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爾託恩忽然心有所感地看向高塔中央的巨大星軌,深邃而富有智慧的目光中猶如倒映著星塵,注視著這世間的無數知識與瑰寶,散佚於沙塵之下的書卷與文字。
一切過往都書寫於這位記錄者與大賢者紫色的長袍之上,銀色的高塔之中,迴響於大圖書館內的腳步聲千年以降縈繞不絕。
彷彿沉澱於這大廳之下,無數書架、文卷與歷史之內的秘密。
那高大的機器上縈繞著的星光,正如同無數命運於冥冥之中交匯。
他看到一道新的星軌正從其中一條軌跡上短暫地亮起,帶狀的流星之尾閃爍著耀眼的而光輝,在群星之間閃爍著,一閃而逝。
又有新的命運誕生了?
大賢者目光中閃過一絲訝異,轉身走向高臺下,目光注視著那本攤開的大書。具備魔力的羽毛筆正在書上自動書寫著一行行文字,令全新的內容從羊皮紙的書頁上浮現出來。
文字先閃爍著藍色的光輝,而後又沉寂下去。
那文字上書寫著:
伊斯塔尼亞事終,翡翠之星沉寂,淵海現世,歷史復現——1107年,秋暮。
偶爾又從其中傳出一個少女的聲音:
“……我將書寫於此,是故事的最終。”
“講述完畢,合頁。”
那聲音還顯稚嫩,但終究會變得成熟,一如千百年間這世間所發生的一切一樣。斯爾託恩心想:“又一個博物學者誕生了。”許多年來他見過太多這樣的光景。
他握住那羽毛筆,在其下補充了一行文字:
古里爾的主人,時間之書。
但那文字扭曲起來,又在下面形成了一句新的話:
時間吹拂沙塵,新生的戰勝陳舊;土中的總會生芽,如同萬物必將新生,生命之書。
大賢者正驚訝揚了揚眉毛。
千年未變的睿智目光,正注視著這罕見的一幕。
……
黑暗中更多驚訝的聲音正在響起。
“我等在知識的道路上又有新的同行者了。”
“誰?”
“哪本書的主人?”
“在帝國方向?”
“我們帝國的同僚們呢?”
最後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艾音布洛克,姬塔-林德爾菲裡詩,時與沙,時間之書的主人。”
當那個威嚴的聲音響起,一切聲音都沉寂了下去。黑暗一道目光正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一個方向,那裡閃爍的群星之間,代表著毒蛇之牙的星座。
那個目光看了片刻,才逐漸消失不見。
艾音布洛克巡查衛隊總部。
辦公室內年輕人微微走了一下神,他怔了一下,心想自己怎麼會無端進入以太界的淺層,意志的世界之中?
是有什麼無形的力量在影響自己?年輕人帶著濃濃的警覺看了四周一眼,但辦公室內一片平靜,空氣中沒有半點以太的力量。
他有些心緒不太平靜地將手放在那枚傳訊水晶上,銀色的光芒從水晶內一點點滲透而出。
而在大廳之中,艾音布洛克巡查衛隊總署署長一樣正從噩夢之中驚醒,只不過他做的噩夢是另一場。“龍騎士?現場出現了龍騎士!?”咆哮的聲音正震耳欲聾。
他本不欲將事情鬧得這麼大,待會莫比烏斯的工匠們都會傳信過來質詢了,空港出動了十一條飛艇,連空投艇與構裝騎士都用上了,那些鍊金術士大人們多半已經得到訊息。
可頂著那位公爵大人的意志,那頭帝國的狡梟,他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他身家性命都壓在這上面了——那些該死的選召者信誓旦旦告訴他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冒險團而已。
冒險團他還壓得住,可龍騎士出現在艾音布洛克這樣的事情他就算有一百個一千個膽子也必須上報上去,一旦傳到儀軌會,那麼訊息就直接上達天聽,那麼他就死定了。
“還不能確定,”那個接線員一手按在水晶上,一邊焦急地回頭來答道,“那邊說龍騎士正在消失……”
“正在消失?”署長大聲咆哮道,“那就趕快去確認!”
“可是通訊有雜音……”
接線員一臉哭腔,“工匠們的水晶塔那邊好像被誰幹擾了。”
“水晶塔不可能被幹擾,”總署長斬釘截鐵地答道,但忽然想起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又閉了嘴,劈手從對方手中奪過通訊水晶,“騎士小隊,回話!”
“署長大人?”那邊聲音有些意外,但轉而又轉為驚訝,“……那龍騎士正在消失,不,不是龍騎士……”
“不是龍騎士?”
署長心中狂喜,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你說清楚一點!”
“……不是龍騎士,署長大人,是……似乎是博物學者的能力?”
“博物學者?”署長嚇了一跳,心中首先想到的是帝國內勢力龐大那七個魔導士家族。難道說霍克家族和另外某個家族對上了?他頭上冷汗直冒,差點以為自己被當作了家族鬥爭的炮灰,但忽然反應過來對方只是一群聖選而已。
是聖選者的博物學者。
“那沒事了……”
博物學者就博物學者吧,博物學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總好過一位龍騎士出現在這裡。他安撫住自己的緊張的情緒,總算恢復了一點上位者的風範,咬牙切齒下命令道:
“不過是個區區博物學者而已,大驚小怪什麼!?趕快抓住他們,別耽誤太多時間!”
