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順著鐵雕的花瓣垂落而下,如同晶瑩的珠串,浸透了方鴴的左手指套。後者緊捏著皮扣帶,並依次將之輕輕釦上。
方鴴活動了一下右手壓力計的表蓋上蒙著一層細碎的水霧,他舉起手指向前方那個方向上,正是影人浮空艦如同幽靈一樣的船影:
“我一,你二。”
他輕聲開口道。
羅昊注視著從盾牌鋒利的邊緣滑落下的水珠,輕點了一下頭。
方鴴拉下了風鏡,雨水從他的頭髮上,額頭上,黃銅的邊圈上,淌入耳邊,脖子裡,浸溼了衣領,白色的襯衫緊緊貼在胸口。
在尖利的槍炮聲與猛烈地震動之中,一聲不易察覺的輕響,銀白色的飛爪如同一支標槍,帶著長長的拋線向著不遠處嶙峋漆黑的浮空艦飛了過去。
飛爪在半空中像是鉗子一樣張開,並準確地命中了那兒的船身,形同切入一塊朽木般,張開的爪子死死咬合了進去。
方鴴在那之前已經縱身一躍,像是一隻大鳥兒一樣插入那艘風船的船底。他舉起右手,拋線一下子繃直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劃過一道半弧線,向著船底的另一側蕩了過去。
在銀色維斯蘭的銀屑花號上,拍攝組專注地記錄著艦隊側翼切入影人陣型的那一剎那,他們立刻抓住了這一瞬間,那個總負責人揮舞著手讓其他人一下子拉近了鏡頭。
在那個特寫之中,方鴴在冰雨之中略顯蒼白的臉上並沒有一絲擔憂的神色,因為風鏡之下並看不到他的神態,但緊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彷彿只表達著冷靜與鎮定。
那個神情足以令許多人心折,大多數人所向往的無非是英勇與無畏,而這凌空飛渡的一剎那毫無疑問在這一刻深深地刻入了所有人心底深處。
守在螢幕前為這場大戰而屏住了呼吸的女孩子們,甚至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艾德團長……真的有些帥呢……”
方鴴並不知道有些人的小算盤已經生效,而白雪使讓人給他所化的妝總算沒有完全白費。
他此刻只不過是心無旁騖,在半空之中調整了姿態,彷彿對於飛行早已駕輕就熟一般,抓住機會舉起左手發射出另一隻飛爪。
略顯普通的加固手套帶著長長的線飛了上去,‘砰’一聲緊緊抓在了另一側船舷的雕花之上。魔力引擎即刻發出‘嗡嗡’的低鳴聲,手套上的管道與導路完全亮了起來,線一下拉直了,拽著他向上飛去。
方鴴右手用力一甩,那鉗在船身上的飛爪扯落下來,帶起了一片紛飛的木屑,遠遠猶如一條遊蛇般收了回來,‘咔’一聲接在他右手的金屬臂鎧上。
他已騙過了對手的視線沒有任何人會想到有人能從它們船底下繞過來。一部分骷髏狀的構裝體此刻正追逐著雞飛狗跳的卡卡,而另一些則正在影人指揮下與巴金斯與七海旅人號上的銃士們交火。
當方鴴爬上船,就看到在那裡背對著自己的一排構裝體,在巴金斯與這些骷髏狀構裝體交火之時,便已經大致得到了它們的詳細資料二十五級,構裝生物。
在艾塔黎亞,這已經是相當高階的構裝體了,二十級以上的構裝體便已經是制式構裝體的極限水平。再往後,便只有異體,與一些數量稀少的專用靈巧構裝,或者主構裝。
當然方鴴還知道另一類構裝體,那就是他的獵龍人,他不知道獵龍人是不是也是一類制式構裝,但看起來很像。
巧合的是,這兩類構裝其實都是魘爐構裝。
這讓方鴴有些吃驚於影人的鍊金術水平,而魔導爐與龍騎士的力量似乎最早也是來自於蒼翠,他隱隱感覺努美林精靈的鍊金術,似乎與之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不過相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些構裝體還不算棘手,只能說也沒那麼容易對付而已。不過方鴴心中倒是早有成算,他舉起右手,發射出飛爪,將其中一臺構裝體扯飛了起來,向著甲板外丟了出去。
其他的構裝體好像這才反應了過來,一排排閃爍的紅光照向這個方向,它們舉起槍,向方鴴瞄了過來。
但方鴴不慌不忙,先一步丟用手在胸口水晶之上一按,在那些構裝體的腳下,投射出一片幽藍色的光芒。
“偵測,魔力核心,反重力!”
