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在山上,鐵鷹心灰意冷,無意教授,而李虎一來忙於陪父親出外行醫,二來他也只滿足於打只兔子射只鳥,至於殺死一隻狼純屬巧合,因為那隻狼已經掉下懸崖奄奄一息了。。。兩個人一個懶得教,一個懶得學,等到在和尚溝遇到凶神惡煞一般的金兵,兩人才後悔莫及,不過那時已經遲了。
現在鐵鷹雄心再起,又遭到羅青漢一頓臭罵,頓覺老臉無光,馬上實施魔鬼教學。李虎何曾吃過這樣的苦,心裡把鐵鷹的祖宗八代都罵遍了,不過罵歸罵,學還得學,因為旁邊還有一個兇狠的監工,稍一懈怠,羅思南便又罵又打。
這些李虎都還能克服,畢竟學武主要是體力活,不需要動太多的腦子,但學兵法就不一樣了,不但要背得滾瓜爛熟,還要理解,都是腦力活。羅青漢心急,要吃熱豆腐,搬出一大堆兵書,叫李虎背,背完了抄,抄完了再背。李虎白天練武,晚上讀書,到了夜裡就熬不住了,昏昏欲睡。羅青漢想了個招,懸樑刺股,頭髮用繩子系在樑上,屁股下面放個狼牙棒,旁邊再放上一盆冷水,死活不讓他睡覺。
開頭幾天李虎還能堅持,也覺得新鮮,等到這新鮮勁過去了,李虎就受不了了。先是哀求鐵鷹,你老人家行行好,讓我休息一下,鐵鷹二話不說,把他倒吊起來,“你休息吧。”李虎碰了壁,又去哀求羅青漢,我背這麼多,等於囫圇吞棗,抄這麼多,等於紙上談兵,能不能少背一點少抄一點?還有懸樑刺股,那太折磨人了,能不能只懸樑不刺股?羅青漢一言不發,端起那盆冷水就潑了過去,“把所有的兵書都抄一遍,不抄完,不準吃飯。”
蒼天啊,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要這樣虐待我。
李虎決定逃跑,回大宋。打死人我都不幹了,就算回大宋討飯,坐牢房,我也認了。但他哪裡有逃跑的機會?自從那天和馬擴分手後,他就再也沒有走出過帳篷,連太陽星星都沒看到過。可憐哦,只能扳著手指頭過日子,飽受非人的煎熬。
突然有一天鐵鷹遲遲未到,李虎高興啊,好不容易逮到了偷懶的機會,睡覺睡覺。還沒等他閉上眼睛,就聽到軍帳外傳來羅思南的聲音。李虎嚇得一骨碌爬起來,抄起盆裡的冷水往臉上灑了一把,又往前胸後背上灑了一些,然後拿起戰刀一陣亂舞,看那架勢,已經練得大汗淋漓了。
“快走,快走,我爹叫你去大帳議事。”羅思南一陣風似的衝進來,神情看上去很緊張。
“有什麼急事嗎?”李虎裝腔作勢,一邊抹著頭上的水珠子,一邊喘著粗氣。
“大軍馬上要出山,要打仗了。”羅思南興奮地說道,“你先去大帳,我把這裡收拾好了就去找你。”
李虎頓時氣悶,感覺窒息難當,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了,“要打仗了?”
“快走啦……”羅思南奪下他手上的戰刀,不由分說把他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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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軍帳,當見人流湧動,義軍將士往來飛奔,一座座帳篷正在飛速消失,一面面戰旗正在向草場移動,雖然沒有戰鼓聲,沒有號角聲,甚至聽不到人喊馬嘶,但風雨欲來的氣氛還是讓人緊張得無法呼吸。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李虎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長長吸了幾口氣,讓情緒儘可能平靜下來。馬上要出山了,出山就有逃跑的機會,當務之急是儘快找到馬擴,這小子一直看不到我,肯定魂都嚇飛了。
李虎跑進大帳,嚇了一跳,大帳內的氣氛不僅僅緊張,而且還殺氣騰騰,十幾位將領分成兩撥,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即拔刀相向翻臉成仇的架勢。
沒有人注意李虎,他是否存在,對大帳裡的人來說無關緊要。爭吵繼續,雙方各抒己見,誰都不肯讓步。
鐵鷹衝著李虎招招手,示意他趕快到自己身邊。
“羅帥剛才接到訊息,是怨軍的兄弟送來的,說黑山軍有內奸,這個地方已經暴露,耶律餘睹和耶律大石正率軍殺來,要馬上撤退。”鐵鷹大概是久經戰陣,此刻依舊穩如泰山,說話聲音平緩有力,沒有絲毫慌張之色,“羅帥打算率軍撤往大山一帶,和張高兒、霍六哥的軍隊會合,而董帥不同意,認為大山一帶不但有遼軍,還有金軍,容易遭到夾擊,生存困難,他要求南撤,和張關羽會合,這樣向南可以威脅燕京,向北可以呼應大山方向的義軍,進退自如。”
李虎一聽,想都沒想,認同董仲孫的南撤,和一個對手打,當然要比同時和兩個對手打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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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羅青漢說話了,他指著地圖上的大山,詳細說明自己北撤的理由。
