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聽到聲音,立刻放下手,閃身向一旁的陰影之中,警惕地向那個方向看去。不多時,他就看到兩個僕人裝束的原住民,施施然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兩人一邊走一邊低聲交流著關於這場沙塵暴的事情。
在銀沙沙漠之上的這個季節,塵暴並不罕見,但這麼暴烈的沙塵暴,至少已是十年未現。兩人低聲討論著這是不是死亡之神顯聖,並雙手交疊按在胸口,以沙漠之民特有的理解,閉著眼睛低頭禱告了幾句。
方鴴有點緊張地看著兩人由遠及近地走來,生怕他們去檢查那倉庫的大門,畢竟上面的鎖被妮妮打開了,他還沒來得及回覆原狀。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兩人在迴廊的另一邊一轉向,齊齊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前一個人走到門邊,剛拿起鎖頭,便發出一聲訝異的聲音:“怪了。”
後一個人立刻問道:“怎麼了?”
前一個人立刻答道:“沒上鎖。”
方鴴心頭一緊,剛準備現身將這個隱患處理掉。可偏偏正是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隊身穿長袍的沙漠守衛,手持長矛,正向這個方向巡邏過來。兩個僕人皆轉身看向那個方向,但出乎方鴴預料的,兩人並未示警,只是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又收回了視線。
後一個人這才小聲問道:“是不是你剛才忘了鎖?”
前一個人搖搖頭:“我記得是鎖了的……”
後一個人嘆了口氣:“算了,小心一些,要是讓總管知道,我們又得挨罰。”
前一人顯然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下次我會注意的。”
兩人於是便默契地不再討論這件事,拆下鎖頭解開鐵鏈,然後‘吱呀’一聲推門走了進去。方鴴在外面看著這一幕,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他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麼巧合的事情,還好這兩個僕人由於畏懼責罰警惕性不太高,要是是那些衛兵發現這一點,自己多半會暴露在這裡。
他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要出手把兩人敲暈在裡面,然後再捆起來往倉庫裡面一藏,還是等他們自然離開。前一選擇自然要承擔風險,可他擔心兩人會發現裡面少了東西,一而再再而三地察覺異常,兩個僕人就是再遲鈍恐怕也不敢隱瞞下去了。
但方鴴看向自己肩頭的塔塔,妖精小姐只輕輕搖了一下頭,示意他不必擔心。兩個僕人果然也沒發現什麼異常,他們似乎是在倉庫之中尋找什麼東西,裡面很快傳來一陣翻找的聲音,而過了一會兒,兩人低聲談論的話題,居然轉到了城堡之內的‘秘術士’們身上。
第一個人忽然嘆了一口氣,開口道:“這場沙塵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那些傢伙不會要停留到幾周之後吧?”
後一個人顯得有點警惕,四下看了看,才壓低聲音提醒道:“小聲些,你也不怕被他們聽到?我聽說巫師們都有各種手段,可以知曉有什麼人在背後誹謗他們。”
方鴴聽到這裡,才微微一怔,意識到兩人說的正是暫留於此的秘術士們。而聽到關鍵的資訊,他不由立起耳朵,聽得仔細了一些,生怕漏過一點資訊。而接下來,兩人斷斷續續的交談聲也從倉庫內傳來。
“他們總不至於和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計較,我聽說他們和外面那些人不太一樣,只醉心於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對旁物皆漠不關心的,”第一個人雖然這麼說,但或多或少有些底氣不足,又加了一句:“我其實也不討厭他們,只是他們一直住在大人的城堡中,外面會有一些奇奇乖乖的傳聞吧?”