方鴴舉起手向上一託,彷彿眾神之王握住了雷霆。
那一刻整個甲板彷彿都為之一輕,光芒散去,一臺臺ts-1潛伏者伸開蜘蛛一樣的機械節肢,魔力水晶點亮了導路,重力阱逆轉託著一臺臺骷髏狀構裝體從甲板之上手舞足蹈地飄了起來。
那一刻扣動的扳機,失去的重心,只不過讓這一輪射擊化為飛散的流彈而已,有些打中了桅杆(棘刺),有些擊中了艙壁,有些不過帶起一片水花。
一發流彈擦著方鴴的衣領飛了過去。
方鴴不過輕輕擦了一下臉頰上的水花,看著自己的傑作,然後舉起手,將一隻火巨靈向那個方向丟了出去。
旋轉翻滾的火巨靈彷彿在停留在時間的某一刻。
但緩慢的半秒之後,一道刺眼的光芒從中迸現而出
畫面之中猶如升起了一輪太陽般的閃光。
火巨靈在一眾骷髏構裝體之間炸開,衝擊波直接將它們吹飛了出去,有些撞在船舷上,有些撞在桅杆上,但更多的直接墜入了雲海之下。
甲板之上有兩頭影人那紫色的火焰在雪雨之中詭異地燃燒著,顯得異常地醒目它們此刻終於注意這邊的威脅,像火苗一樣跳動的目光一齊向方鴴看了過來。
其中一頭影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恐怖尖嘯,像是在督促與下令。
船上一多半的骷髏狀構裝體忽然停了下來,不再去追逐卡卡,而是向這個方向轉過身來,並舉起了槍。另外一頭影人則一下化為了奔湧的烈焰,在甲板之上縱躍著,向著方鴴撲了過來。
火光只折射在方鴴的風鏡之內,冰冷而毫無溫度,他抿著嘴唇,再一次舉起右手來,銘刻在金屬指套上的法陣亮了起來,五指併攏,帶著一道幽光由上向下一斬。
一柄漆黑的長刀切開雨水,毫無意外地刺入了影人軀體之內,將之一分為二,掃得橫飛了出去。
那長刀正握在一雙黯淡無光的機械的手掌之中,其覆著盔甲的修長身形在一片幽藍的光芒中,在方鴴身後顯出輪廓,那頂尖尖的頭盔之下猶如在雨幕之後點亮了一團紅芒。
納刀,屈膝,方鴴金屬的指套上浮現出的法陣,持續散發著微光,魔力驅動著球形關節致使靈巧構裝改變姿態,並蓄積力量。
當頭盔下暗紅的光芒變得明亮的一剎那,獵龍人與方鴴一齊殺入了骷髏狀構裝體之間。
它左手按著刀柄,向前刺入一臺骷髏狀構裝體的胸口,其遠勝於後者的力量直接將那裡的暗色金屬撞得凹陷了進去然後轉過身,右手張開修長的金屬五指,按向另一臺骷髏狀構裝體的面門,直接將後者從甲板上提了起來,按向主桅之上將之撞了一個粉碎。
失去了頭顱的構裝體冒著魔力火花無力地倒了下去,而另一臺魘爐構裝則從凹陷的胸口下也噴湧出漆黑的火焰,頃刻之間就將它燒了個一乾二淨。
那一刻被一分為二的影人才滾落在甲板上,兩團火苗蠕動著發出淒厲地尖叫聲。但方鴴看也不看那個方向一眼,獵龍人在他的控制之下轉過身去,抽出短矛一矛將另一臺靠上來的構裝體釘死在船舷之上。
它左右開弓,又將兩臺魘爐構裝釘飛出去,四周還有構裝體水手試圖圍上來,但方鴴只在重圍之中豎起一根指頭,數道:
“一,”
“二。”
一聲巨響,一座鋼鐵堡壘似乎從天而降,尖銳的長矛從背後刺入,直接將那臺構裝體貫穿在了甲板上。
那是一臺高大的騎士構裝,槍騎兵
“謝謝,塔塔小姐。”
方鴴抬起頭,向著那個高大的構裝體說道。
金屬的外殼之下傳來一個安靜的聲音:“不客氣,騎士先生。”
