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德拿出懷錶,看了看時間。那隻人類的銀質懷錶,躺在獅人毛茸茸的大爪子裡,更像是一件袖珍玩具——距離會面的時間還有一刻鐘。和其他人待一起久了,他也習慣了秒分的計時方式,比塔里亞刻更精準。
來自於穹頂之上的光線穿過樹冠,變得暗了下來,隨著入夜之後,它還會變得更暗。過去這裡可不會這樣,但為了方便聖選者們,樹人們可謂無微不至。
大貓人抬起頭看著從樹幹上垂下來的捲曲的發光的果莢,與妖精們召來的螢火蟲一起,共同構成了這片金色林地之中的夜色。
這個地方不由讓他想起了巨樹之丘的那片聖樹林,他正思索間,忽然感到有人從後面撞了自己一下。大貓人回過頭去,正好看到三個渾身上下裹得嚴實的怪人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
“各位,你們東西丟了。”他當即開口。
三個人一齊回過頭來,他們渾身上下披著一條長長的斗篷,戴著兜帽,帽簷下一雙眼睛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並沒有丟什麼東西。
三人同時看向高大的獅人聖騎士,語帶不滿地問道:“幹什麼?”
大貓人身邊的博物學者小小姐黑白分明的目光有些擔憂地看了看前者,又轉到三人身上,她張了張口,但最後還是沒發出聲音來——只弱弱地吸了一口氣。
獅人聖騎士卻沒有後者那麼膽小和謹慎,笑了笑道:“各位的禮貌和教養掉了,所以我建議你們把它撿起來——”
“該死的,”三人中的一人甕聲甕氣地說道:“哪裡來的神經病,你要找事是吧?”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反光便打在他臉上。大貓人當即拔出聖劍,正聲道:“在瑪爾蘭的見證之下——”
那黑衣人的同伴當即拉住自己人,低聲道:“算了,別惹事……”
那人也是一頭冷汗,看了看獅人聖騎士,心中大罵這些鐵皮罐頭都是瘋子。但不等瑞德唸完臺詞,三人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姬塔甚至聽到一聲咒罵遠遠地傳來:
“這些該死的羅塔奧野蠻人!”
她看向大貓人,張了張口,最後發出一個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瑞德先生……”
“放心好了,”大貓人收劍還鞘,笑了笑道:“我沒打算和他們動真格的,外強中乾,看到了嗎?姬塔,你沒必要擔心這些人,有時候你需要表現得勇敢一些。”
“我、我知道……”姬塔弱聲弱氣地答道。
瑞德用灰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這時某個正搞不清楚狀況的團長大人走了過來,有點好奇地看了看正在對話中的兩人,不由問道:“剛才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一點小衝突罷了,”瑞德答道,看向後者:“怎麼,人到了麼,小傢伙?”
方鴴不由看向姬塔。
姬塔臉都紅了,她可不會說謊,但又不好意思出賣大貓人,只好像是鴕鳥一樣點了一下頭。
方鴴雖然有點將信將疑,但還是答道:“他們在裡面,我們一起過去。”
看在七海旅團給出的不菲的諮詢費的份上,那些人到得十分準時。
他們坐在大廳的一角,加上翠野在內,一共五人。
詩人十分自來熟地介紹了一下對方,四個人都是選召者,是最普通不過的生活職業者——三人來自於帕爾圖南,諾格尼絲中部的一座城市。剩下一個來自於遠行者港,是來礦工協會的學者,還有考林—伊休裡安地理學會的銀質勳章——不過那個地方實際更靠近於阿蘇卡。
不過由於是選召者,艾塔黎亞的這一層身份更像是紙面上的數字一樣,並不重要,大家還是很快便能找到共同的話題。
那個學者有點好奇地問他:“你就是最近戰場上那個傳得很厲害的大神?”
方鴴一頭霧水:“什麼大神?”
“翠野他告訴我們的,難道不是麼?大神你真是十大公會的人,是哪一個公會?”
詩人厚著臉皮一笑,向他發了一個資訊過來:“不這麼和他們說我可說不動他們,這樣的秘密訊息,一般人可不會透露給外人。”
方鴴沒好氣地瞪了這傢伙一眼,這傢伙完全就是滿嘴跑火車。
不過他也明白,這些年大家都學精了,不會輕易廉價出賣手上掌握的資訊。多少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資訊,最後成為了通向一個個重要事件的關鍵鑰匙。
雖然他們不一定用得上,但誰會願意成他人之美呢?甚至就連那些原住民,也跟著選召者一起學會了這一手。
但他還是不習慣於撒謊,搖了搖頭道:
“我算什麼大神?”
當然,這要分和什麼人比。方鴴自認為自己與冥女士,奧丁他們相比,還差十萬八千里遠。
但學者不屈不撓:“怎麼不算,我聽說那些團隊都依託於你的偵查才敢出戰,沒你參加的活動,他們都拒絕派人手出山谷。他們也有戰鬥工匠,但與大神相比根本派不上用場罷?”
