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義軍在城外樹林裡大肆砍伐,製造攻城器械;在四道城門的前方挖了很多壕溝,橫七豎八的,裡面還插上了尖尖的木樁;在營寨四周設定了拒馬、鹿砦,防備城內金軍夜間出來偷襲。
白天,從天亮開始,義軍就擊鼓列隊,做出攻擊之勢,然後磨磨蹭蹭的,到太陽落山了,還在城下聊天打屁,一箭未發就收兵了。晚上,這幫傢伙吃飽喝足了,又出來了,又是擊鼓又是吹號,整晚在城外鼓譟不停,偶爾還偷偷跑到城牆下遛幾圈,把城上的金兵嚇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金兵給折騰的很慘,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要打足精神,唯恐義軍乘著他們打盹的功夫殺了進來。接著更痛苦的事情出現了,義軍卡斷了水源,隔三岔五向城內射火箭,還到處挖地道,挖地道的土堆積如山,也不知道他們挖了多少,更不知道哪條地道直通城內,害得金兵和民伕們不得不沿著城牆挖出一條壕溝,以防義軍從地道殺進來。
半個月後,城內的三千金兵和數千民伕全部累趴下了,倒哪睡哪,戰鬥力銳減。
主帥粘罕不得不派人出城求援。
他沒想到義軍會下山,因為耶律馬哥和遼軍就在山城,距離大山近在咫尺,義軍沒那個膽子。現在義軍既然殺來了,只有一個解釋,肯定是受到遼軍指使,或者義軍投降了。如此一來,粘罕不敢出城攻擊,擔心上當中計。這一猶豫,就把自己困在城內,反而受制於人了。
援軍的速度很快,金國二皇子完顏宗望親自率五千鐵騎殺到。
義軍倉惶後撤,一夜之間跑得乾乾淨淨。
完顏宗望把糧草輜重運進城內交給粘罕後,隨即動身返回,因為衛州方向的耶律大石正在調集軍隊,駐守中京首府的蕭幹也率五千馬軍趕到了蒺藜山,遼軍很有可能發動攻擊。
粘罕僅僅高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跑起來一看,城外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義軍,李虎帶著軍隊又回來了。
義軍繼續攻擊,日夜不停,各種招術輪番上陣。這次義軍做了很多高聳入雲的箭樓,比城牆還高,居高臨下射擊,把金軍壓制在城牆上,頭都不敢抬,苦不堪言。
粘罕再度求援。
這次換了一個人,由金軍悍將完顏婁室帶著兩千馬軍,三千步軍來了。
義軍又跑了,因為擔心女真人惱羞成怒,銜尾追殺,他們在撤退的路上挖了無數條壕溝,金軍想追都追不上。
此刻衛州方向的軍情非常緊急,遼金兩軍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大戰在即,所以完顏婁室留下三千步軍,匆匆返回。
一夜之間,義軍再度包圍寧昌城。
這次義軍也改變了策略,幾十萬人同時出動,把從各地通往懿州的道路全部挖斷了。道路不通,援軍很難飛馬而至,要走走停停,這樣危險很大,容易遭到義軍的襲擊,更可怕的是,糧草過不來。城內本來是三千人馬,現在變成六千人馬,糧草的消耗量可想而知,於是,粘罕第三次派人求援,這次他只等到了一份回書,固守待援。
李虎很悠閒,沒事邀請一幫將帥滿山打獵,一點也不著急。將帥們倒是很著急,這樣圍下去,哪天是個頭啊?
城內的粘罕也憂心如焚,頻頻派人出城求援。義軍也不阻攔,金軍信使進出營寨的時候,將士們視而不見,任其驅馬飛奔,有時候還調侃兩句,“慢一點,別摔著,沒人敢殺你。”
很快,一個多月過去了,城內守軍靠殺馬充飢,勉勉強強也能支撐,但城內民伕和百姓餓得受不了了,天天都有人死去,怨聲載道,這樣下去,這座城池守不了多久。終於,粘罕盼來了援兵,但只有三個人,其中兩個來自黃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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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李虎躺在席上一邊看兵書一邊打蚊子,邊打還邊罵。本來他以為行軍打仗了,練武讀書的苦差使可以免了,誰知不論是鐵鷹還是羅青漢,都盯著他不放,天天都要檢視進度,這讓他很反感,但反感又能怎麼樣?人家是老師,自己是學生,輩份矮了一截,不聽也得聽。
帳簾掀起,鐵衛都頭徐大眼走了進來,“總帥,營外有個人要見你。”
“不見不見……”李虎不耐煩地搖搖手,“天下想見我的人多了,如果個個都見,我這輩子哪有時間娶媳婦生孩子?”
徐大眼呵呵一笑,轉身要走。
“慢著。”李虎忽然想到什麼,又叫住了他,“男的女的?叫什麼?”