他看到有人急匆匆跑了回來,其後還領著一個穿著鍊金術士大衣的人。
那鍊金術士正板著一張臉,顯然是問罪來的,署長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汗又下來了,心想絕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但回應他的不是騎士小隊的回答,而是一聲恐懼的尖叫:“襲擊——”接踵而來的是劇烈的爆炸轟鳴聲,巨響幾乎震得他手中的水晶一顫,間雜著尖銳的金屬彎曲與撕裂的聲音從水晶中傳來。
署長下意識一個哆嗦,將水晶拿開了一些。但巨響過後,水晶中便只餘一片雜音,他臉色大變,再顧不得那鍊金術士,下意識抬起看向大廳中的其他人。所有人臉色都變了,都正衝向距離自己最近的傳訊水晶。
但水晶中傳來的不過是一片雜亂的驚呼聲:
“什麼東西!?”
“襲擊,飛空艇被擊中了!”
“小心避開那玩意兒!”
“敵人,敵人在什麼方位?”
然後是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通訊斷掉的尖銳蜂鳴,恐懼的大喊,怒罵,但一切都無濟於事。
有人抬起頭去,透過巡查衛隊總部玻璃的拱頂,艾音布洛克的雨夜,此刻正為金色的火光徹底點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龐。讓所有人不由自主想起每一年冬暮慶典前後,那徹底映亮夜下的禮花。
只是此刻的禮花,燃燒的是艾音布洛克巡查衛隊這幾年來的積蓄,是帝國的臉面。
總署署長正臉色蒼白,彷彿仰頭看到的是自己搖搖欲墜的政治生命,他正一個勁地用手擦汗,但汗水怎麼也止不住。
……
這一夜,艾音布洛克的居民們得見奇景。
聚集在齒輪與魔導書大廳外屋簷下的平民區居民們,正仰著頭看著夜空上壯觀的一幕。在那裡一束束金色的光芒劃過天穹,星星點點,聚散無形,又一閃即逝猶如螢火蟲的輝光。
流星劃過之後,而接踵而至的便是爆炸的光芒。
火光一片片綻開,猶如炸開的禮花一樣,點亮了每一個人的眼底。飛空艇燃燒起火,拖著長長的煙霧與火焰,猶如一閃一滅的星辰,在連綿的雨夜之中正向著四葉草平原方向墜去。
人群中發出一陣陣低沉的驚呼。
雖然巡查衛隊的飛空艇連風船也算不上,平日裡最多就是維持空港的秩序,但生於和平中的艾音布洛克住民哪見過這樣的場面?尤其是這些人,他們原本聚集於此是等待萊拉的後文——
卻沒想見證了這樣的奇觀。
天空之上,一雙眼睛同樣靜靜注視著這一幕。
他平伸出右手,魔導手套上光輝轉化,目鏡之中萬千個視野變幻著,前方是飛速接近的空艇,背後綻放著青色尾跡的騎士構裝,目光之中驚恐的人群,四散逃逸的死亡降臨公會的選召者。
鏡頭以千百倍的速度拉近,然後頃刻化為灰暗,畫面猶如蛛網一樣綻裂開來,最後與心神聯絡中斷。
長巷之內——
姬塔正抱著自己的魔導書正在長巷之中奔逃,一臺騎士構裝正從天而降,她轉過身去,伸出五指,“屏障!”一道無形的力場牆從小巷上空橫展開,長寬近百米。
令雨幕都為止一停——
但騎士構裝手持長刃墜下,一劍向光幕。
光壁猛烈地一閃,下一刻轟然碎裂開。
學者小姐被氣流衝擊飛了出去,一連滾了好幾圈撞在一側牆上,她爬起來,殷紅的血從額頭上流下。魔導書也落在一側,姬塔趕忙將之撿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翻開。
但她抬起頭,正要再施法。
目光之中,卻見那構裝騎士手持巨刃忽然轉向一側,在那兒兩道明亮的光尾正刺穿夜色,向這個方向疾馳而來。“槍騎兵——!”姬塔一手扶著眼鏡,心中驚喜地喊了出來。
那天青的光輝,承載著的正是在戰場上一往無前的槍騎兵,它們放平長槍,向構裝騎士發起了衝鋒。帝國人的構裝體一揮巨刃,將其中一臺槍騎兵從半空之中斬了下來。
槍騎兵化為兩半一頭墜向地面,在長巷之中拖出長長的火花,摔了個四五分裂。
但另一臺槍騎兵則繞開構裝騎士正面,並從一側向之發射了光矛,熾焰射線猶如火雨一樣洞穿了構裝騎士的左肩,將之在半空中打得一歪。接著更多的槍騎兵從黑暗之中出現,它們環繞著構裝騎士展開了攻擊——
帝國人的構裝不是無法對付這些玩意兒,但它們笨拙的反應怎麼也無法比得上槍騎兵們整齊劃一的動作,就像是那背後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指揮著這場長空之舞。
妖精之舞。
構裝領主最優美的舞蹈。
而那雙手位於艾音布洛克七空裡之外的靜靜航行的風船之上,塔塔小姐的眸子已經完全變成了銀色,那朦朧的光暈之中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只有冷靜與理智的計算。
她一邊注視著妖精之心,輕輕舉起手來,還有閒暇一組組投放出第二波次的攻擊。
二十多道青色的光輝,正從七海旅人號上投下,組成一個攻擊編隊,向著遙遠的艾音布洛克飛去。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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