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灰的水壺冒著白氣,被從火爐上拎了下來,開啟蓋子,煙霧氤氳開來,像是繚繞的仙境,背後是一雙仔細注視的眼睛,明亮,微微浸潤。
愛麗莎白皙的手關了火,提起水壺,將滾燙的開水衝入白瓷茶具中,看著淡紅色的茶葉子打著旋兒浮起來,暈開一圈兒泡沫,上下沉浮著。
她每一個動作都很仔細,宛若閃著光,衝好三杯茶之後,才微微一笑,心滿意足地將它們放在一個銀托盤上,一隻手託著端了出去。
屋外大貓人與巴金斯正坐在平臺的露臺上,艾緹拉種的葡萄藤已經拉了蔓枝,綠蔭疊疊的葉片懸在眾人頭頂,光影割碎,獅人聖騎士正專心致志地用一把雕刀在刻一支嶄新的菸斗。
“瑞德,巴金斯先生,謝絲塔小姐,茶衝好了。”
露臺的中央放著一張小圓桌,圓桌上有幾樣茶點,周圍散落著幾張白木椅子,黛麗絲小姐靠在椅子一角,懶洋洋地眯著眼睛。
“辛苦你了,愛麗莎。”大貓人放下手中的雕刀,溫和地一笑。
“艾緹拉小姐可比我辛苦多了。”愛麗絲笑著說:“茶點都是她一手準備的。”
“的確,她手藝和在巨樹之丘時一樣,一點也沒退步。”大貓人表示同意。
“謝謝。”巴金斯也放下手中的傳訊水晶,對她點點頭。水晶上正即時傳來梵裡克賽場上的畫面,上面人群左右分開,之前比賽的勝利者正徐徐走下場。
上面是他們熟悉的面孔。
“艾德他們又贏了。”愛麗莎看著那畫面,眉毛彎彎地笑道。
“險勝。”巴金斯答道。
謝絲塔正接過茶杯,只對愛麗莎點了點頭。
“巴金斯先生對於工匠比賽也有研究?”愛麗莎有點好奇地問。
“略懂。”巴金斯繼續答道。
風吹過葡萄架子,樹葉沙沙作響,南方的風穿過伊斯塔尼亞,帶著沙子乾燥的氣息。
艾緹拉皺著眉頭從艦艏的廚房內走了出來,對幾人說道:“灰巖先生有點不安,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附近,惹得它這個樣子。”
這時黛麗絲小姐忽然睜開眼睛來,‘喵’了一聲,腳趴在地上伸了個懶腰,然後靈敏地往一側船舷上一跳,豎起尾巴站在那上面。
獅人聖騎士放下手中的雕刀,拿起依在椅子上的權杖,站起身來,目光越過那個方向的船舷,向著波光粼粼的長湖方向看去。
午後,港口區內沒幾個人,人都去去看比賽了,陽光直射下來,能見度極高,可以清晰看到幾里之外湖岸另一邊靜悄悄的森林。
巴金斯也拿起自己的手銃。
“幾條臭魚爛蝦。”瑞德眯起眼睛,銀灰色的眸子露出危險的光芒。
四號碼頭的方向有一條長長的棧橋,‘斯卡爾美人號’三桅帆船的後面,幾道影子正鬼鬼祟祟從水中上岸,那些東西有著湖綠色光滑潮溼的皮膚,腦後、頸項、背脊與肩胛處生長著長長的帶刺長鰭。
“棘魚人。”巴金斯也認出這些怪物來。
“這些東西出現在這裡準沒什麼好事,”獅人答道:“待我去教訓教訓它們,你們去找最近的人來。”
它將權杖往身後一掛,便向前走去。
但愛麗莎卻叫住兩人:“請等一下,巴金斯先生,瑞德先生。”
“你們看那是什麼?”她指著長湖的方向問道。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道淺淺的白色的浪花,正湧向這個方向,它左右有幾里長,像是一條白色的線,徐徐向港口的方向前進著。
……
屍體匍匐在地上,臉隱於背光的陰影下,一動不動。粘稠的血咕嚕咕嚕安靜地往外冒著,血液浸入磚石,猶如緩緩擴大的黑色斑紋。
致命的傷口是胸口的貫穿傷,那裡盔甲向內凹陷、翻卷。
可以想象一支長矛從這裡大力刺入,力透背脊,穿過兩層盔甲之後在佈滿青苔的石磚上留下一個豁口。之後襲擊者拔出長槍,屍體的主人順勢倒在地上,外湧的血漿在地上留下拖拽的痕跡。
長矛在侵入口處造成了深深的切割傷,可以想象它兩側各有一道扁平的鋒刃,在諾格尼絲,有這樣鋒刃的長矛往往被握在一隻有力的手上。
那乾枯修長的手臂上,佈滿了灰色的鱗片。
身材修長的蜥蜴人像是幾道投射在下水道入口處的影子,它們發出低沉的交談聲,然後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了黑洞洞的隧道之內。
遠處,廣場上正掀起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
歡呼聲傳至這個無人知曉的角落。
甚至震得一條街外二層樓高的建築玻璃微微晃動——
宇文羽用手按在玻璃上。艾塔黎亞的玻璃工藝遠不及地球,玻璃上的雜質細看之下像是繁星,顫動起來讓他看不清楚街道另一邊公寓的入口。
他不喜歡有意外。
就像將目標套入準心那一刻,風偏,彈道下墜,溼度,與細微的生理晃動,都要計算在內。
穿過廣場到這裡,正是梵裡克十多個公會的共同駐地,面前這一棟公寓,屬於暗影王座。再往前一些,就是艾爾芬多尖塔的核心區域。
南境鍊金術士同盟的總部,市政廳與城市結界的中心。
此刻在他目光注視下,公寓的入口內走出三個人來,三人身上披著灰色的戰袍,正是當下南境同盟的服飾。但這並沒什麼異常,三人結伴向廣場方向去了。於是宇文羽拿起筆,記下三人的外貌。
這個工作很無聊,但對於他來說剛剛好。
他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羽毛筆,目光偏向一邊,在那個方向把守著下水道入口的衛兵又不見了。宇文羽搖搖頭,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比起他們來,這些守衛毫無任何責任心。
但坐在對面的胖子忽然站了起來。
“你去哪裡?”