誇張了誇張了,這誇得方鴴都禁不住臉紅——事實當然還沒離譜到這個程度,那些團隊之所以不派人手出去,純粹是因為之前有人在外面為水晶伏擊了的緣故。
其實其他戰鬥工匠也一樣能發現潛伏的敵人,只是沒他這麼精準而已,但這其實和偵查效率無關,而是單純的風險控制而已。
但這沒法解釋,否則只會越描越黑,方鴴還不想被其他戰鬥工匠當成公敵。他只得輕咳一聲道:“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好在他大神的‘身份’或許在幾位生活職業者眼中還有一些威信,只一句話就把話題拉回了正題上。
而大家都是選召者,方鴴也犯不著寒暄,直接了當地開門見山,詢問起當時的情況。
他事先便從翠野那裡瞭解過一些細節,幾個礦工說見過那些人,但關鍵在於,他們兩方所認為的究竟是不是同一撥人。
他必須從細節之中去甄別這一點。
最先開口的仍舊是那個學者,他思索了一下才答道:“……我們見到那些人應當是在七月中,是十六日還是十七日那一天有些記不太清了。”
“是十七日,”但另一個礦工斬釘截鐵地答道:“我記得很清楚,前一天我們找到了一塊很大的土源晶,就是那一天。當時我們正沿著那條峽谷向下尋找更好的礦區,然後就在下面的裂口之中看到了那些人。”
這時另一個人也點頭:“應該是這樣,我也記得當時的情形。那時我們離他們還有一定距離,他們第一時間沒有發現我們。一開始ten還以為他們是探險隊那邊的人,因為當時那下面還是未開闢的區域,為了安全起見,生活職業者一般不會下去。老ten他們準備和那些人打個招呼,但我把他們攔了下來。”
方鴴忍不住問:“為什麼?”
“因為我性格謹慎一點,我感到那些人和我們不是一路人。探險隊那邊也是其他公會的人,他們的戰袍樣式我們大多都認識,但那些人不一樣。而且他們帶著武器,我擔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然後呢?”
“本來我們不打算惹事,但沒想到他們竟然停了下來。在那個地方我們繼續向前多半會被他們發現,我們也只好停下來。他們停下來之後似乎是在交談——”
方鴴又問:“他們是在交談什麼?”
那人搖了搖頭:“太遠了,聽不清。但後來他們好像爭執了起來,聲音也高了起來,我們才聽清了幾句話。有一個人說:‘羅林那傢伙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句話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當時梵裡克剛好發生了什麼黑暗巨龍入侵一類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我就記得其中有一個叫羅林的,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方鴴皺起了眉頭,本能告訴他此羅林即彼羅林,又是拜龍教徒?他沉住氣繼續問道:“還有麼?”
“他們還提到門,依督斯,替代者一類的,但聽不太清,他們沒討論太久,之後就離開了。”
“他們是往什麼方向離開的?”
“裂口另一邊,那邊應該是通往向上的出口,我們沒有跟過去,也不知道有沒其他人見過他們。”
“那之後你們就沒有再見過這些人?”方鴴問。
幾個人一齊點了點頭。
方鴴又問:“這件事你們有告訴過其他人嗎?”
那學者答道:“我們和團長說過一次,團長把這件事上報上去了,當時還派人去搜索過這些人,但不了了之。那之後也沒太多人在意,因為這下面本來就有不少自由選召者,也有可能是我們認錯了。”
“那好,”方鴴吸了一口氣,大致覺得不會出錯了,不管對方是不是拜龍教徒,但聽口氣,絕對是黑暗信徒無疑。他想了一下道:“你們還記得那個地方嗎?”
“當然還記得。”
“那你們能幫我畫一張地圖麼?”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但四人中那個學者正想開口說話。忽然之間,坐在一旁的姬塔一下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神色有點凝重地看著四周。
方鴴微微一怔,忍不住問道:“姬塔,怎麼了?”
“我感覺空氣中的以太流動有些異常,艾德哥哥,有人在匯聚元素。”
幾個礦工楞了一下,人還可以感受到以太流動的?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新奇的說法,而那學者微一沉吟,張大了嘴巴看著姬塔:“你、你是……博、博……”
“在這裡?”
姬塔輕輕點了一下頭。
方鴴霍然抬起頭來,向四周看去。而大貓人的爪子,也按上了自己的劍柄。匯聚元素意味著有人在施法,作為拆解咒文的老祖宗,博物學者對於一切法術能量的流動再敏感不過,姬塔如此感覺,多半不會出錯。
而元素法術中殺傷性的魔法佔了一大半,有人在‘安全區’內,在人流如此稠密的地方吟唱這樣的法術,還能有什麼好事?
不過要比偵查能力,還是大貓人更勝一籌,他銀灰色的目光之中很快映出一個目標來。那個人渾身上下裹在嚴嚴實實的斗篷之中,一隻手握著元素法杖放在桌緣上,而另一隻手放在桌子下面,口中唸唸有詞。
瑞德雖然感受不到以太流動,但看到這三個‘熟人’,哪裡會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當即開口道:“艾德,姬塔,在那邊。”
姬塔一眼看過去也看到了那三個人,一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姬塔,”方鴴下令道:“拆了他的咒文。”
博物學者小姐點了一下頭,雙手一託,一本銀色的大書出現在她手中。那個學者看到這本書,哪裡還會不明白姬塔的職業,當即呆立當場。
博物學者,來自於銀港的高貴職業,學者的象牙尖塔之頂——他在成為學者的那一天,就聽自己的導師不厭其煩地提起這個職業的傳承。
社群之上也流傳著關於它們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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