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假如不是拜龍教搞錯了,而是其他人搞錯了呢?”在通訊水晶中,愛麗莎低聲問。
方鴴心中閃過一道靈光,他看了看其他人,忽然開口道:“我忽然想到,我們一直以來都沒考慮過這麼一個可能性。馬紮克先生告訴我們尼可波拉斯生而繼承守誓人一族受詛咒的血脈,天生具有龍之金曈,根據古老的預言,她註定會成為那捲土而來的黑暗之影。”
“但百年之前的龍魔女之災,真的是天災而非人禍嗎?”
其他幾人都沒說話,大貓人捋了捋下巴的鬃毛,艾緹拉與帕克皆露出思索的神色,希爾薇德眼中閃過一點光:“船長大人是如何認為的?”
“並不是我陰謀論,”方鴴答道:“起先我們以為拜龍教徒是尼可波拉斯的追從者,是一百年前龍魔女之災的餘禍。”
“但從事後我們觸及的真相來看,事實似乎並非如此。至少拜龍教徒與尼可波拉斯之間並沒有明確的從屬關係,相反尼可波拉斯對自己的‘信徒’也相當冷淡。”
“我們瞭解了這一點,但卻沒有順著這個思路思考下去。既然尼可波拉斯與今天考林—伊休裡安的拜龍教的建立並不存在先後關係,那麼拜龍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存在的呢?”
“若早在龍之魔女的時間線之前,這些人便已存在呢?”
他繼續說道:“這並不是空穴來風,在那場災難之中龍之鄉並無任何倖存者。那麼,拜龍教是如何篤定尼可波拉斯的龍之初鱗一定在依督斯,這與主流的認知如此不符?”
“船長大人是何時想到這一點的?”希爾薇德笑著問。
“就在剛才。”
“也就是說,龍之魔女事件本身可能就是拜龍教一手策劃?”愛麗莎反應了過來。
方鴴點點頭。
“有一定道理,”大貓人答道:“但他們既然親身參與了這一事件,又為何會回頭來找龍之初鱗?”
“這我也不清楚,瑞德先生,畢竟我只是提出一個可能性而已。不過我想拜龍教內部也發生過一次斷層,當年約修德擊敗尼可波拉斯之後,或許他們的組織確實四散流離了一段時間。”
他伸手向懷中,拿出一本封皮破舊的日誌來:“這本日誌是在那位冒險者總會官員的居所之中找到的,我想這就是剛才那兩人對話之中所提到的,龍火公會的人在梵裡克所弄丟的日誌——”
“這日誌中最重要的東西,應該就是裡面所記錄的有關於依督斯的資訊。現在看來,這些資訊應當與血鯊空盜們當下在依督斯的發掘工作有較大的聯絡——也就是說,它們可能標示著龍之初鱗所在的位置。”
“我想當初能記載下這些資訊的人,必然與拜龍教有相當密切的聯絡。”
“而從日誌當中較新的一部分筆記來看,那位冒險者總會的官員多次南下也正是為了找回這本日誌,他幾經輾轉,才終將其入手。由此可見,拜龍教也是四分五裂過相當長一段時間的。”
“精彩的分析。”大貓人說道,他看著方鴴手上的日誌:“那麼我們現在可以從這本日誌上得到什麼線索嗎?”
方鴴卻很冷靜,他說道:“先讓愛麗莎小姐回來吧,她所在那個位置並不安全。等她回來之後,正好我們一起討論下。”
愛麗莎笑嘻嘻地在通訊頻道之中答道:“知道了,隊長。”
方鴴又提醒她:“記得讓那小傢伙把我的發條妖精收回來,ii型發條妖精很貴的,至於那小傢伙,就放了它吧。”
夜鶯小姐笑著掩口:“隊長還真是信守承諾呢。”
“那是自然的。”
方鴴義正辭嚴。
愛麗莎很快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回了他的發條妖精。而方鴴也不急著與眾人討論這件事,而是先帶著他們從原路返回,收回了干擾者之後,又重新回到地道之內。
希爾薇德點亮火把之後,方鴴才藉著搖曳不定的火光,開啟那本日誌來。
那日誌他已經前前後後翻過了好幾遍,而其他人也不是頭一次見,日誌紙張微微泛黃發脆,翻動起來發出一種‘嘩嘩’的獨特聲音。日誌中有大量關於依督斯的記載,他和塔塔小姐一起也研究過很多次,但大多語焉不詳。
只能確定,裡面的記錄大部分是有關於方位,並指向某些東西的所在。而經歷過之前所見所聞之後,方鴴心中有些相信,記錄之中的‘某些東西’,或許正是此刻拜龍教徒們正在尋找的龍之初鱗。
但他手上並未停下,而是翻到日誌之中的一頁:
那是一張地圖。
只是這地圖,是單獨摺疊起來塞在日誌之中的,鋪開來之後,大約可以填滿一張小方几大小。
希爾薇德、大貓人與艾緹拉都不是第一次見這地圖,方鴴也研究它不下二三十次,但之前他們得出的結論是——並不能確定這地圖就是依督斯的地圖。
之所以不確定,是因為它與依督斯內城的分佈有些大相徑庭,當然也不排除,當年的龍魔女之災,造成了依督斯的地形出現過很大的改變。
就像是那個從地圖上被抹去的廣場一樣。
但此刻方鴴卻有了些新的想法。
他認為如果說日誌上的記錄,是真的指向血鯊空盜們正在尋找的龍之初鱗的話,那麼這幅地圖,也有極大可能正是依督斯的地圖。甚至地圖上的標記,有可能正是當日尼可波拉斯化龍的真正位置。
至於地圖為什麼與依督斯的地表地形有那麼大差異。理由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它原本繪製的就並不是依督斯的地表地圖。
他藉著火光,叫來帕克,讓他將之前一路過來,繪製的地道的大致地形圖,與這張地圖對比一下。帕帕拉爾人將自己繪製的草圖一攤開,眾人眼中便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方鴴只將那地圖轉動了大約三十度,其地圖東面的一小部分割槽域,就幾乎與帕帕拉爾人所繪製的草圖重疊。雖然尚有一些細微的差異,但不排除是帕帕拉爾人的測繪不夠準確,也有可能是百年之間地下通道沉降造成的變遷。
至少能夠重疊到這個程度,本身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這地圖是……”愛麗莎有點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小傢伙,”大貓人將爪子指向地圖中央那個暗紅色的標記:“你是說,拜龍教徒要找的東西在這個地方?”
