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在找你,他們把瓦里德大叔……其他人,還有你妹妹都抓起來了!”
科爾臉色猛地一變,就看到幾個穿著灰色長斗篷,腰間懸著佩劍的人從那狹窄昏暗的小巷之中撞了出來。那些人一手推開堆積在小巷之中的雜物,徑自向少年衝了過去,但他們忽然才意識到橋上還有人,抬起頭一看,不由微微一怔。
在那些人抬頭的一剎那,科爾便看清了對方披風之下所露出的黑白相間的戰袍——灰騎士!科爾如遭雷噬,幾乎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但那些人已經透過水晶上的影像認出他來,紛紛放棄了面前的少年,一手伸向劍柄,轉向了這個方向。
灰騎士是怎麼找上門來的?
不,得趕快逃!
科爾心思如電閃,但面對這些一言不發向自己撲來的騎士們,腳下像是踩中了棉花一樣,半步也挪不開步子。灰騎士介入這座城市的管理時日已久,人們早已習慣了對方在這戰爭時期代表著港口的法律,而面對這座城市的執法者,他能逃到什麼地方去?
那少年見他在橋上發呆,卻好像是靈光一現,忽然一咬牙用力撞開那些灰騎士,發足狂奔向那巷口,並一下撲向那扇鐵柵欄門。
灰騎士們的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還沒反應過來,便已見少年跑到了門邊,用盡全力一拉,將門扯開。然後他繞到門的另一邊,‘砰’一聲關上鐵門,拉上門閂,將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門上,轉過身去,向科爾大喊道:
“科爾大哥,快跑啊——!”
灰騎士勃然作色,衝到門邊抓向那少年的領子,怒道:“小鬼,快讓開。”
但少年個子矮小,一低頭便靈巧地躲開對方的抓拿,灰騎士又用手穿過鐵柵欄門,試圖去開啟門閂,不過少年死死用手按在那個地方。
科爾看到這一幕,這才如夢方醒。他好像被水中撈出的溺水之人一樣,渾身早已溼透,只是力氣卻一下子回到了身上,也來不及思考什麼,下意識轉身便逃。
灰騎士們看他轉身,面色一沉,紛紛收回手去拔出長劍來。而少年看到他們的動作,腦子裡不由一片空白,但他甚至忘了鬆手,便看到寒光閃爍的長劍一下刺中了自己的胸口。
刺痛一下子蔓延開來,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少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只感到力氣不住地從自己的身體之中流失。
而科爾聽到身後拔劍的身後,便意識到不好,他猛地回過頭去,只看到灰騎士舉起劍,一劍將少年刺了個對穿。
他那一刻只感到天旋地轉,心中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擊了一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這麼喊出那句話來:
“默斯——!”
但少年已經無法回應他了,灰騎士冷著臉拔出長劍,帶起一道血泉,然後再一劍刺入少年的小腹,然後是第三劍。
渾身是血的少年軟軟地倒了下去,眼中還兀自帶著不敢置信的目光,但他身上已經漸漸升起了點點的白光,如同無數螢火蟲一樣,飛入夜空之中。
科爾看到灰騎士推開少年的屍體,用手抓向那鐵柵欄門的門閂,馬上就要開啟門從那裡衝出來。他心中一陣難以言喻的窒息感,但腦子卻反而愈發清晰,他忽然之間想到了正安穩地放在自己胸口的那封信。
那些選召者的同伴們說不定能救他,能救其他人。
他一想到這一點,便迸發出了無窮的求生欲,心中所有的猶豫與恐懼皆一掃而空,再無任何猶豫,義無反顧地轉身向那個方向逃去。
……
黑暗之中顯得寂靜無聲,遠處隱有滴咚的滴水聲傳來。
白夜與其他人有些無聊地靠坐在冰冷的石牆上,看著不遠處的地下河道,這裡位於內城牆的下面,這條洩洪道其實並不太長,幽寂的黑暗之中也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
不過黑暗本身就會帶給人不安,他們有時候會疑神疑鬼地看看另一個方向,好像會有什麼東西出現在那裡一樣。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終於有人開口道:
“你們說……”
白夜向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在那兒,一個人正低著頭注視著自己的領口——他們皆是前塔波利斯的成員,而橡木騎士團解散之後,大多數人仍舊習慣於穿著過去的那一身裝束——不過對方此刻看的並不是自己的戰袍,而是別在領子上的那枚散發著淡淡銀輝的徽記。
他伸手蓋住那枚徽記,然後才語帶猶豫地向其他人問道:“我們……究竟該怎麼做,還要不要……通知那些人?”
“你說呢?”另一個人開口道,聲音在黑暗的地下空洞的迴響著:“這可是徵召令……,你沒聽他們說的麼,要是……要是弗洛爾之裔真的與黑暗信徒合作,那這次真是……恐怕要變天了……”
“但那不過是他們的一面之詞。”
“紅葉那些人值得信任麼?”