大山位於上京、中京和東京的交匯處,這裡距離遼國皇都遠,遼軍不但要對付義軍,還要對付金軍,三方容易形成牽制之勢,有利於義軍生存和發展。相反,南撤會合張關羽,義軍等於在遼國皇都的家門口活動,遼國的軍隊會竭盡全力予以圍剿,義軍很難生存。
另外,張高兒和霍六哥兩支義軍人數眾多,有相當的實力,而張關羽這兩年給遼軍打慘了,如果不是怨軍兄弟暗中通風報信,他估計都支撐不住,要受撫投降了。
羅青漢的理由並不是很充足,張高兒和霍六哥現在都是敗軍,實力有多大誰都不知道,相反張關羽在山裡窩了很久,算是一個老山賊,活命的本事不言而喻。
“你不能只看到將來,重點要考慮現在,考慮現在我們能不能安全撤出去。”董仲孫直擊要害,“當前的問題是,遼軍已經圍過來了,我們衝出他們的包圍後,南下,馬上就能會合張關羽,而北上,則面臨金軍的攻擊。大山東邊的懿州、衛州如今都控制在金軍手上,假如他們和遼人前後夾擊,我們深陷重圍,必定全軍覆沒。”
羅青漢當即反駁,“我們一旦南下,形成威脅,燕京方向的遼軍必定和耶律餘睹、耶律大石前後夾擊,我們同樣會深陷重圍,全軍覆沒。”
諸將各有看法,紛紛加入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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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一點點的消失,李虎也越來越焦急。這幫人真是名副其實的鳥賊,這都什麼時候了,聽主帥的號令,拔腳就跑了,還在這裡瞎吵什麼?羅青漢也是,看上去威風凜凜的,其實也是膿胞一個,自己的手下都吃不住,還混個屁啊。
“李帥,你的意見呢?”董仲孫的目光突然投向他,大聲問道。
大帳內忽然安靜下來,諸將好象才看到李虎似的,目光齊刷刷的望了過去。
他是李弘的兒子,王者之子。當年李弘法術高超,呼風喚雨,無所不能,至今遼東百姓還認為他活著,李弘是神,不死之身,不可能死的,只是因為不得已的原因,暫時回到天庭而已。每當人們在最危險的時候,在最恐懼的時候,往往都把最後一絲希望寄託在神仙身上,希望得到神的幫助。李虎不是神,但他是神之子,他應該天賦異稟,應該有特殊的本事,應該比普通人高明很多。
人們的目光中驀然透出一絲期望,甚至連羅青漢的眼睛都有一絲期待,唯獨鐵鷹黯然垂頭,這孩子不是李弘之子,指望他那算是白搭了。
李虎在眾人注目之下,霎時面紅耳赤,緊張的兩隻手都不知往哪擺了。這可不是喝酒戲耍,這是軍機大事,關係到成千上萬人的生死,酒喝多了大不了丟醜,主意拿錯了要死人的,不僅害死別人,也會害死自己。
“李帥,說說看,南下好,還是北上好?”董仲孫大概太想說服羅青漢了,想多拉一個同盟者,增加說服力,神態很急切。
李虎頭都大了,眾目睽睽之下,不說不行,雖然大家叫自己李帥帶有很大的調侃意思,但不管怎麼說,自己名義上是李弘之子,是隻有三個兵的虎烈軍主帥,不能顯得太無能太懦弱了。
情急之下,他突然想到了那夜和馬擴的談話,於是脫口說道:“金狗用五年時間便佔據了大半個遼東,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眾人誘惑不解,等著他繼續說。
“這都是你們的功勞,為了攻打你們,遼國要呼叫大量的兵力,要耗費驚人的財賦。”李虎說開了頭,膽子也大了,氣也順了,人也不再緊張了,“女真人佔了個天大的便宜。假如遼國把所有的兵力和錢財都用來打女真人,還會有金國嗎?完顏阿骨打和他的兄弟們估計早死光了。”
眾人面面相覷,各自思索。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大家的眼神開始有了變化。就憑這幾句話,這小子就大不簡單,有見識,有頭腦。
“女真人不是笨蛋,完顏阿骨打也不是腦白痴,他立國才三年多,實力和遼國根本不能比,他想在遼東越待越滋潤,還需要我們的幫助,所以,我們要想活得舒服,還是和女真人做個鄰居比較好。”李虎湊到地圖前,伸手指了指大山,“我們到了這裡後,不去東京道,女真人就不會打我們。遼軍到了這裡後,它有些害怕,因為它怕和我們打個兩敗俱傷,讓女真人撿了個大便宜。這樣一來,我們就舒服了。遼軍打我們的時候,我們就威脅它,你敢打我,我就和女真人聯手打你。如果女真人要打我們,我們可以趾高氣揚的對他們說,小子,你是不是活膩了,想死啊?你敢打我,老子馬上投降遼國,聯手打你,殺進你老家,燒了你帳篷,奪了你牛羊,搶了你女人,哈哈……”
李虎越說越得意,感覺真像那麼回事似的,說到後來竟然得意忘形,笑了起來。
羅青漢、董仲孫等人齊齊望著他,那眼神要有多驚訝就有多驚訝。這小子果然非同凡響,幾句話就把複雜的事情說清楚了,真人不露相啊。鐵鷹則是目瞪口呆,這小子什麼時候長本事了,說話一套一套的很像那麼回事。
“嘿嘿……”李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尷尬地笑笑,把放在地圖上的手收了回去,“我隨便說說,隨便說說……”
羅青漢轉目望向董仲孫。董仲孫盯著地圖看了很久,猛地一拍案几,“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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