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看著細碎的石子翻滾著落入深淵之下,很快消失不見,那下面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碰撞聲,聲音深得像是沒有盡頭。他抬起頭,看了看前方的淵崖,峭壁在黑暗之中向著左右兩邊無盡延伸,幾乎看不到邊緣——路在這裡斷了。
他回過身去,詢問妮妮道:“是在這裡嗎?”
被天藍捧在手心中的妮妮,跪坐著撐著雙手,乖巧地點了點頭:“是帕帕,這裡!”
“可這裡已經沒有路了啊。”天藍伸著脖子,左右看了看,看了一陣子,才收回目光,把妮妮舉了起來,疑惑地問道:“妮妮,妮妮,你不會搞錯了吧?”
妮妮也聽不懂這麼複雜的話。她眨巴眨巴好奇的瞳孔,看著天藍,大約還以為對方在和自己作什麼遊戲呢,搖晃了一下小尾巴,去撥弄天藍的手掌心。
天藍哪裡受得了這個,當即投降:“妮妮,現在可不是玩的時候!”但嘴上這麼說,她可一點也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方鴴沒心思和兩人玩鬧,妮妮似乎察覺了黑暗之中存在著什麼東西——從她先前主動出現的那一刻起。小丫頭很活潑,但有時候也很懶,又有些怕生,不到萬不得已很少會主動離開他的精神世界,尤其是在她的塔塔姐姐不在的情況下。
他回頭去對獅人聖騎士說道:“瑞德先生,你怎麼看?”
大貓人蹲了下去,用爪子在峭壁的邊緣劃了劃,鬃毛上的束環叮噹作響,“你認為那個地方在這下面?”
方鴴點了點頭,他的確是這麼認為的。小丫頭雖然迷迷糊糊的,心智未完全成熟,但作為從龍之金曈中誕生的龍魂,她的感知異常敏銳,如果她認為這前面有東西,那就一定存在著什麼。唯一的區別在於,那究竟是什麼而已。
大貓人盔甲發出一陣響動,伸手從背後拔出劍來:“那你把那些小東西放下去看看,我來幫你警惕四周。”
“麻煩了,瑞德先生,”方鴴從大衣下面拿出銀蜂,將它託在手上,這個精巧的小玩意兒扇動著羽翼,輕輕飛了起來,劃過一條銀色的弧線,飛入了下方的黑暗之中。
他拉下風鏡,向下看去,但過了一會兒,不由發出輕輕的‘咦’的一聲。他讓銀蜂向下飛行,映入視野之中的只是灰濛濛的岩石而已,下方深不見底,飛了近一分鐘也沒到盡頭。
但正當他打算繼續一探究竟之時,忽然之間感到自己與發條妖精之間失去了聯絡,映入視野之中的畫面變得一片漆黑。
一旁地底核桃幾人將馱獸牽了過來,停在不遠處。他回頭讓貝季待在那個地方等他們,然後才帶著鈦豌豆等人走了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開口問道:“艾德團長,發生什麼事了麼?”
方鴴搖了搖頭,又拿出第二隻銀蜂,不過並未急著將它放飛出去,而是先回憶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情,然後才舉起手來。眾人看著那隻銀色的構裝體在他掌心中飛起,但這一次並未飛向下方,而是向著前方飛去。
在眾人的視野之中,那道銀光大約飛了出二十米遠,但就在那個地方,忽然一下子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方鴴微微一怔,他又收到了同樣的回應——發條妖精與自己失去了聯絡。
“怎麼了?”瑞德皺了一下眉頭,向方鴴問道。
“等等,那不會是幻術吧?”但地底的核桃看著那個方向,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問道。
這句話無疑提醒了方鴴。他忽然之間意識到什麼,用操控手套微微向後牽引了一下,也不管自己的構裝體是不是能收到這個命令,先下達了一個往回飛的指令。
而就在眾人面前,下一刻一道銀光從黑暗之中穿梭而出,那消失的銀蜂,再一次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迷鎖結界,”大貓人也算是見多識廣,看到這一幕低聲說道:“這是一個大型的幻術陣。”
方鴴點了點頭,他也察覺了這一點。但這還不是僅僅是一個幻術這麼簡單,這是一個有多功能的隱匿結界,它至少還可以遮蔽感知。他讓銀蜂飛了回來,落回手上,然後才轉過身去有點意外地看著地底的核桃。
“你怎麼認出那是幻術的?”