“但砂夜小姐和我們是一邊的。”
“……還有,”有人說道:“那郵件的格式是軍方的,而且你們看看社群,也太反常了……這背後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實說,我後悔了,”另一個人說道:“……我們早知道就不該鬼迷心竅,捲入到這之中來的,和黑暗信徒扯上的事情,說不準最後要把我們都搭進去……而且我們答應了弗洛爾之裔的事情,若是反悔的話,他們之後恐怕會找我們麻煩……”
眾人不由沉默下來。
黑暗之中又只剩下滴水的聲音。
其他人不由向一旁的白夜看去,而後者同樣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選召者徽記,用手輕輕碰觸了那徽記一下。
“白夜,你有什麼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白夜嘆了口氣。
他本能地感到那徵召令有些貓膩,但眼下整個北境的長距離通訊都已中斷,他們也沒辦法向星門港方面確認這一點。
至於向弗洛爾之裔方面確認,可萬一對方說的是真的呢?邪教徒一直以來都被星門港歸類為恐怖主義活動,與這些事情沾染上說不定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他們來這個世界,總不是為了下半輩子在監獄之中度過。
“各位憑本心而行事吧,”白夜答道:“他至少有一點沒說錯,我們是選召者,履行《星門宣言》賦予我們的職責是我們的義務,這沒什麼好說的。”
眾人皆點了點頭。
但沉寂代表著各人心中更深沉的不安,弗洛爾之裔的人找上他們,是不是意味著對方早已料到這些人會來這個地方?
那個與他們接頭的人的身份,也是前公會的高層,有多少人為弗洛爾之裔收買了?
那些人並不知道徵召令的事情,對方會不會將他們出賣了,他們躲在這個地方,真的是安全的麼?
這些事情他們本來理應當告訴方鴴一行人的,但陰差陽錯,也沒人說得出口。應該怎麼開口?說他們之前背叛了塔波利斯,轉投向了弗洛爾之裔?
砂夜一行人不當場與他們翻臉才怪。
眾人不由有些沉默,在黑暗之中互相看了看。
但就在這一瞥之間,白夜卻好像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那是一束紫色的幽火,懸浮在黑暗之中,好像是靜靜燃燒的鬼火一樣,又像是一團幽然盛開的紫色花蕾。
他忽然之間意識到那是什麼,像是觸電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這些日子以來古拉港深受這些東西的困擾,那即將張開的結界,也是為了防範這些玩意兒。
“影人!”
也有其他人看到了那團火焰,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尖叫。
但它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白夜本能地伸手去握自己的劍,但那火焰已經向四面八方張開,倒映在他眸子深處,好像是新星的誕生一樣。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到一聲淒厲地慘叫傳來。
那慘叫一下將他從思維的世界之中拉回到現實之中。
在他面前的兩個同伴已張大了嘴巴,從眼睛裡,鼻孔中,從口中噴出熊熊的烈焰,而下一刻,他們便已痛苦地跪倒在地上,扭曲成一團,身上化作了一個火人。
“mey!小鹿!”
白夜聽到身後有散亂的腳步聲,他知道影人的恐怖之處,還沒人說得出這些怪物的等級,因為見到過它們的人很少活得下來。
他其實也下意識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但這個念頭才剛剛產生,身後逃走的人也先後發出幾聲慘叫。
白夜向那個方向回過頭去,只看到幾團人形火焰倒在地上,很快燒成了一地的黑灰。好像是轉瞬之間,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白夜一下子止步。
而那漂浮在黑暗之中的紫色幽火也一下停了下來。
那不是一個影人,而是三個,它們一分為三,躍動的火苗之中逐漸有了一個人的輪廓,看不清面容,靜靜地懸浮在他面前。
白夜感到一道燃燒著熊熊烈焰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其中一個影人悄然無聲地向他走來,然後伸手按向他的面門。
紫色的火焰折射在他的眸子深處,白夜下意識想要後退,但卻像是有一種奇特的魔力控制住了他的行動一樣,讓他不能後退一步。
不但無法後退,反而還好像逐漸深陷入那跳動的火焰之中。
那一刻,白夜的心思一片安然,他忽然之間意識到,這些影人並不是本來就在這個地方。這是一個陷阱,可它們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
在他失去意識之前最後一刻,一個念頭從白夜心中閃過:
弗洛爾之裔那些該死的混蛋,究竟幹了些什麼?
……
右側迴廊之中,巨大的門扉正在洞開。
當灰騎士們看清推門而入的人之時,皆露出訝然的目光:“你們……?”
推門而入的是一群艾丹裡安的僧侶,穿著灰色的長袍,念珠上懸掛著鴉羽的徽記。灰騎士們的警惕性很高——僧侶們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前廳之中靜禱麼?
他們幾乎是立刻用手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彷彿只要對方的回答稍有差池,就會拔劍迎戰。
但僧侶們目光低垂,一言不發。灰騎士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忽然面色一變,“不好,是幻術!”領頭的灰騎士反應很快,手中劍光一閃,一劍劈向一支穿過僧侶們的虛影,向這個方向射來的弩矢。
只是劍刃劃過弩矢,卻感受不到應有的力道,弩矢化作一道輕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灰騎士意識到不對,張口欲喊,但一支弩矢已經無聲無息地穿過了他的咽喉,割開氣管,讓他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音,仰面倒下。
灰騎士們紛紛長劍出鞘,守在那個方向的僧侶也立刻起身,轉身逃向右側大殿之內,似乎想要向留在那裡的人示警。
但一道陰影從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方向橫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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