“男的,自稱馬擴。”
“馬擴?”李虎一躍而起,把手上的書狠狠砸到地上,“直娘賊,你總算來了,老子還以為你不要老爹了。快,叫他進來。”
時間不長,徐大眼帶著馬擴走進了軍帳。
“你好,馬擴……”李虎笑嘻嘻地走到他身邊,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這段時間跑哪去了?我老爹可是天天唸叨著你。”
馬擴面色冷峻,“我爹身體可好?”
“好,好,你放心,有我親自照顧他,他的身體怎會不好?”李虎一邊伸手相請,一邊衝著徐大眼揮揮手,“你親自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
徐大眼詫異地看了看馬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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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擴對李虎並不隱瞞,把自己到了黃龍府,見到金主完顏阿骨打的事說了一下。正如大宋朝廷所估計的那樣,完顏阿骨打對建交一事非常熱心,而對聯宋攻遼一事卻以各種藉口百般推託,顯然,他認為時間不成熟,以金國目前的處境來說,還是藉助宋金建交的機會,議和遼國,蓄積實力,徐圖良機為上策。
“和契丹人議和?”李虎忽然嗅到了一絲危險。
義軍下山圍攻懿州前後已有兩個多月,而金軍也在懿州後方的幾個州城增加了防守兵力,自己算是兌現了對耶律大石的承諾,有效牽制了金軍部分主力,但耶律大石卻遲遲沒有對金軍發動進攻,這讓自己很難理解。難道說,契丹人打算和女真人議和,所以耶律大石才沒有發動進攻?直娘賊,遼金議和後,他們會不會聯手打我一個?
想到這,他急忙問道:“契丹人同意議和?”
“讓人驚訝的是,契丹皇帝竟然同意議和。”馬擴的臉上也露出疑惑之色,“契丹人現在依舊佔據優勢,只要君臣上下齊心,內撫義軍,外聯大宋,擊敗剛剛立國的女真人完全沒有問題。”
李虎的心跳漸漸加快,危機感撲面而至,“以我看,金狗可能為了讓自己贏得喘息的時間,出賣了大宋,把大宋聯金攻遼的訊息透漏了。”李虎倒打一杷,“契丹人考慮自己無法在兩條線同時作戰,所以只好忍氣吞聲……”
“不會。”馬擴斷然否認,“完顏阿骨打雄心勃勃,志在滅亡遼國,所以他不會冒著得罪大宋的危險做這種卑劣之事。至於契丹人,因為和大宋有著牢固的百年盟約,而金國的實力又不足以動搖其國祚,所以遼國暫時也不存在兩條線作戰問題。”
李虎暗自吁了一口氣。從馬擴的話裡可以聽出來,自己賣國書的事沒有暴露。這就非常奇怪了,遼國皇帝拿到這份國書後,為什麼反而要和金國議和?難道耶律大石沒有把國書遞給契丹皇帝?
“據我所知,遼國朝廷在關金國這件事上,有主戰派和主和派之爭,而這兩派之爭又牽扯到皇統,所以廷爭很激烈,國策也受到了很大影響,這或許才是契丹人願意議和的真正原因……”馬擴搖搖手,“這些事很複雜,多說無益,還是說說你的事。你為什麼要和女真人開戰?我在遼東聽到很多傳言,說你要率軍打進遼東,和女真人搶地盤。”
李虎笑著拍拍自己的肚子,“我沒飯吃,想到遼東討點飯。”接著他反問道,“你來幹什麼?你要接走老爹是有條件的,你答應我的事辦好了?”
“還是你厲害,沒有你的主動出擊,我想說服完顏阿骨打很困難。”馬擴說道,“完顏阿骨打已經派出了使者,就在寧昌城,他想問問你要什麼。”
“這算正式結盟?”李虎驚喜地問道。
“不是。”馬擴搖搖頭,“這是交易。女真人正在和契丹人議和,雙方一旦在邊境打起來,議和之事就很難繼續了,而遼國的主戰派大臣顯然想利用這次機會反攻遼東,繼而說服皇帝改變國策,所以,完顏阿骨打想借助你的力量,重創遼軍,從而迫使契丹皇帝全力剿殺遼東義軍,接受金國的議和。”
“直娘賊……”李虎破口大罵,“狗孃養的阿骨打,當老子是白痴啊?這兩條狗一旦議和,是不是要聯手打我?”
“女真人不一定會幫助契丹人打你,但肯定會撕毀你們之間的約定。”馬擴無奈地說道,“也就是說,他先把你養肥,讓契丹人感覺到你的威脅,等契丹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殺了你之後,契丹人也元氣大傷了,這時候,他養精蓄銳的也差不多了,正好殺出,給契丹人最後一擊。”
“直娘賊,好毒的詭計。”李虎惡狠狠地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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