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圖什,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年輕人?”銀色的空間中,兩個人正憑空而立。一個鬚髮皆灰的老人,正精神矍鑠地看著下方的水池,池面波平如鏡,內里正映出大陸聯賽上正在發生的一切。罪
“是的,我的老夥計,”老人身邊那人穿著銀灰色的長袍,正是在艾音布洛克仲裁上與方鴴有過一面之緣的阿圖什。
他長嘆了一口氣道:“那是公主殿下啊,我親眼所見,老夥計,我又怎麼會騙你呢?六百多個索林之月升升落落,五十年過去了,而就是當年的一切化作灰燼,我也仍舊記得……”
“我明白,我明白,”老人也嘆息一聲,“只是伊休裡安的老朋友們再沒給我們來過任何訊息,我以為他們失敗了,就如同這一千年來的屢屢碰壁一樣。只是……”
“五十年前的大火之後,一切就已銷聲匿跡,”阿圖什答道,“我們會這麼想也無可厚非,高塔矗立,高塔倒塌,一切化為廢墟,索林之月映著尖塔之頂,安吉那的目光注視著歷史與歲月,時光不改,凡人的一切努力都有可能是徒勞的——”
“但也總會改變些許,”阿圖什又說道:“否則我們也不可能走到今天,它們將一切交到我們手上,這就成為了我們必須承擔的責任,為了我們自身,也為了我們的世界。”
“……索林之塔的老朋友們成功了?”老人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問。
“我也曾經好奇,”阿圖什搖搖頭,“那場大火毀了一切,但許多文獻仍在我們手上,那之後的進展我們一無所知,只是……現在我好像明白了。”罪
他目光落在那枚水晶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連神情有些動搖:“第六技術路線……”
“……難道這就是天意?”
坦斯尼爾的工匠大廳中人聲鼎沸,遠處王室的守衛裡三層外三層拱衛在威嚴的水晶塔之下,聽說那位大公主殿下又來了此處,來支援她所看中的那些年輕人。
愛爾娜立在一旁,不時有點焦急地看看別處,今天是大陸聯賽正賽正式向全大陸轉播的日子,公會里的閒雜人等太多了,她有些擔心公主殿下的安危。
一臉風霜的中年男人看著那個方向的工匠協會會長,又低下頭,看著櫃檯上投影水晶之中的畫面。一旁的侍者一臉古怪地看著這個渾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他好心介紹道:
“這位先生,現在出現的是我們考林—伊休裡安的隊伍。”
“你認得出那枚水晶麼?”男人忽然問道。罪
“哎?”
男人抬起頭來,用黑沉沉的目光看向侍者,他笑了笑,下巴上鬍子拉碴。
他的目光看向那枚水晶,內裡閃爍著難以言喻的光芒,“旅人,晨露,這就是你們的兒子,看到了麼,他長大了,甚至已足以獨擋一面,比我們走得更遠……”
他舉起杯子,將裡面苦澀的咖啡一飲而盡。男人心中明白,那兩個人未必希望自己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他同樣也沒想到,事情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他注視著那枚熠熠生輝的水晶,心想,或許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第六技術路線。”他開口道。
“誒?”侍者意外看著面前的男人,他其實並不是工匠協會的工匠,而是一個雜工而已。罪
“小夥子,那是無屬性水晶,”男人支起身子,對他說道:“拼圖上所欠缺的最後一塊……”
“這位先生,你究竟在說什麼……”侍者下意識將手伸向櫃檯下面,他總覺得面前這個男人不太對勁,該不會是刺客吧?
大公主殿下可還在那邊,雖然為了體驗與大夥兒一起觀看艾德先生的比賽的感覺,她特意讓坦斯尼爾工匠協會沒有驅散閒雜人等。
但星已經站了起來,將幾枚硬幣丟到櫃檯上,然後拿起通訊水晶掛在耳邊,轉身向外走去。侍者最後聽清的幾個字,是對方似乎在和什麼人通訊:
“小丫頭……我又看到小鴴了……”
“不要叫你小丫頭?哈哈,那你讓魁洛德來……”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雜音很多。”罪
聲音逐漸遠去了。
侍者有些疑惑地看著那個男人走出工匠協會的背影。
真是個怪人,他忍不住心想,但總算鬆了一口氣,將手終於從報警鈴上拿開了。
林蔭之中,位於伊斯長道上不知名的小酒吧內此刻也聚滿了人,所有人都仰著脖子看著投影水晶上的畫面。
“胡地,胡地,是艾德先生。”
“我知道了,”胡地看著畫面之中的一切,輕聲答道,兩年來他成長了許多,身上早已不見昔日的青澀與羞怯。
青年而今也變得成熟起來。罪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從櫃檯上走到自己手邊的貓小姐,雖然經歷了許多,但那時的一切還是難以忘懷。
當時改變了他和勺子小姐的那個人,而今已經站在了更為廣闊的舞臺之上。
而對方而今所正在追逐的一切,他已經有些看不懂了。
青年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攏了攏貓小姐鬆軟的毛髮,享受著這一刻的恬靜。
心中有些與有榮焉。
那段傳奇,他曾見證過起點。
而同一時間,亞培南德的賽場上正是寂靜一片。罪
靈魂指紋看著冥正莞爾一笑:“冥姐,看來艾德他告訴了你不少東西,但沒告訴你的也有挺多。”
“這小傢伙,”冥怔了好一會兒,才啞然失笑,“不過我早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多得很。彌雅那個一根筋的丫頭,運氣總是這麼好,她看人的眼光總是很準——”
“海之魔女?”
