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緊緊抓著手中銀白色的繩索,猶如拽著鞦韆的單臂一樣向著影人的主力艦蕩了過去,勁風繞過他的黑髮,讓髮絲不住遮住他的眼睛,讓他不得不眯起眼來,愈發難以判斷自己與那艘鉅艦之間的距離。
他仰起頭,當風吹開發絲的那一刻,他正好看到一排排槍口從船舷一側伸了出來,其背後是閃爍著紅光的影子——魘爐生物——影人們毋庸置疑是有所準備的,雖然他不知道它們是如何傳遞訊息的,但毫無疑問對方不會在同一種方式下上當第二次。
接下來將會是一場苦戰,這個念頭也同樣從方鴴心中閃過。
他立刻鬆開手,同時放出了另一條飛索,‘火箭飛拳’向上方飛去並擊中了船底,帶著他進入了對方的視野盲區。但那只是暫時,方鴴明白自己馬上就會在慣性的作用下經過船底的陰影,他反了過身,左手那時正好收回了另一隻飛爪。
三,二,一,方鴴在心中默默計數,左臂儲能陣在充能完畢的那一剎那,他再一次放出了第一隻飛爪,飛爪越過船底,擊中另一側的‘雲線’——即空海上的水手們對於船隻重心水平線的稱謂。
眼前的景物在迅速發生變化著,巨船的陰影遮住了雲層上的光芒,而另一側已經完全沐浴在晨曦之中,一片耀眼的金色。
“從第三層甲板登陸。”方鴴低頭說了一句,通訊水晶就別在他領口的位置,但風扯著他的聲音完全變了形。他也不清楚究竟有幾個人聽見了,但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他再一次抬頭,船舷的另一側還未出現魘爐們的影子,對方或許正在穿過甲板來到這一側,這需要幾秒鐘時間,但當然不及他利用飛索移動來得更快;要不就是有人從另一邊登陸了,不過他只能聽到風聲,而風聲之中並未有槍聲傳來,因此這樣的可能性不大。
方鴴下達了命令,讓魔導爐開始驅動絞盤收緊纜索,在低沉的穿透狂風的嗡嗡的聲音之中,高度開始迅速攀升。他一邊默算高度,一邊向上看著那越來越近的船舷,影人鉅艦在這一側沐浴在金色的晨曦之中,幾乎褪去了暗影一樣的底色——但其外形顯得更加的怪誕與陰森。
魔導銃的槍口出現在了船舷之上,一開始只有幾支,魘爐們並不是同一時間抵達的,它們幾乎參差不齊地抵達了這一側的陣位,構裝生物沒有什麼感情,立刻向方鴴開了火。
只是在搖晃的甲板上,在這個距離上,鉛彈的飛行軌跡早已不知偏到了什麼地方去,方鴴只看到火光閃動,但毫無任何感覺。當更多的槍口出現在那個位置之時,而他早已攀升至足夠的高度——那裡是第三層的甲板。
前方是開啟的火炮視窗,背後正是裝彈的魘爐生物,其頭上閃爍著耀眼的紅光,一共四臺轉了過來,只是它們還沒反應過來,方鴴便已搶先一頭撞了進去。
‘譁’一聲響,他帶著碎裂的窗戶一起摔在一臺魘爐構裝體身上,使後者失去重心倒了下去。方鴴摔了一個頭暈目眩,而身後已傳來拔劍的聲音,他心知不妙,趕忙向前一滾,‘撲撲’兩聲悶響,正是重刃斬在甲板上的聲音。
方鴴來不及回頭去看,因為身後一股巨力傳來,是一劍斬在了他身上,但發出了一聲金屬的碎裂聲,大約是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他一個趔趄,也不清楚自己的魔導爐究竟如何了,也沒時間去檢查,只將手放在資訊化水晶上——一臺獵龍人在船艙之內頃刻成形。
方鴴將手一揮,令獵龍人手中刀刃在黑暗之中劃過一道寒光,寒光所過之處,魘爐生物紛紛倒地,要不是身首分離,要不是從中腰斬。散碎成零件狀態的構裝體,在搖晃的甲板上骨碌碌滾動了一道。
方鴴這才有時間回頭一看,只見此刻火炮甲板之內光線變幻,又有好幾道影子正從外面闖入,一共是四個人,他順次數了過去——紅葉,卡卡,六影還有那個叫舞霞的工匠。
