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短矛如閃電般從沙之王巴巴爾坦手中擲出,穿過一個鍊金術士的胸膛,‘篤’一聲連人帶矛釘死在樹上,矛尾還兀自輕顫。
剩下的鍊金術士轉身想要逃走,但大多也成為葉華的箭下亡魂。“留幾個活口。”方鴴這時喊道,不過其實不需要他提醒,趕到的近衛騎士們已經加入戰場,並俘虜了一批人。
戰場上鍊金術士一方敗局已定,鍊金術士的指揮者後退幾步,轉過身,但一支狹長的劍刃已架在他脖子上。他微微一顫,順著劍刃看去,才發現持劍人是一個冷漠的少年,一手持劍,身上卻穿著一身突兀的戰鬥法師裝束。
不過他很快便明白對方為什麼是這麼一身裝束了。少年左手輕輕一劃,十分嫻熟地丟出一堆法術,解除防護,開鎖術,力場手,然後他身上的魔導爐自動脫開,‘嘩啦’一聲飛了出去,撞在一塊砂岩上,化為一堆廢鐵。
然後那個少年,才聲音淡淡地開口道:
“真菜。”
鍊金術士的指揮者一頭霧水。
不過大約也聽出這不是什麼好話。
姬塔的法術正在消散,沙漠正重新變回森林,而森林卻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
戰鬥很快塵埃落定,除了死人之外,沙之王的近衛騎士將每一個倖存下來的鍊金術士都押肋上來,強迫他們低下頭去,伏身跪成一排。大多數之前不可一世的墮落鍊金術士,此刻都瑟瑟發抖,面色慘白。
除了那個箱子俘虜的指揮者,還算鎮定一些。
更多的近衛騎士趕了回來。
保護著阿菲法公主的羅昊也在其中。
小公主從遠處跑了過來,在人群之中找到了自己的父王,猶如乳燕投林一般一頭扎進了自己父王懷中。沙之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小女兒,那一刻什麼計劃與抱負,皆仿若重重重擔一樣從這位王者身上卸去,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父親而已,只希望可以長久地看照著自己的女兒,長久地看照下去。
直到,她們獲得屬於自己的幸福。
他用粗糲的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秀髮,眼中淚水早已在愛人逝去的那一天便已流乾,但胸膛之中仍舊流淌著灼熱而真摯的感情,那是沉重而默默無言的愛。
過了好久,他才鬆開自己女兒,牽著她的手,來到方鴴面前。這位王者默默看了方鴴好一陣子,才開口道:“看來阿勒夫交了一個不得了的朋友,但我至少眼光還和年輕時一樣,謝了,年輕人……”
不過方鴴無動於衷,有些寵辱不驚的意味。巴巴爾坦見狀,不由更是欣賞。
殊不知,這傢伙只是因為之前用力過度,眼下動彈不得而已。十二臺能天使,算是複製操作的那一臺,也有十一臺,縱使能天使對於他來說已算是低階構裝,但也還是太多了一些。畢竟這可是主戰構裝,而非發條妖精那樣的偵查構裝
之前注意力集中時還不覺得,但戰鬥的緊張感一過之後,腦袋裡面便一抽一抽的,像是刺入了一把錐子一樣。他沒有齜牙咧嘴,已經是十分克制了。
阿菲法公主這時再小聲地向他道了一聲謝:
“謝謝你,艾德團長。”
方鴴勉力一笑:“我們是朋友,小公主。”
這句話讓阿菲法咬著嘴唇,有些感激地看著他。
沙之王也是一笑。
而小公主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又紅著臉,去找到了洛羽,並輕聲道:“謝謝你,洛羽。”
洛羽趕忙有點敬而遠之地向這位小公主點了點頭,因為天藍的緣故,他眼下已經怕了這位小公主殿下了。
人群中很快傳來喊聲:“找到阿菲法小姐了!”
方鴴向那邊看去。
……
羅昊之前所描述,阿菲法是被四個鍊金術士帶著離開的。
而由於在這場戰鬥之中沒有一個人逃脫,因此這位秘術士小姐自然也為近衛騎士們截留了下來。幸好,那些鍊金術士們沒有狗急跳牆,但這也並不代表著這位秘術士少女狀態很好,事實上恰恰相反
她狀態很差。
這位少女為眾人發現時,幾乎已經陷入了昏迷的狀態,雙目緊閉,渾身燙得嚇人。她咬著牙關,對周遭的一切似乎毫無感覺,只偶爾才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來。
小公主看著這個與自己同名的少女,還有些好奇。但她心中並沒有什麼惡感,反而有些親切的感覺她已從自己姐姐那裡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此刻看著這個少女心中只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就是自己母親少女時代的樣子麼?
她伸手試探了一下對方的體溫,但趕忙縮了回來:
“好燙。”
方鴴也伸手覆住阿菲法的額頭,不由皺起眉頭。對方的體溫高得嚇人,簡直像是中暑了一樣,這樣下去就算是僥倖活下來,腦子只怕也燒壞了。他看了回去,沙之王行駕之中帶有御醫同行,巴巴爾坦也反應過來,召來騎士傳達了命令
後者很快被召集了過來。
只是這些經驗豐富的老醫師們診斷之後,同樣也是眉頭緊蹙:
“怕是什麼法術的效果。”有人開口道。
“但幻海之中也沒這個醫治條件。”
然後便有人建議:“還是得趕快返回奎斯塔克,方才能想辦法救治。”
但從這裡趕回奎斯塔克,起碼也要一天一夜。
羅昊插了一句:“沒有其他辦法了麼?”
