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莎手在鼻子邊輕輕扇了一下,瀰漫的灰塵中傳來低低的咳嗽聲,那是姬塔的聲音。
洛羽正把一具屍體從廢墟下面拽出來,發出碎石滾落嘩啦的聲響,他扯下對方的頭巾一看,露出一張灰撲撲毫無生氣的臉,皮膚黝黑,鬍子拉碴,額頭上淌下一行血跡,空洞的目光注視著天花板。
而一縷黑光,正從對方皮膚下升起,那猶如煙塵一般,很快融入霧氣之中,有了這一幕,已毋須更多的證據。
這些人就算不是盲從者,至少也是拜龍教徒——除非考林—伊休裡安還有第三類黑暗信仰。
洛羽鬆開屍體,看向方鴴,方鴴對他說道:“別看了,走吧。”
沉默術遮蔽了聲音,但止不住固體振動——離開沉默術範圍之後,岩石會把低沉的聲波傳出去很遠,這會兒應該整個要塞內應該都清楚下層出事兒了,沉默術不過是為了讓對方錯估下面發生了什麼,以及具體發生在什麼地方。
對方的選擇是先派人下來查探,還是立刻逃出這個地方呢?方鴴猜是前者,上去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沙漠,坦斯尼爾港內大公主的衛隊已經調動,這些人逃上去還能逃到什麼地方,在沙漠中不過是獵鷹與偵查構裝的‘靶子’而已。
方鴴穿過廢墟,一邊向眾人下達命令道:
“愛麗莎,帕克,你們到前面去。”
“小胖,抽幾個遠端職業也到前面去。”
門那個方向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大洞,洞後煙塵瀰漫,是一條走道。
眾人穿過那個大洞向前,走道前方並沒有如方鴴預料中一樣,飛出發條妖精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來,因此盧福之盾的遊俠們倒也沒派上什麼用場。不過走了一陣之後,他們與一隊守衛在走道之中不期而遇。
那場遭遇戰來得十分突然,對手比烏小胖描述的更強悍一些,確也有二十級以上的水準——夜鶯小姐也是在很近距離上才發現靠近的守衛,雙方在一處轉角的兩側相遇,發現之時便已意味著避無可避——
最先引發戰鬥的是反應過來的愛麗莎,本能反應一般擲出手中匕首,猶如一道漆黑的光芒,但為首的守衛舞動著手中的大彎刀,將那道光芒撞向一邊,在牆上拉出一道長長的火光。
接下來盧福之盾的遊俠們選擇開火,他們位於愛麗莎身後,在狹窄的環境之中只能選擇魔導短弓,但十級出頭的等級,軟綿綿的箭根本也射不進對方密不透風的防守。
方鴴看那手持彎刀的沙漠劍客伸手向後,忍不住提醒了一聲:“小心!”
對手從身後掏出一把飛斧,用力一掄向前擲來。夜鶯小姐向一側一讓,旋轉的飛斧擦著她鼻尖飛了過去,但正中身後一名盧福之盾遊俠的肩膀,後者‘哎喲’一聲仰面倒了下去。
“救人!”