剩下的人多半凶多吉少。
卡卡落在他不遠處,所落之處正好沒有魘爐構裝,其起身一看,也發現只有他們幾人闖入而已,不由微微一怔。方鴴馬上向對方打了一個手勢:“去底下。”
船艙之內正有源源不斷的魘爐構裝體圍攏過來,此處顯然不是久留之地。
他們的目的是魔導艙,那裡與主核心水晶在一起,一般位於船內防護最嚴密的中心地區,他們這幾人從這裡殺出一條血路顯然不太現實,因此避其鋒芒才是正確選擇。
卡卡一邊向另一側看了一眼,在那裡六影與其他人落在了一起,中間為魘爐構裝與他們隔絕開來。他意識到匯合已不可能,才捂著胸口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方鴴低聲說了一句:“你先走,我來斷後。”
卡卡也不和他客氣,一點頭便越過他進入了底艙之中。
方鴴這才看向另一邊的紅葉、六影與那個叫做舞霞的工匠幾人,此刻中間十多臺魘爐構裝正在向這個方向圍攏過來,而那邊的情況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
他舉起手來,向紅葉比劃了一下,意思是另想辦法匯合,紅葉與他合作多次,心領神會,向這個方向微微一點頭,然後領著其他人向另一個方向殺了出去。
方鴴這才鬆了一口氣,命令自己的獵龍人收回來擋在前面,同時伸手向身後一掏,但入手之處竟抓住了一堆鬆散的零件。他大吃一驚,這才意識到之前自己被斬中了什麼,擋劍的原來不是魔導爐,而是掛在後面的‘火巨靈’。
還好爆炸水晶脆弱無比,結構一經破壞內部的引爆法陣就無法產生作用,要是它們和地球上一些爆炸物一樣敏感的話,只怕自己此刻已經被炸得屍骨無存了。
此刻遠處一道閃光穿過,一聲巨響夾雜著勁風撲面而來,黑煙裹挾著數不清的木片噼裡啪啦敲打在艙壁上,方鴴心知是紅葉他們那邊已經引爆了火巨靈。他心下嘆了一口氣,只好後退一步讓獵龍人堵在門口,然後轉身順著舷梯走了下去。
那是他身上攜帶的最後一臺獵龍人,七海旅人號上也只剩下一個樣本了。
下面一片漆黑——
影人的主力艦與他們登陸過的其他浮空艦一樣大同小異,第三層火炮甲板下面是底艙,沒有一絲燈光,伸手不見五指。而這裡除了一些他認不出來用途的奇形怪狀的容器之外,還陳列著一排排還未啟動的魘爐生物。
不過方鴴也不指望可以借為己用,因為之前在其他船上時早已拆開看過了,這些魘爐構裝體其實還是一個個殼子而已。
當然,至少另一方面他也不用擔心這些東西會忽然被啟用,來攻擊他們。
卡卡正等待在黑暗之中,不過方鴴具有利夫加德的一部分力量令他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看得分明——對方看起來狀態很差,正捂著胸口緊皺著兩道眉頭,臉色也蒼白如紙。
“你沒事吧?”他走過去低聲問了一句。
卡卡輕輕搖了搖頭,用手肘支著身後的箱子站了起來,表示自己並無大礙。方鴴微微一怔,看對方的狀況並不像是沒有大礙的樣子,只是上面傳來刀劍交擊的聲音,獵龍人正在與魘爐生物交戰,他一隻眼睛透過風鏡可以看得分明。
這樣的狀況下,方鴴也沒時間去考慮這些,只走過去扶起對方,帶著卡卡向底艙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卡卡略微有些意外地看了扶著自己的方鴴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說道:“要是我的話,就會選擇把我留在這個地方斷後,我身上還有一些火巨靈,你知道,我可以阻擋它們一段時間。”
方鴴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一邊問道:“那你想留下?”