地底的核桃撓了撓頭,大約沒想到自己真能幫上忙,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也沒認出來,不過剛才的情形與我們公會駐地的迷鎖結界有點像。”
方鴴聽了不由有點意外,心想這大約就所處環境不同,見聞也不同的原因。迷鎖結界這個東西是大型城市,公會駐地的標配,地底的核桃他們已經是司空見慣了,但七海旅團還真接觸得不多。
還好七海旅團這次帶著他們幾個人,陰差陽錯一下就試出了幻術,這個隱匿結界與他們隔著一道斷崖,單單用發條妖精去探查的話,一時之間還真不一定搞得清楚其原理。
“姬塔,”這時他開口道,“能不能想辦法拆掉它?”
既然發現了這裡有一個迷鎖結界,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方鴴知道永駐法術無論多麼神奇,但它一定需要個依託,法術可以在半空中,但法陣不能畫在空氣上。這個幻術的另一頭一定隱藏著什麼東西,而那就是這個迷鎖結界之所以存在的目的。
姬塔緩緩眨了一下眼,看著黑暗中的那個方向,深邃的幽暗猶如在她眸子裡形成一道陰影。她將小手放在魔導書上,由於魔力感應,一連串咒文浮現在她腦海之中。
這個本來應當由系統輔助完成的步驟,但因為那位大魔導士的一席話,讓她越來越傾向於依靠自己的能力去記住那些咒文——她施法的速度也變得越來越慢,但也越來越準確與沉穩——以及冷靜。
冷靜是施法者的特質,但選召者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這樣寶貴的特質。
當然,除了在方鴴面前。當一個個咒文依次在她比劃之下,在黑暗之中亮起之時,姬塔忽然有些慌慌張張地開口道:“艾、艾德哥哥,我好像辦不到……”
方鴴一怔,不過他立刻想到姬塔等級還很低,能構造出這麼一個龐大的迷鎖結界的施法者,其本身施法者等級一定很高。博物學者小姐壓制不了這個法術,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個,沒關係,”他答道:“我們再另想辦法。”
但姬塔慌忙搖了搖頭:“……不、不是,但是……我是說……”她一邊維持著法術,一邊急得快哭出來了,“我是說……我可以暫時壓制它,但沒辦法解除……”
“那就暫時壓制,”方鴴有點哭笑不得,“能持續多久?”