方鴴低喊一聲。
羅昊眼疾手快一把將那人拖了回來,然後一隻手立起大盾,接下來撲撲兩聲悶響,兩把飛斧插在了他的門板盾之上。
帕克這時也架起了十字弓開始還擊,射出的第一發弩箭便在那人彎刀上撞出一團火星,雖不至於傷敵,但也讓讓對方後退一步,停了下來。而這時愛麗莎也縱身一躍,翻滾到一個角落,將手一招召回了自己的匕首。
黑暗之中夾雜著一道電光向她飛回,守衛那邊立刻傳來一聲悶哼,這神出鬼沒的一招果然讓對方負傷了。
雙方試探性交手一輪之後,各有得失。
但那邊顯然看出這邊實力不如他們,大喊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當地話之後,六七個人紛紛舉起彎刀向他們衝了過來。
“讓開!”方鴴這時向羅昊大喊一聲。
七海旅團這位新成員也不是等閒之輩,完全沒看身後,但也心領神會,果斷收起大盾,向旁邊一讓。
那邊守衛正疑惑之間,忽然看到前方火光一閃——一聲悶響之後,尖嘯才撲面而至,他下意識舉起手中彎刀一擋,噹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一股巨力從刀刃上回傳而來——說來二十級的力量型戰士兩百以上的力量也不罕見,爆發力更是驚人,遠非地球人可比——放在地球上,說是超人也有人信。
因此對方這一刀還真擋住了炮彈,雖然震得雙臂發麻,但還是斜斜將炮彈切成兩半,並損壞了其中的鍊金引信。
只是切開的炮彈飛向兩邊,將旁邊一個人毫無反應地撞飛了出去。
但擋下了這一擊,那為首的守衛自己也連退七八步,巨大的衝擊力不僅僅讓他失去了平衡,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他深褐色的瞳孔之中,下一刻便映入了更多的閃光。下一發炮彈擊中了眾人之間,立刻一道火光閃過,轟一聲巨響,方鴴站在十多米外也立刻感到飛沙走石撲面而來。
他眯起眼睛,看到一把彎刀從那個地方被炸出,呼嘯著向自己直射而至。
但它並沒有擊中方鴴,而是擊中了邊緣閃爍著幽藍光芒的護盾,然後向上彈起,撞在天花板上,噹一聲留下一道白痕。
方鴴又不蠢,自然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開火意味著什麼,馬雷斯騎士的肩扛式火炮雖然還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大殺器,但在狹窄空間之中還是很有威脅性的,因此他在開炮之前,便已展開了能天使的護盾。
煙塵散去,戰場一片早已一片狼藉,甚至連完好的屍體也找不出幾具,在這麼近距離下,鋒利的彈片足以將人打成篩子。
馬雷斯騎士是十九級的構裝,但火炮也不是在這麼近距離情況下使用的,而且在狹窄的特定環境之中,它其實發揮出的威力遠勝於正常情況之下。
不過這條走道倒是建設得十分堅固,爆炸過後,上面也只多了幾個小坑而已。
被救下來的盧福之盾的遊俠沒什麼大礙,飛斧擊中了他右肩,但失血不多,這種傷口在聖法術治療外傷之後幾乎沒什麼影響,當然右手一段時間內肯定不如原先那麼靈便了。
好在盧福之盾的人本來也不算是主力,這一點對他們戰力的削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這場戰鬥之後,也意味著他們真正暴露,接下來恐怕還有幾場惡戰——而這些‘騎士’並不在戰備狀態,大多數都只備了一兩發炮彈,滿打滿算只夠兩輪齊射而已。
因此方鴴還得小心計算著消耗。
“其實他們還找到了一些備彈。”羅昊收回盾牌,回頭來小聲對他說道。
方鴴搖頭:“那些備彈是不合格的產品,而且不多,只有十多枚。”
“不合格也不是不能用,別忘了我們有兩個鍊金術士,團長,洛羽可以幫忙鑑別一下。”
“但這門炮的再填裝是要專用工具的,手動填裝會很麻煩。”
“讓盧福之盾的人去幫忙,反正他們在這樣的戰鬥中也沒什麼用,我們把這些魔導構裝分為兩批,一批填裝,一批投入戰鬥,這樣就不會耽誤時間。而且畢竟在這麼狹窄的空間戰鬥,也用不上十二臺齊射。”
羅昊想了一下答道,經歷了兩場戰鬥之後,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些‘騎士’的作用。
方鴴想了一下,覺得對方這個提議還真的可行。
經過這場戰鬥之後,眾人便再沒遇上過敵人。
甬道最終通向一個天然的地下洞窟之中,讓人感到這個地方還真夠大的,外面那倉庫就存了這麼多軍用構裝,讓人很難不懷疑這偌大的洞窟之中,沒藏著什麼東西。
但他們畢竟不是來尋寶的,而且找到了也沒辦法帶出去,人心不足蛇吞象這樣的典故,是不會在專業的選召者身上上演的。眾人——當然主要是方鴴,還是分得清楚當下他們的輕重緩急的。
只是四周一直安靜如初,讓人不由懷疑——對方真逃了?