“誰敢說出去?你忘了上次那傢伙的下場了嗎?”後一人危言聳聽道:“再說他們也不常來,每年也只有一二月之間才會來這裡一次,眼下這一次固然有些反常,但應該是因為這場沙塵暴的原因。”
“這我當然知道,他們船還停留在城堡上呢。”第一個人答道。
方鴴聽得心中一動,他沒想到秘術士們竟然沒把船開走,想來是因為這場沙塵暴的原因。因為潛意識裡認為貝因沒有大型空港,不適合停泊飛空艇,他之前都忘了問zxc這件事情。
不過對方的船還停留在貝因,是不是說明他們還可以透過走空路的方式逃離這個地方?只是這個念頭在方鴴心中一閃而過之後,他馬上便搖了搖頭摒棄了這個想法,在沙塵暴之中駕船離開,這實在是太瘋狂了一些。
倉庫中,兩人還在繼續交談:
“而且這次來的人也不多,昨天還離開了一批。”
“離開了一批?”第一個人的聲音有點驚訝:“這個時候,你確定?”
“當然,巫師們或許在這樣的天氣下也有自保的辦法,誰知道呢?我肯定不會看錯了,為首的那個人你知道是誰嗎,三年前我見過他一面。”
“三年前,在什麼地方?”
“當然是在城堡之中,上上次沙之祭典之時。”
第一個人聲音有些驚訝,似乎想起了什麼:“三年前的上上次沙之祭典,那不是……?”
“噓。”
第二個人壓低聲音道:“明白就好,城主與他們都為了那位大人效力,進行一些小範圍合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做為下人,我們只需要少聽少看,多做就可以了。”
他語重心長道:“認真說來這些都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你瞎操心這些事情幹什麼,對了,你妻子生了嗎?你還不如多想點辦法,怎麼從總管那裡討一些好處才是正經。”
前一個人這才點了點頭。
兩人便收起話頭,不再討論與之相關的話題,轉而聊起一些不著邊際的市井傳聞。方鴴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畢竟兩人討論的是真的的話,名義上此地的主人,這座軍事要塞的所有者——哈爾曼伯爵理應效忠於沙之王巴巴爾坦,但因為一些人所共知的原因,這也僅僅是名義上而已。
要說這位伯爵大人,貝因的一城之主真正效忠於誰,那應當是效忠於他自己才對。不過聽兩人交談,這位哈爾曼伯爵似乎背後還服務於一位地位更高的大人物,不僅僅如此,甚至‘揭示之眼’的秘術士也在為這位‘大人’服務。
這就更加荒誕了,眾所周知,秘術士們與佩內洛普王室井水不犯河水,兩者在坦斯尼爾地區的行事各不相干,從他們對大公主的態度就可見一斑。而要說伊斯塔尼亞這片沙漠之上還有另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物,能讓這位伯爵大人與‘揭示之眼’的秘術士們共同效忠。
方鴴實在是想不出這麼一位人物。
當然,不排除是‘流浪者’那樣的人物的可能性,但這個世界上能有一個流浪者就已經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了,僅僅是一個考林—伊休裡安就存在兩個這樣幕後黑手一樣的人物,方鴴覺得就是傳奇也不敢這麼寫。
關鍵是,若真有這麼一位人物的話,他與‘流浪者’互相知曉對方的存在嗎?