方鴴點了點頭。
“但這個地方似乎並不在血鯊空盜三個挖掘點之上。”
“不,”希爾薇德卻答道:“這個地方其實距離南邊的那個挖掘點很近,我恰好知道這個地方。”
“哦?”大貓人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在依督斯毀滅之前,這裡應該是執政官大廳所在地,那個地方靠近南城門,是在龍之魔女襲擊之中第一個淪陷的地方。歷史上有記載這件事,所以我稍稍瞭解一些。”
大貓人再摸了摸下巴:“是麼,那倒是有一定可能性。”
帕克卻連連搖頭:“又是執政官大廳,各位,你們忘了上次的事情了麼?我們在多里芬可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煩,我上次就發過誓,再也不會去這種地方。”
愛麗莎微微一笑:“其實也沒什麼,帕克你現在可以一個人先原路返回,反正巴金斯一個人在外面也無聊得很。只不過路上千萬小心,別忘了我們先前遇到的那具骸骨,說不定它在那裡等著你呢。”
帕帕拉爾人想到之前的情形,冷不丁打了個寒戰,看了看黑漆漆的地下通道,縮了縮脖子不再敢開口了。
“所以說,”艾緹拉靜靜地看著那地圖,這時卻問道:“尼可波拉斯是在執政官大廳化龍的?”
“確切的說,”方鴴神色之間也有些不解:“是在執政官大廳的地下,別忘了,這是依督斯地下的地圖,而非地表。”
“那麼執政官大廳的地下有什麼?”愛麗莎問。
“一般來說,”希爾薇德答道:“是地牢。”
火把的光芒略微閃動了一下。
一時間眾人皆有些沉默,大夥兒不由互相看了一眼。愛麗莎忍不住小聲問道:“尼可波拉斯真會在那個地方化身為龍麼?”
“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性,畢竟在化身為龍之前,她不過只是……”方鴴說到這裡,忽然之間卡了殼——那位冷酷的龍之魔女化身為黑暗巨龍之前,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他詢問自己這個問題——
但忽然才發現,他似乎並不瞭解。
他所瞭解的尼可波拉斯,仔細想來背後其實不過是米蘇女士的影子而已。而真正的龍之魔女又是怎麼樣的,在現今的考林—伊休裡安,又真有人知曉?
馬紮克當日在篝火旁的講述,關於那段考林—伊休裡安王國的過往,其實也加入了他個人的感情因素。而至於在英雄約修德擊殺惡龍之前的故事,又有何人得知?
只怕當初知曉真相者,而今早已化作了塵埃。
尼可波拉斯,那繼承了龍之金曈的女人,她生前究竟應當是怎樣一個人呢?她是守誓人的後裔,屠龍者一脈的血脈傳承者,並維繫著那個遠古詛咒消弭的希望。
照理來說,王國的後人們應當對屠龍者的後裔們禮讓三分,就如同人們對於約修德的尊敬一樣。
但方鴴現在卻無法肯定這一點,並且拜龍教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也實在令人懷疑。
他沉思了片刻,抬起頭,忽然看到眾人身後不遠處的黑暗之中,一道人影一閃即逝——像是一個小姑娘,跌跌撞撞向黑暗之中逃去。他心思如電閃,當即低喝一聲:
“什麼人!”
與此同時,手中的ii型發條妖精脫手飛出,劃過一道金弧向那個方向飛射而去。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拔出武器,警戒地看向那個方向。但黑暗之中哪還有什麼人影?就是視力最好的愛麗莎,也只看到一片空寂的幽深而已。
夜鶯小姐微微一愣,才回過頭去看向方鴴:“怎麼了?”
方鴴的發條妖精在那個方向轉悠了半圈,才一無所獲地飛回來,回到他手上。方鴴擰著眉頭看著那邊,他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只是發條妖精向前飛出了近百米,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之中哪有什麼人影?
連鬼影都沒有一個。
那個他印象當中跌跌撞撞的小姑娘,想必也不太可能跑得比發條妖精更快。
難道真的只是幻覺?方鴴搖了搖頭,他不由想起之前帕克所見那具消失的骸骨,似乎與當下的情況一模一樣。還是說這地下通道之中真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這倒不是不可能。
畢竟有那麼多人喪生於百年之前那場災難之中,埋骨於這地下甬道之中的亡魂想必也不在少數,要是真遇上了什麼地縛靈、怨魂等等,倒也不是說不過去。
好在這是一個魔法的世界,幽靈也沒人們想象中那麼可怕。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才對其他人搖了搖頭,表示並沒什麼大礙。不過心中還是覺得有點不妥,總覺得這地下不是久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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