“大約幾分鐘。”
“夠了。”
方鴴給對方一個鼓勵的眼神,示意她就這麼辦。
姬塔這才放下心來,重新冷靜下來,那些快潰散的咒文,也在她的努力維繫之下重新穩定。她將精神深入那個龐大的結構之中,然後一點點去尋找那些關鍵的咒字。
大型的結界也擁有強大的自我修復能力,但正如卡拉圖所說,博物學者小姐彷彿對於拆咒與解咒,對於以太與元素的本質有著近乎於本能的敏銳。她抓住了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暫時將法陣的一部分咒文遮蔽,而就在那一剎那,面前的情景在眾人面前出現了變化:
黑暗正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像是這面幻術之牆上裂開了一道口子,讓帕克手中火把的光芒得以繼續向前延伸,映照出懸崖的另一邊。
那裡無邊無際的深淵消失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寬約二十多米的裂口——
斷掉的道路,在裂口的另一頭繼續向前延伸。
看到這一幕,每個人都忍不住輕輕出了一口氣。這樣的隱匿結界當然不會是天然形成的,結合他們之前所發現的線索,那些人用這個迷鎖結界欲蓋彌彰的東西幾乎呼之欲出。
敵人所不希望他們看到的東西,越有可能是對方的秘密與軟肋,他們藏得再深,但也終於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博物學者小姐看著那邊的情形,這一次不再需要方鴴提醒,她輕聲說道:“團、團長,我可以製造一道岩石橋樑……”
“交給你了,姬塔。”方鴴果斷地答道。
姬塔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不過博物學者小姐的法術並不能持續太長時間,尤其是她還要維持壓制幻術的情況之下,方鴴馬上回過身去,看向其他人——當然主要是大貓人與地底的核桃等人:“瑞德先生,麻煩你們留在這邊;還有核桃,你們也是,馱獸只能留給你們看照了。”
大貓人將劍扛在肩上,點了點頭。
地底的核桃幾人自然也沒表示異議。
然後他才又對帕帕拉爾人說道:“帕克,你和我一起過去。”
“為什麼是我?”帕克當即不大滿意,憑什麼危險的活兒就得讓帕帕拉爾人去幹,而且還不漲工資——話說回來,他們真的有薪水麼?這簡直不是在壓榨勞工,而是活生生就是奴工了。
帕帕拉爾人雖然人微言輕,但也決不能就此妥協。
“但那下面可能有寶藏的。”
“好吧,交給我好了,我們見面分一半。”
但見面分一半是不可能的,那是七海旅團的公共財產,屬於團隊內的每一個人。“艾德。”方鴴回過頭去,有些意外地看著叫住了自己的艦務官小姐。
希爾薇德沒有開口,但明亮的目光之中所蘊含的意思已經說明了一切。方鴴微微一怔,不由有點猶豫:“希爾薇德……我這一次不能……”
艦務官小姐只微微一笑,用上了少有地命令地口吻:“帶上謝絲塔。”
方鴴不由看了一眼一旁冷著臉的女僕小姐,當然明白對方的心意。但他也不矯情,直接點了點頭,謝絲塔的戰鬥力在他們這個小隊中是數一數二的,大貓人留在這邊,女僕小姐和他們一起倒也說得過去。
這時候姬塔將手一舉,魔導書上浮現出明亮的光芒,一道天然形成的巖橋轟然從峭壁的邊緣生出,連向另一頭。三人不敢多等,先後衝上了石橋。
帕帕拉爾人邁動著一雙小短腿衝在最前面,他好像生怕石橋在自己腳下坍塌了一下,臨近懸崖的另一邊時一個飛撲,像是皮球一樣滾了過去。方鴴落在第二位,那倒不是說謝絲塔跑不過他,而是這位女僕小姐有意留在他身後而已。
不過大約確實嫌棄他速度太慢了,後者乾脆一把抓起他,提著他的領子一個箭步下了橋,然後一把將他丟在地上。
方鴴只感到天旋地轉,摔了個結結實實。不過兩人才剛一下橋,巖橋便已在身後轟然坍塌。他回頭向那個方向看去,只見懸崖的另一邊的景象迅速消失,那面幻術之牆的裂口正越來越小,最終縮小為一條縫隙。
片刻之後,終於重新為黑暗所籠罩。
方鴴看了看那個方向,這個方向懸崖之外只剩下之前所見的那道深淵。他試著聯絡了一下另一邊,但果然如自己所料,這個迷鎖結界還有一定的遮蔽能力,通訊水晶失去了作用。
開啟系統,拉出光頁,社群倒是還是可以如常登陸。軍方主導的星門聯絡能力實在是強悍異常,他迄今為止唯一一次遇上可以遮蔽星門通訊的,也就只有之前在伊斯塔尼發生的那一檔子事情了。
不過認真說來,當時其實是和星門的升級改造有關的。
黑暗之中,謝絲塔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打量著四周,一雙眼睛猶如貓科動物一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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