御醫們紛紛搖頭。
沙之王聞言,便轉過身來到那些跪成一排的鍊金術士身邊,從自己侍從手上接過彎刀。
他看著這些人一眼,淡淡開口道:“給你們一個發言的機會。”
那個最近的鍊金術士,聞言身體像是抖糠一樣,癱軟在地上。十年之前,在圍攻那個龐大的車隊之時他們也是這麼對付那些手無寸鐵的婦孺,只是那時他們是手持刀劍的一方,而眼下,獵人變成了獵物
但他還沒開口,或者說不敢開口,沙之王巴巴爾坦已經等得不耐煩,手起刀落,人頭滾下。
他一個一個向前斬去,每個人只問一個問題,只有一次機會,只要稍有一絲猶豫,便是一刀斬下。一時間,人頭滾滾,剩下的鍊金術士想要掙扎,但被身後的近衛騎士死死按在地上,有靈活構裝之時,他們不可一世,但眼下,只不過和一條死狗也差不多。
大多數人已經嚇得聲音都發不出來,甚至有人失禁,所謂死士,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也不過如此,山丘之上一時間惡臭瀰漫。方鴴輕輕遮住姬塔的眼睛,看著這一幕,心中覺得沙之王巴巴爾坦與其說是在審問,但不如說是在洩憤
但忽然之間他明白了過來,這些鍊金術士之中,參與過十年之前那場襲擊的人一定大有人在。這是醞釀了十年之久的仇恨,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愈發深沉這是一個男人為了妻子的復仇,他沒有下令將這些人殺個乾淨,已經是看在阿菲法的面子上了。
姬塔感到一雙手擋在自己面前,默默站在原地心怦怦直跳,但也十分安靜,一動不動。
沙之王巴巴爾坦一步步向前走去,中間也只略過了一兩個人而已,拿到了三四句還算有用的回答。但說是有用,其實意義也不大最後他握著滴血的彎刀,來到那個指揮者的者面前。
後者抬起頭看著這位王者,一言不發。
但沙之王並沒有立刻殺他,而是第一次主動開了口:“看在你是主謀的面子上,我可以多給你說一句話的機會。”
說完,他不等對方回答,便從一旁侍從手上接過一件東西。那不過是一個銀色的正方體,但落在那個指揮者眼中,卻足以讓其臉色大變,臉上原本鎮定的神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恐的神態。
其臉色幾經變化,最後定格在慘白之上,他微微張開嘴巴,幾乎是顫抖著擠出幾個字來:“攝魂魔方……”
方鴴倒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之前也見過這個立方體,大約是在那些秘術士手上,聯想到當時的場景,心中也猜到了這東西的用途。他看著那個臉色狂變的鍊金術士指揮者,心想原來並不是不畏死亡,只是因為留有後路而已。
而後路一斷,便原形畢露了。
但巴巴爾坦至始至終,都只冷冷地看著對方,如同看著一個死人。“說吧,你們是怎麼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阿菲法公主在一旁向方鴴解釋:
“幻海在沙漠之上飄忽不定,並無一個固定座標,即便是在山谷之外,也難以傳送到山谷之中。”
“即便幾米之外,有時候也如隔天涯”
“連我們,也只能步行進入這個地方,這些人竟然可以傳送進來,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傳送法術可以作到的了……”
方鴴在一旁默默聽著,聽到傳送無法抵達之時,心中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一般的傳送法術無法抵達,是不是意味著特殊情況之下則可以?但這樣去思考,是不是從一開始方向便錯了,假設並不是傳送呢?
但正思考之間,那邊已經出現了新的變化。
指揮者聽了巴巴爾坦的問題之後,臉色再度發生了變化,但他掙扎猶豫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沙之王巴巴爾坦看對方這個樣子,便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機會,再問也不會得到什麼有用的資訊。他轉過身,將刀交到一旁騎士手上,輕描淡寫地下達了命令:“把他們帶下去,都殺了。”
此言一出,之前那些僥倖活下來的人,立刻陷入了震驚的境地。眾所周知,這位沙漠之王言出必行,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輕易相信對方的話。但這會兒,失去了最後希望的鍊金術士們,立刻痛哭流涕,甚至破口大罵起來。
不過巴巴爾坦看著這些人,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一位王者,當然需要說話算話。但一個懷著復仇之心的男人,則不需要那麼多講究。他一開始便下定決心要殺了這些人,一個也不放過,再說,卸下了沙之王的頭銜之後,他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王者了。
只可惜,讓塞尼曼跑了。當時的情況下,他也來不及使用了什麼攝魂魔方。
他也不再去看這些人的醜態,便轉過身,向方鴴一行人走了過去:
“這些人應當是對阿菲法下了什麼咒語。”
“眼下唯一的辦法,是將她帶回奎斯塔克。”
“年輕人,我聽說你們帶了一條船過來,”巴巴爾坦看著方鴴:“能請求你們再幫我一個忙麼,那船修得好麼?”
方鴴默默思考了一下,這其實也是他想到的唯一的辦法,那船在降落之時儲存還算完好,只是需要修補一下,有這位沙之王鼎力相助的話,說不定可以一試。想及此,他點了點頭。
但他停了一下,忽然開口道:“陛下,除了這件事之外,恐怕我們還有另一個麻煩。”
“怎麼?”
巴巴爾坦有點意外地看著他。
方鴴緊鎖著眉頭向一個方向看了看,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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