而這一幕正看得人們心馳目眩,啞口無言,彷彿感到熟悉而一時之間又有些疏離那高超的技術,大膽的飛爪,與那映入人心之中的,爆炸的閃光。
許多人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這一幕似的,但無論如何又抓不住心中那個印象。
只是兩道完全不同的身影,似乎已經漸漸重合在了一起,在人們訝然的目光之中。
那個少年變得更加成熟與穩重了,變得自信滿滿,他又回到了他們的視野之中。
是了,那個地方正是在芬里斯。
那個芬里斯的傳奇。
“那飛索是……”
“那真是火巨靈……”
……
事實上在爆炸發生的那一剎那,卡卡就意識到自己得救了。
他是一個技術型的工匠,與那些直接參與戰鬥的人員是不同的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能在這些構裝怪物的圍攻之下支撐這麼久,對於他來說已經接近於極限了不,甚至可以說遠遠超越了他的極限。
他在第一時間察覺出有人上了船,但不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因為白駒過隙那邊應該還沒進入跳幫的距離。但不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那麼在這一翼的艦隊之中,就只有可能是那條船上的人了。
卡卡隱約有些猜測,除了那個傢伙,大約也沒人能在這時候上這條船了。
他與對方有過幾次交手,但沒有不落於下風的。
最離譜的是在芬里斯的那一次,把他嚇得落荒而逃,事後還因此被罰了好幾周的行動獎金,他當時差點以為自己遇上了elite的工匠團。
雖然卡卡一貫對失敗缺乏敬畏,但心中卻十分清楚自己的技術水平如何,外界對於對方的描述,在他看來可能不是過譽。
而是有些過於保守了
對方引走了大部分對手的注意力,才讓他有了喘息之機。卡卡又使了一個小把戲,利用一臺持劍人作誘餌,餌將一臺一直追著他的魘爐構裝給撞下了船去。
解決了小尾巴之後,卡卡才一個人從艉樓上繞了回來,正好看到方鴴陷入重重包圍之中。
他抬頭看向半空,只見傑弗利特紅衣隊的風船的陰影正傾斜著橫了過來,可離發射弩炮還有一定距離。
卡卡當即意識到他們只能自救,趕忙從欄杆後探出身子,向那個方向招了招手高喊一聲:“這邊”
方鴴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卡卡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的資訊化水晶上,在一片幽藍的光芒之中,一隻改造之後的殲滅者浮現在他身邊,緩緩旋轉著飛了起來。
幾發子彈飛射而至,打在欄杆之上,激起一片木屑。卡卡趕忙低下頭去,看到一發子彈擊中了他的構裝體,在那裡擊碎了一面外殼。
但卡卡有條不紊地平衡著自己構裝體的飛行姿態,努力使之回覆到原先的位置,並將它核心水晶的一面面向甲板方向,同時啟動了裡面的多個法陣與共鳴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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