他一時之間也判斷不出這個訊息的真假,不過兩個僕人交談之中透露出的其他資訊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看起來秘術士們並不是在這裡長住,而是偶爾經過,但雙方之間應當保有默契。而這一次來的秘術士也並不多,從對方的描述來看,前一天還離開了一部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去幹什麼了,但這對他來說的確算是一個好訊息。
也不知道對方口中描述那‘為首之人’是不是當時與他交手那個秘術士,方鴴猜那個人可能就是之前那少女口中的‘艾本尼大人’,很可能是‘揭示之眼’的三個守殿術士之一。而要是兩者真是指同一個人的話,那這對他來說就不是好訊息那麼簡單了,而是天大的好訊息。
畢竟秘術士雖算是棘手的對手,但他還不是不能對付,至少不像與那個人交手時那麼‘絕望’。
方鴴默默將這些資訊記在心中,藏身於陰影之中看著兩人走出倉庫,轉身關上門。第二個人這時問道:“上好鎖了麼?”第一個人點點頭,然後兩人才轉身離開。方鴴目送他們走遠,又等了一陣子,才從暗處現身,他又等了一陣子,確認兩者不會返回之後,便走到門邊。
這一次倒不用妮妮親自爬上去,他用手掌託著這小傢伙,讓她開了鎖。然後方鴴再用手指點了點她的小腦袋,並低聲誇獎了一句,這可把我們的方妮妮小姐高興壞了,只發出吱吱嗚嗚的聲音,恨不得立刻再找來十把鎖,幫‘帕帕’開上一整輪。
方鴴將這小傢伙放在肩頭上,走進了倉庫,這是他在內庭的最後一站,前面的防守逐漸嚴密,雖然還沒找到剩下的人確切的位置,但他也不打算再深入,要是被發現,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至於姬塔那邊有塔塔小姐確認過,反倒成為最容易找到的目標,只是那邊靠近中央區,方鴴打算把博物學者小姐的救援放到計劃的最後一環。
他目光在倉庫之中掃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鍊金術士風衣,被人隨意丟棄在一邊,上面像是在沙塵暴之中滾了一圈,沾滿了灰塵。方鴴嘆了一口氣,暗道這些不識貨的傢伙,因為他看到自己的孤王之傲就掩蓋在風衣下面,作為傳奇級的操控手套,這東西可價值不菲。
他拿起風衣,怕了拍抖落上面的灰塵,然後披在身上,再穿上孤王之傲,舒展了一下右手,這才有了種心中有底的感覺。他再看向四周,其他東西也大都雜七雜八地堆積在一起,看起來收納它們的人並不重視,只把這些東西當作雜物。也或者是先歸納在一起,再等專門的人來驗收。
不過現在顯然驗收的人怕是看不到這些東西了。
方鴴先把自己的裝備一一回收,確認沒有一件遺失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這個冒險總算沒真讓他大出血。他這一身裝備也是透過多次冒險一點一點積累下來的,無論是魔導裝置、外掛甚至小到魔法徽記與戒指,丟了任意一件都會心痛半天。
甚至包括身上這件鍊金術士風衣,雖然是希爾薇德送他的,但也是價值好幾百裡塞爾一件呢。
但收起這些東西之後,方鴴發現真正的重頭戲——那些馬雷斯騎士統統不在這個地方,也或者秘術士們根本沒有打算把那些佔地方的大玩意從那裡搬出來,畢竟飛空艇也裝不下這麼多重型構裝體。
他一想到自己曾經擁有的那十二臺馬雷斯騎士,一時間竟生出一種黃粱一夢的感覺,本來有一大筆橫財擺在他面前,但沒想到轉頭一場空。
出於洩憤的心理,方鴴決定從這倉庫之中帶走一些東西作為補償。他抬起頭,這才看到倉庫之中除了他與其他人的裝備堆積在一處之外,還真有許多其他的雜物——那些巨大的、積滿灰塵的架子一排一排一直排到倉庫的最裡面,四周堆積著大大小小的箱子與木桶,上面蓋了一層黑布,只是早已為沙礫染了一層別樣的顏色。
他的目的其實是來帶走其他人的裝備,但當然不可能是全部,他也帶不走那麼多東西,主要是魔導爐,畢竟武器可以從守衛手上奪取。等其他人救出來之後,他們可以再合併一處來這個地方取回其他裝備,這正是他計劃之中的一步。
方鴴召喚出兩臺能天使,拿了七八臺魔導爐用繩子懸在其身上,這已是他可以帶走的東西的極限——再多他就要考慮走動時會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引來衛兵的注意。
拿起這些東西之後,方鴴又開啟那些木箱與木桶的蓋子看了看,結果令他大失所望,裡面裝的都是一些處理過的植物塊莖、麵粉一類的東西,還有儲備的飲用水與油,也有一些制式的武器——即外面俗稱的白板貨色,就是算不帶走也彌補不了他損失的萬一。
方鴴向著倉庫深處走了幾步,意識到不會再有什麼發現之後便有點失望地準備回頭,但正是這時候,他卻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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