正定,石家莊附近地區。中間是定州,防守區域是後世的保定一帶。東邊是高陽關路,防守的是雄州到河間一線。這三路都是縱線配置,從北邊一州,一直沿續到後邊縱深的州縣。
契丹用兵,在平原地區,往往以騎兵為主,縱橫數百里,往來如風。所以宋朝的防守,不是防守前線一城,而是縱深數百里。機動能力不如契丹,就步步設防,在縱深數百里高築城。
雄州是防線的最東邊,再向東的霸州等地,一直到大海,都是陂塘,不利於大軍行動。雄州也是宋和契丹的官道所在,最北邊的白溝驛,發生了不知道多少歷史大事。這是個敏感的地方,每年雙方的矛盾太多,不知要打多少筆墨官司。
從總體上來講,以前發生衝突,大多是以宋朝退讓告終。在這裡,契丹之前佔據絕對的上風,處於攻勢。或者說,契丹有能力快速打擊宋朝,而後退回,宋朝卻不具有出擊的能力。
看了好一會,杜中宵抬起頭來,微出了口氣。還是軍隊太少,在整個河北路,只有完成整訓的新定遠軍在真定府。這支軍隊雖然完成了整訓,卻沒經過實戰,不知道戰力如何。
正在這時,田況快步進來,道:“太尉,契丹百姓渡河入雄州,此事該如何?”
杜中宵道:“河對而的百姓,說起來也是雄州治下,逃過來的其中還有一部分是兩輸戶。說他們是契丹百姓,其實兩可之間。既然人已經過河,就讓雄州好生安置。”
“若契丹派人來要呢?”田況顯得有些急切。
杜中宵道:“不理會契丹就是。人已經過河了,怎麼可能送回去!做了此事,我們就失了河北路百姓的人心,年初的一場勝仗,不是白打了。”
田況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契丹人驕橫慣了,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杜中宵嘆了口氣,指著地圖道:“是啊,所以我在看河北地圖,如果契丹人真地出兵,我們該如何應對。說到底,還是河北路的兵馬不足,做事有顧忌。若是有整訓過後的二三十萬大軍,又何必怕契丹出兵!想輪換河北路禁軍,沒有兩三年的時間是不夠的,怎麼都不夠啊。”
田況看著桌上的地圖,過了一會,指著雄州道:“河北三路,最要緊的,其實還是雄州。只是以前知道擋不住契丹的大軍,把河北路分為四路,數百里層層設防。”
杜中宵點了點頭:“不錯,河北路的佈置,是從邊界到後方數百里,都是前線。沒有辦法,以前契丹人南下,有時候偵騎到了京東路,河北路還不知道敵人主攻哪裡,只能如此。”
正在這時,富弼、張昇和曾公亮進來,一起拱手行禮。
杜中宵吩咐幾個人落座,道:“北地百姓逃入雄州,契丹人必不會善罷甘休。再加上,今年年初他們在河東路吃了虧,未必不想在這個時候找回來。知雄州馬懷德言,契丹人已經行牒雄州,讓他們把南逃的百姓交回去。如果不交,就要興兵南下。”
富弼道:“契丹人大言嚇人罷了。他們國內打了五年,哪裡再能夠打大戰!”
張昇道:“可也要防契丹出兵數萬,南下搶掠就走。等到冬天,拒馬河上結了冰,對於契丹大軍來說來去自如。那個時候,我們河北路的兵馬追是不追?”
杜中宵輕輕敲了敲桌子,道:“追,當然要追!不過,現在河北路的兵馬,不能輕動。他們未經過整訓,突然集中作戰,只怕會出亂子。竇舜卿駐真定府,其部下兵,其實還要練上幾個月,才能大用。現在河北路,最重要的是兵力不足。”
富弼一拍手:“可惜,正是我們整訓的時候,此時無兵可調!”
杜中宵突然站起身,又到桌前看地圖。其餘幾人跟過來,一起看著,不知杜中宵想什麼。
過了一會,杜中宵指著地圖道:“只要有十萬兵,佈置在定州和雄州,則就不懼契丹南下了。十萬大軍,想想辦法,也未必調不出來。”
田況一怔:“這個時候,京城禁軍還沒整訓完成,哪裡能調出十萬兵馬來?”
杜中宵道:“奪了朔州之後,趙滋所部調回了京城,作為整訓的種子。河曲路的兵馬,還有三路大軍。其餘兩軍不可動,要監視大同府,劉幾一軍,還是可以動的。”
幾個人聽了一起道:“不錯,契丹的兵馬已經從大同府調走,那裡只有數萬人。我們只要留十萬大軍給河曲路,把劉幾調往河北,並無大礙。”
說完,大家一起看著地圖。田況道:“可以調劉幾到雄州和瀛州,先擋住契丹人再說!”
杜中宵搖了搖頭:“河北路原有兵馬,縱深州縣都有防禦,不必再到瀛州了。劉幾一軍可以佈置在雄州、保州之間,契丹人如果南下,便就迎面痛擊!另外,西域的張岜一軍,最近沒有大戰,可以把他們調到河北路來。別選兵馬,到西域去就是。只要沒有大戰,禁軍還是能勝任的。等到全軍整訓完成,再派兵替換。如此在河北路湊出十五萬大軍,讓契丹人冷靜一些。”
“張岊?調到河北?”田況喃喃自語。西域遠在萬里之外,若在以前,這種萬里調軍,是想都不敢想的。不過,現在不同,有鐵路,好像也不麻煩。
杜中宵道:“党項已滅,西北只剩一些實力不強的蕃部。只要我們不主動進攻,便就無戰亂。可以命陝西路原有兵馬,就此到西邊去。駐守河西到西域,總不會出意外。”
沒有了党項,宋朝禁軍對西邊諸蕃部,有絕對的優勢。宋朝本就是不善於打大仗,相對其餘各國的軍隊,禁軍本就有優勢。面對諸蕃部,一般只是幾千人規模的戰鬥,他們還不能對禁軍造成威脅。
富弼點頭:“太尉所言極是!現在禁軍整訓未完成,只能盡最大可能,先把手中能戰的軍隊先用好了。西域雖遠,有鐵路在,到河北也不難!”
田況緩緩點了點頭:“不錯,先面對大敵,其餘慢慢再說!若把張岊所部調到河北,便就不怕契丹人南下了。他們敢來,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十五萬大軍,只是守,應該能守得河北路積水不漏。契丹人敢幾萬人南下,就沒那麼容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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