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杜中宵備了酒肉,幾位樞密院的官員就在旁邊的偏廳聚飲。
飲過幾巡酒,趙滋道:“此次回京,我想過許多自己可能會做的事,卻沒想到最後是做此職。什麼軍令司,以前也沒細想過。太尉,這衙門到底是做什麼的?”
杜中宵道:“你就是當作以前的帥司,只是去除了情報和後勤好了。等到做的時候,全國軍情跟帥司必然不同,邊做邊學,又有多難?”
趙滋搖了搖頭:“太尉,我覺得此事沒有那麼簡單。全國數十萬大軍,豈能跟一路主帥相同?又沒有條例,沒有前例可循,必然不容易。”
杜中宵笑道:“當然不容易。此次軍改,對於樞密院,對於三衙,對於下面的將帥,都不亞於打一場大戰。此事做得好了,從此禁軍大變,再不是從前樣子。如果做得不好,不只是我們幾個,全國不知多少人要倒大黴!所以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陳旭道:“世上哪有必然成功的事,就是打仗,也沒有必贏的。”
杜中宵道:“可此事就是如此,只能成功,一旦失敗,朝廷受到的影響太大。這一兩年,大家不要想有輕鬆的日子過,政事繁雜,比打仗更累也是正常。”
田況道:“前幾日我與杜太尉一起,與聖上議論此次軍改。說得細了,覺得處處都不容易。你們現在面對的,還只是樞密院事務,後面還要加上各軍。數十萬禁軍的軍改,有多少事情?就只是軍中的人員變動,就有數千人,考慮多少事情?”
李復圭道:“數千人這麼多?天下大小使臣,也不過數千人。”
田況道:“整訓之後,將領比之以前多了數倍,數千人還算多嗎?也就是現在錢糧多收,朝廷有錢發俸祿,如若不然,就只是增加的將領,朝廷就不敢全部整訓。”
幾個人一起點了點頭。按照整訓後的制度,軍官將領不是以前可比,多出數倍。如果不是這幾年朝廷收入增加,連俸祿都發不起。
現在宋軍的大小使臣不足萬人,其中還有許多不在軍中,而只是武階官。禁軍八十餘萬,算起來官兵的比例差不多一比一百。實際上軍隊中,只有營指揮使以上才算將領,都頭都可能無階,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整訓之後,營指揮使已經是中級軍官,下面還有好幾階呢。再加上軍中效用,各種庶官,官兵比例一下子提高了數倍。僅僅這些軍官將領,就夠人頭痛了。
杜中宵道:“以前軍中,除了將領之外,還有許多無階小官,還有小校,數目繁多。其實這些人每年花的錢,也不比軍官少。以後軍中除了兵員之外,就只剩下官員和效用,其餘名目一切免去。如此軍官自然就多了,但條理更加清晰。其中好處,河曲路數年,可以看出來。”
李復圭道:“太尉說的不錯。原來禁軍中小校和效用,數量實在是多。他們費的錢糧,不比軍官差多少。更不要說由於沒有專職的糧草官,統兵官貪軍餉的事情不少,實在一言難盡。”
李璋道:“軍中除兵員外,只餘軍官和效用,統兵官的權力就削弱許多。”
杜中宵點頭:“不錯,以後統兵官沒有那麼大權力了。軍中有副職,還有庶務官,各種權力皆有專職軍官,統兵官的這個統字就有些名不符實了。沒有辦法,現在作戰,不只是靠著統兵官勇猛,更重要的是知道如何作戰,如何指揮,要的是知識,不比從前。”
田況點頭道:“這幾個對外戰事,凡是河曲路大軍參與的,一切順利。其餘軍隊,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毛病。特別是軍中用槍炮,跟以前不同,指揮者最重要的是有知識,而不是勇猛。”
李璋道:“可軍中將領,許多人大字不識,如何能夠勝任?”
杜中宵道:“軍中識字最主要的是看懂各種公文,又不是詩詞歌賦。只要用心,一年時間足夠學會文字,學不會的也沒必要在軍中為將。從隨州到現在,軍中編了許多種字書,現在已經非常實用。整訓時會有專門教人識字的,按以前經驗,一年時間就能粗通文字。”
趙滋道:“學識字,最重要的是邊學邊用。如果學了識字,數年不用,很快就忘光了。以前在隨州時候,也沒有合適字書,軍兵學了識字,也找不到書讀。在河曲路這幾年,太尉找人編了許多小書,民間可是流行著呢。軍中備一些,讓不識字的人學了識字,便就有這些書讀,學得更快。”
河曲路編的小人書早已傳到京城,還有不少盜版,在民間賣得極好。李璋知道此事,自己也曾經看過,點了點頭。軍中教識字,注重實用,不是用的各種韻文,更加不是詩詞歌賦,而是身邊小事,或者公務實用的編成文字。學了這些之後,沒有合適讀物,還是很容易忘。有了小人書就好多了,識字之後可以觀覽,軍兵有了興趣,學得更快。
田況舉起酒杯道:“總而言之,接下來的這幾個月,必然極為忙碌。不只是軍中忙,我們這些人更忙。特別是我和張、曾兩位副使,對於河曲路大軍並不熟悉,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且飲一杯,望接下來的日子諸事順遂。忙一忙沒有什麼,不要出岔子。”
眾人舉起酒杯,一起一飲而盡。杜中宵和富弼在河曲路多年,對軍事務並不陌生。田況、張昇和曾公亮不同,他們哪怕是曾帶過兵,也跟現在不同。軍制改革,他們一樣要學。
此次整訓,最缺的就是人才。不只是軍中缺軍官和將領,朝中也缺官員。
放下酒杯,李璋嘆道:“要我做機宜,唉,這幾日我看一下,與以前的機宜文字完全不同,不知道該從哪裡做起。若說學,我學的可是多了。”
杜中宵笑道:“太尉不必憂心。有外面的將領和官員回來,一切照章辦事就好。幾個司當中,就數機宜要新立的章程最少,而且人員也不缺,太尉安心。”
李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自己做這個職位,最重要的原因,是與皇帝的關係。作為趙禎的表弟,最受信任的人,主管機宜,可以讓皇帝掌握軍中最核心的機密。可是自己雖然統兵多年,卻不是從基層做起來的,也沒有出外為主帥,對這些實在不熟。要想去學,必然比其他人辛苦。可自己又不難推託,趙禎對此次軍改,要一切都掌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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