算算他們先後遇上了十多個守衛,一個商團肯定不止有這麼點守衛的,但方鴴聯想到他們在坦斯尼爾港的遭遇,有定下心來。他心中總隱隱感到,事情絕對沒這麼簡單。
何況他們後面還有一支隊伍,前面的走私商人就算真逃了,後面的那幾個守衛總沒地方逃吧?
走著走著,方鴴忽然皺起鼻子嗅了一下。
不知是對鮮血的味道敏銳還是因為其他,他隱隱感到自己好像嗅到了一絲血腥味從前面傳來,他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並無反應。他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但或許與龍王之血有點聯絡。
因為仔細想來,這幾個月來自己也就只有這方面的改變。
總不能說掌握了古代鍊金術,就變得五感敏銳起來了吧?何況他還沒有五感敏銳,只是視力更好,嗅覺更強了而已。
不過聞到這一絲血腥味,方鴴心中倒沒感到不安,反而有些踏實——
總算是來了。
“前面有東西。”他提醒了眾人一句。
夜鶯小姐微微一怔,回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
但黑暗之中忽然傳來沙沙的聲音,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匍匐在地上爬行一樣,眾人看向那個方向,很快便有人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什麼鬼東西!?”說話的並不是七海旅團的成員,而是盧福之盾的人。
黑暗之中出現的,是一群類似於剝皮獵犬一樣的生物,修長的四肢立在地上,但血淋淋的軀殼並不給人以美感,並且它沒有頭顱,脖子處的斷口長滿了雪白的尖牙,並從中垂出一條淌著血的長舌頭。
洛羽、姬塔、帕克與愛麗莎等人可以說都見過這東西,雖然與坦斯尼爾港內那怪物略有一些不同,但不同的只是細微的差距,從外表上來看,這一眼就能看出正是盲從者的傑作。
盧福之盾的眾人中吸氣聲此起彼伏,顯然沒見過這詭異的玩意兒。
但方鴴倒沒多害怕。
上一次要不是突襲的話,這東西其實也沒表現出多厲害的樣子,甚至還比不上之前來的那幾個守衛——血之僕真正可怕之處在於他們具有可傳染性,一不小心就會讓一個地區爆發血之瘟疫。
而在艾塔黎亞,能直接殺死一個人的方法不多,但血之瘟疫至少是其中之一。雖然而今幾乎這種‘瘟疫’早已銷聲匿跡,但在有限的文獻記載之中,原住民談起這種疫病無不聞之色變。
但血之僕的原體,每一個對於盲從者來說都十分珍貴,這些傢伙竟然捨得放這些‘原體’來攻擊他們?
還是說他們手上已經準備了上千頭血之僕了?
方鴴馬上搖搖頭。
血之僕來自於活生生的人,而且並不是殺死一個人就可以製作一頭血之僕,真正的血之僕需要由笛卡親自介入轉化,沒有十個、甚至幾十個祭品,盲眼之神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力量浪費在這上面?
上千頭血之僕,那需要獻祭多少人?
想想也不可能,就算把坦斯尼爾屠城,也未必夠這個數目。
他抬起頭來,而黑暗之中血之僕正源源不斷地出現,很快便達到了二三十頭之多,但他並沒有發現這些血之僕後面有守衛在驅使,這就更奇怪了。血之僕本身的戰鬥力十分一般,嚇嚇普通人還可以,而對十五級以上的冒險者幾無威脅。
對方究竟是多自大,才會以為這點血之僕就能對他們造成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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