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玻璃窗看出去,伊斯塔尼亞的工匠總會有瓦藍色的屋頂,屋頂鍍著銅樣的花紋,在陽光下散發著如同烤漆一般的光澤。再遠一些的地方,空中有一個巨大的金屬環,神秘但富有規律的花紋如同流水一樣匯聚在環上,環是鏤空的,事實上環繞著公會建築緩緩轉動著。
往下看去,道路如同一道又一道細長又筆直的土黃色的線,將坦斯尼爾劃分成一個又一個方格,直至海濱。城市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綠色,是棕櫚樹,遠處雲中燈塔清晰可見,再往北則深入一片灰白色沙漠之中,直至天際。
正如你所見,伊斯塔尼亞的工匠總會是建在天空上的。外面那道圓環,其實是一個巨大的蓋伊裝置,也兼有防禦結界之作用,它的設計者,是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的第一任會長。
本尼爾-丁格。
阿貝德先生正陪同那啞僕,向當工匠闡述事情發生的始末,啞僕用手語表達自己的意思,他不時插入一句註釋。旁人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交流方式,並無人引以為奇。
大廳有一個拱形的空間,低矮但一面是玻璃幕牆,顯得明亮,天花板上懸掛著翠綠的植物,地板上鋪著顏色豔麗的地毯,方鴴相當喜歡這個地方。
一個穿著精美絲綢長袍的中年工匠,手上端著一隻銀色的茶壺,穿過大廳,來到他身邊。“嚐嚐本地的茶飲。”對方拎起茶壺,為他斟了一杯茶。
寥寥水霧升騰而起,茶杯中滾開一種澄清的紅茶,浮著幾片葉子,深沉如紅寶石。
方鴴雙手捧起茶杯,連忙道:“謝謝。”
一旁愛麗莎用一隻棉球,正細心往他臉頰上塗抹古怪的藥水,見他動作不由沒好氣道:
“別動,我的團長大人。”
臉上的傷是在之前的戰鬥中留下的,其實不過是一些擦傷而已。
但方鴴不安分地動來動去,讓愛麗莎十分惱火,沒好氣地將棉球往他傷口上一摁。
“噝”方鴴立刻齜牙咧嘴起來:“愛麗莎,輕、輕點……”
“那讓你心愛的艦務官小姐來好了,或者艾緹拉小姐,我就是一介小小的夜鶯而已,可不懂得什麼護理。”
“艾緹拉小姐倒也算了,希爾薇德本職也只是銃士而已,好像也不懂得護理啊。”
“但她對自己視作珍寶的東西,總會小心翼翼,我可沒那個耐性,團長大人。”
“稍微輕一點總可以做到吧?”
“做不到,團長大人。”
於是方鴴接下來又哇哇尖叫起來。
中年工匠耐性十分好地看著兩人,等方鴴消停了一些,才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手中的茶杯,溫聲道:“不試試看嗎?”
方鴴捧著茶杯,有點委屈巴巴地看著愛麗莎一眼。愛麗莎十分溫柔地眨了一下眼睛,故作無知狀:“團長大人看我幹什麼,可不能讓外人誤會,好像我可以左右團長大人決定一樣。
至於團長大人要想幹什麼,自己決定好了。”
方鴴臉一黑。心想要不是你手上拿著那‘兇器’,自己才不會這麼顧慮,但團裡的女士們除了艾小小與姬塔之外,有一個算一個,好像沒一個好相與的。
他可是一個也得罪不起。
尤其是這位夜鶯小姐,表面十分溫柔,但切開來都是黑心腸的。
他忽然有些懷念起愛麗絲來了。
他這才捧起茶盞喝了一口,有點燙,但一股清爽甘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化開來,讓他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好喝!”
方鴴不由自主說道。
中年工匠放下茶壺,笑道:“用沙棗與金絲木的樹葉泡的茶,在當地其實比較常見,只是公會的茶自然要地道一些。你是叫艾德,對吧?”
方鴴放下茶杯,看向對方。他當然明白對方不會無緣無故過來,自己在南考林有些名氣,但這點兒名氣應該還沒傳到這個地方。經歷過先前那場沒頭沒尾的戰鬥,其實他自己心中也充滿了疑惑
前往沙之旅舍的工匠事後調查發現,戰鬥發生現場破壞雖十分嚴重,但波及的旁人並不多。包括最先進入的衛兵,與被打飛的旁觀者在內,一共只有七人喪生。
而喪生的七人當中,只有那個青年是直接死在那鍊金術士手上,其他死者大多是為建築倒塌所掩埋,只能說間接喪生於這場事故之中。
以沙之旅舍的衛兵實力的水準,大約與十五級出頭的選召者相當,十分普通。事實上大公主與阿貝德也沒指望他們可以抵禦什麼強敵,能制止大部分冒險者鬥毆生事足矣。
所以前者與那鍊金術士的實力相比,可謂一個地一個天,若非對方有意留手的話,這些衛兵在第一時間幾乎不可能留下一條生路。尤其是當時被他擊倒的那一些。
至於後面被打飛的選召者也倖存下來,則更能說明問題。
畢竟你要說因罕茲四型一擊打不死一個二十級以下的選召者,這方鴴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接受的。
奇怪在於,對方為什麼要留手?
對於對方的問題,他點了點頭。
中年人看了看他:“我聽說過一點兒你的事情。不過你之前應該沒有系統學習過伊斯塔尼亞學派的理論對吧,我之前聽其他人說,你在交戰時,似乎使用過‘織法者’?”