“當然不想,”卡卡答道:“我又不是傻子。”
“那不就得了。”
卡卡忍不住仔細看了對方一眼:“你這人真有意思,你知道我和六影曾經對付過你麼,在芬里斯的時候。”
“當然,”方鴴答道:“手下敗將而已,你想說什麼?”
卡卡臉一黑,一時間想要找點什麼藉口來搪塞,但卻發現自己好像說不出什麼話來。但沉默化解了尷尬,這個話題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過了好一陣子,卡卡才低聲問道:“其他人呢?”
“我讓他們另想辦法和我們匯合。”方鴴答道,他拿起通訊水晶詢問了一句,從紅葉的回答來看那邊的情況一切安好,她們殺入了第二層甲板,並透過那裡的雜物間進入了錨室之中。
卡卡扭頭看了一眼,又問:“那些東西呢,它們怎麼沒追上來?”
“我的構裝體正擋著它們。”
“等下,”卡卡有些吃驚地看著他:“你的構裝體會自己行動?”
方鴴有些奇怪地看了這傢伙一眼:“當然不會,怎麼了?”
“也就是說,你同時還在控制它禦敵?”
“那又如何,這很奇怪?”
“不。”
卡卡悶聲悶氣地答了一句:“一點也不奇怪,很正常。”
只是他心中補了一句,“怪胎。”
方鴴也悄悄擦了一把汗,他其實抵擋得並不清楚,雖然明顯可以感覺得出來自己的獵龍人在效能上要強出一大截,但雙拳難敵四手。
不過他心中更有些好奇,自己的獵龍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它與這些魘爐生物如此類似,卻又顯然更高一級。那神秘長眠於霧灣之中的沉船,究竟是何方神聖?
可惜那個海盜王,在日誌中寫得不清不楚。
他這麼一走神,手上動作頓時一慢,獵龍人胸口已中了一劍,方鴴忍不住‘啊’了一聲,那邊視野已經一片漆黑。卡卡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這邊:“又怎麼了?”
“沒、沒什麼,”方鴴趕忙搖了搖頭,還好漆黑之中看不清他臉上的尷尬。
他舉起手,正從黑暗之中收回嗡嗡飛行的發條妖精,並低聲開口道:“我的發條妖精看到前面有一個貨井,那裡應當是影人用起重機將貨物升至甲板上的地方,那個貨井應該可以通到其他層。”
“影人也用起重機?”卡卡有些意外地問了一句,但卻牽動了傷口,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方鴴答道:“從這裡來看影人們也需要補給,有把貨物從甲板上運送至底艙的需求,有起重機與貨井也在意料之內。”
其實他早就發現,影人的浮空艦雖然在外觀風格上與人類、精靈的風船皆有不同,但其內部艙室佈置卻出奇的一致。不過想想千年之前努美林精靈曾經與之有過一場大戰,雙方在戰爭兵器上有所學習與借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學習與借鑑?方鴴隱隱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靈感,只是靈感一閃即逝,令他很快失去了那種奇特的聯絡感。何況卡卡也正在一旁打岔,問道:“你的發條妖精有夜視能力?”
方鴴點了點頭,“它是異體構裝,叫做‘禍星’。”
“土豪。”
被大公會的人稱之為土豪是一種奇特的感受,令人不禁有點飄飄然起來,只是這樣的感覺並未持續太久,因為他們已經抵達了那個貨井處。
方鴴站在貨井的邊緣向上方和向下方看去,兩邊皆是黑洞洞一片,即使是他的視覺也看不清楚下面究竟有什麼。“這船還有一層底艙。”卡卡趴在貨井邊緣,開口道。
方鴴點了點頭,這麼大的船有五層甲板也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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