“雙生之協,海林王冠,”冥笑著搖搖頭,“第六技術路線的傳承者,不知道他身上還有什麼‘小秘密’。”
“但無屬性水晶的價值太大了,”靈魂指紋卻有些擔憂,“艾德他這麼將之公之於眾,是不是……”
“你忘了南境大賽麼,”冥不由帶上了一種追憶的口吻,“在許多人看來應當敝帚自珍的技術,但在小傢伙看來遠不如將之傳播開來。”
“……所以啊,米爾琉希彌斯和南境聯盟的那位前術士會長才會這麼喜歡他,”冥回過頭,看向靈魂指紋,“你認為凡人的工匠們是怎麼走到如今這一步的,他們曾經在黑暗的時代互相幫扶,整個世界都曾共同在災難面前,人與人聯合在一起……”罪
“他與之同名的那個人,曾無私地將技術奉獻給了整個世界,”冥道,“所以,艾塔黎亞才會有今日的一切,當然過去的已經是過去,但人們心中仍舊留存著那些美好的記憶,他們至少分得清什麼才是正義的。”
“不管如何麻木,但沒有人不希望與美好的價值一道,有些人只不過缺乏勇氣,但有些人卻代表著這樣的勇氣,”冥用欣賞的目光看著畫中的那個小傢伙,“他和Loofah身上都有這樣的潛質。”
“你相當看好艾德啊,冥姐。”靈魂指紋忍不住感慨道。
她或多或少感慨自身。
幾曾何時他們何嘗不是懷著同樣的價值觀呢,但現實的束縛太多,來自於公會的合同就讓他們無法做到那一切。
“因為我看到了一個日益鬆動的舊世界,”冥仰著頭,目光猶如可以洞穿那陰沉沉的天空,“聖約山發生的一切從來沒有結束過,當有些人盲目相信自身的強權可以改變一切的時候,那麼秩序的崩塌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可人心渴望秩序,它一時崩塌,也終會重建。罪
那些踐踏它的人,最終會迎來怎樣的結局呢?
靈魂指紋看著那個畫面中一時啞然,心中卻若有所思——
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
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
嚶嚶嗡嗡的聲音逐漸響起,傑洛士這才想起自己是這場比賽的主解說,他似乎捅了一個天大的婁子,自從超競技正式化以來比賽場上還從未出過這樣大的紕漏。
他其實本來還有機會彌補,只要裝作之前那是一個節目效果,靈機一動,就可以化解當下的窘境。但他現在腦子同樣嚶嚶嗡嗡一片亂響,忍不住回頭看去——罪
自己的助手同樣也不比自己好到哪裡去,那個可憐的年輕人正滿頭大汗,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
兩人都是專業的鍊金術士,自然從那蛛絲馬跡之中猜出了一個依稀的可能。
只是他腦子一片混亂,似乎想要告訴自己這不應當存在,但事實勝於雄辯,除了那個可能性之外還有其他種可能麼?
魔導爐亮起的是純白色的光芒,那是鍊金術士字典之中不存在的光譜。
“難道,那個是……”助手口乾舌燥地問。
傑洛士有些感激地看了後者一眼,接過話頭,“是的,我的搭檔,那可能和你猜測中一樣。”
“我們可能見證了一個歷史……”罪
“雖然還沒證實……”
他儘量用詞斟酌。
流浪的馬兒的直播間中,討論就要激烈得多。
有見識的人並不少,馬兒也從零散的資訊之中整理出了自己所理解的那一部分。他查閱了自己手邊所有的資料,才終於可以得出一個肯定的結論:
“……那似乎是無屬性水晶,艾塔黎亞的無屬性水晶魔導爐曾經代表著鍊金術士們失傳已久的第六技術路線;各位,眾所周知,艾塔黎亞的凡人是有元素適性的,而魔導爐與水晶可以放大這一特質,讓凡人也可以有機會擁有比肩於魔法生靈的能力……”
“艾塔黎亞的鍊金術,正是見證了凡人文明的崛起,它正如工具之於地球上的人類一樣,它是凡人文明誕生的象徵。”
“但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如願擁有與之匹配的適性,大多數人仍困於庸碌而平凡的人生當中。而無屬性水晶的存在正是這個問題的最好答案,事實上無屬性水晶至今仍舊在魔導技藝領域有所運用,它的最大特徵——”罪
“……就是令沒有元素適性的普通人,也可以使用如常以太的力量。”
馬兒輕輕吸了一口氣,心中的一個問題忽然有了答案。而今的無屬性水晶魔導爐擁有許多的缺陷,其中最大的一個缺陷就是無法突破等級屏障。
但艾德手上這一臺也是如此麼?
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光芒,“各位,你們應該還記得,艾德他並不是透過正規途徑透過星門。後來我們都以為他後來獲得元素適性,是因為獲得了龍騎士系統的緣故。”
“你們還記得嗎?”
但如果並不是呢……?
流浪的馬兒隱隱約約之間,覺得自己可能見證了一個嶄新時代的到來。罪
直播間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
那是在任何一個賽事直播間之中都相當罕見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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