方鴴有些意外,原來是為這個,但對方對他使用‘織法者’感興趣麼?
但他在心中回憶了一下,這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除了最後四控之外,但那應該沒人看到才是。何況他也不是對魔導構裝完全沒了解
除了妖精使這樣的偏門學派之外,大部分戰鬥工匠不會對其他學派所知一片空白。構裝領主最拿手的是掌控系,但他們也不是一點兒不會至高者或主構裝學派的技巧,只是相對而言沒那麼擅長而已。
大部分人所學是龐雜交叉的,只不過會有一個主要偏向而已。
所以他能使用‘織法者’,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我倒也不是完全沒接觸過魔導學派,”方鴴想了一下,如實答道:“之前也使用過qv700這樣的構裝。”
其實更早一些,他還使用過織法者。
只不過那是在虛擬空間中,與r對練之時。
他超載流戰術相關的技巧與知識,其實也是在那時候掌握的只不過在抵達艾塔黎亞之前,這些還是停留在紙面上的理論知識罷了。
想到這裡方鴴心中才有一絲疑惑。
r以往可以教導他關於工匠的知識,他感到理所當然。因為在他記憶中,飛馬橋與孤白之野並肩作戰那個天才少年‘r’,其本職本身也是戰鬥工匠。
而且非但如此,對方還製作出了類似於‘閉環裝置’這樣基於餘量技巧的構件。而‘餘量’技巧有多高深,他自己深有體會,那個神秘的shana給他的基於‘餘量’的訓練軟體。
迄今為止,大半年過去了,他還一點想法也沒有。只不過在細節上,略有一些進步而已。距離通關,基本還遙遙無期。
所以他潛意識當中,若兩個‘r’真是一個人的話,一定是一個相當厲害的鍊金術士才是。或者說,至少應當是一線公會頂尖選手那個水平的。
但他忽然記起來,當初在依督斯時,弗洛爾之裔那個龍騎士,分明認出了自己的老師。對方口中所說的‘劍聖’斷空,劍聖‘r’,真是自己的老師麼?
若這只是一個玩笑。
但彌雅顯然不會與他開玩笑。一個戰鬥工匠,也完全可能是一個劍士,只要是至高者就可以了。
但一個戰鬥工匠,尤其是一個技藝高深的戰鬥工匠,幾乎完全不可能是一位劍聖。這是兩個領域的巔峰,至少在艾塔黎亞,迄今為止,還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當初因為情況緊急,他竟一時忽略了這一點,但現在回頭去看,記憶之中的兩個‘r’,似乎第一次發生了分化。
但眼前顯然不是思考這些的最佳時機。
因為中年工匠聽了他的回答,答道:“qv700也是魔導構裝沒錯,但那是帝國的東西。與我們伊斯塔尼亞的魔導構裝,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接下來,對方口氣中不免帶著一絲驕傲之意:“奧述帝國的鍊金術是當世第一這一點我們承認,但在魔導構裝上,伊斯塔尼亞人與之也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至少單在這個領域,我們與奧述人是在同一水準線上的。”
“呃,”方鴴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於是中年人這才看著他,有些感興趣道:“你對‘織法者’怎麼看?”
“非常優秀的一型構裝,但進攻性上略有不足。”方鴴實話實說。
對方笑了起來:“哈哈,你拿‘織法者’去對付一個龍騎士,它們當然顯得攻擊性不足。‘織法者’再優秀,也只是一型初學者使用的構裝而已,或按你們話說,大約十五級左右適性。”
方鴴再點頭,這話倒也沒錯。
對方用‘龍騎士’這個說法讓他略微感到有一些意思。鍊金術士們一般不會自稱自己為偽龍騎士,他一直聽說在艾塔黎亞工匠之間有這樣一個說法,沒想到是真的。
這時中年人走近過來,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艾德先生,若你對魔導構裝有興趣的話,不妨在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多留一陣子。我們這裡擁有的各類魔導構裝,可以說是考林—伊休裡安之最。
織法者不夠的話,石像怪如何?還有六臂羅剎,靈衛與納加魔像。你如果有興趣的話,大可以試一下,另外伊斯塔尼亞學派的理論也是十分精巧的,一點也不比卡普卡學派差。”
方鴴有些意外地看著對方。
對方這是什麼意思,這算是挖牆角嗎?
但工匠總會之間是互通有無的,伊斯塔尼亞工匠總會,卡普卡工匠總會與艾爾帕欣工匠總會,皆在考林—伊休裡安工匠總會構架之下,這樣的挖人意義何在呢?
而且這也沒有先例。
雖然他的確對於魔導構裝有一些興趣,而且魔導構裝是戰鬥工匠下的一個子學派,與構裝領主或至高者,或主構裝學派並不衝突。不過對方這麼主動提起,倒是讓他略有一些受寵若驚。
他當然不會認為自己是天資過人,對方慧眼識人云雲他自我感覺一貫還沒好到這個程度。
這世上少有無緣無故的愛,他看了看對方,只是一時間還沒猜透對方的目的。
但那中年人似乎也不避諱這一點,笑了一下才道:“你認識阿貝德先生吧?”
方鴴點了點頭。
不過阿貝德作為一個旅舍主人,就算是伊斯塔尼亞大公主殿下的親信,對於工匠總會也沒什麼影響力吧?但中年工匠接下來的話,才打消了他的疑惑。
對方答道:“大公主殿下之前聽說了發生在旅舍的戰鬥,她此刻就在梅茲爾。艾德先生抽得出有空的話,魯伯特公主委託我們向你帶一句話,她想見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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