“我去看看。”羅昊答道:“你待在這裡。”
“他們開小差,與你有什麼關係,這不是你的任務。”
羅昊有點不屑地看著這傢伙:“拜託你發揮點主觀能動性,我們待在這裡不是當稻草人的,團長的意思是讓我們預防意外。”
“意外是什麼,”羅昊甕聲甕氣地說:“意外就是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宇文羽看了他一眼:“將軍不需要想法太多計程車兵。”
“古董思想,”羅昊丟下一句話,走了出去。
……
蘇長風聽到手中通訊水晶內傳來沙沙的聲音。
嘈雜的底噪,正逐漸匯聚成一句完整的話來:“團長……我們找到目標了……”但他並沒有回應,只用手蓋著水晶,抬頭看去——
天空中,大男孩正撓了撓頭,一臉尷尬地接受來自地球上記者的採訪:“這位先生,請問你是ragnarok的領隊嗎?你有些面生,你是第一次代表ragnarok參賽嗎?”
“請問你贏了銀色維斯蘭之後有什麼感想?”
方鴴正一頭霧水,完全沒料到這個環節。
他只能打哈哈道:“還好吧……”
“請問還好是怎麼樣,達到你心中預期的目標了嗎?”
他怎麼知道,方鴴心中怒道。
“還好就是……”方鴴認真想了一下,覺得有些詞窮:“就是……就是還行。”
場下蘇菲與唐馨皆在扶額。
記者也有點無語:“那ragnarok接下來有什麼目標嗎?”
“那個,爭取第三……吧?”
方鴴想了一下,決定拿靈魂指紋的說辭來一用。
當然,他心中可不是這麼想的。
只是果然,這個回答也符合記者的預期,對方這才對他微微一笑:“謝謝,那能不能合個影?”
方鴴僵硬地點了點頭。
幾秒鐘之後,他與ragnarok全隊成員一起,在這張合影中留下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團長,怎麼辦?”通訊水晶內正傳來外圍隊員的聲音。
蘇長風這才從天空中收回目光,答道:“看好廣場周圍,讓他繼續參加比賽。比賽結束之後,再請他過來。注意態度,但也要點出他身份。”
“明白了。”隊員們在水晶那頭點點頭。
蘇長風收起水晶,再看了一眼半空中那大男孩。
“傻小子。”
他心想。
而包廂內,法萊斯正皺著眉頭聽那矮人說完。
他用指節敲了敲木幾——他聽說過這個少年,但沒去看過當時比賽的記錄,多重並行,在這個年紀也的確算是一個天才了。
但侏儒有點心不在焉,漫無目的地翻著手上厚厚一疊羊皮紙的頁角,心中生出一個有些莫名的想法來,但他理智又否定這個想法。
這場比賽會有那麼多巧合?
但另一種可能性豈不是更加巧合?
自己真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矮人工匠看他翻來覆去地蹂躪著那疊名單,忍不住嚇了一跳:“會長先生?”
“怎麼?”法萊斯這才回過神來:“你們要拉他加入正賽名單,那去好了,只要對方同意的話。但暫時不要來煩我,讓我安靜一下。”
矮人連忙點頭,興沖沖地轉身。
但法萊斯叫住他:“等等,你想幹什麼?”
矮人回過身來,有點驚詫莫名地看著他,心想這不是你同意了麼?
法萊斯沒好氣地說道:“這是在比賽之中,你們要擾亂比賽秩序麼?先去把相關的流程辦好,等比賽結束之後再去找人。”
對方恍然大悟,這才躬身行禮道:“會長先生說得是,我們這就去辦。”
然後再一次興沖沖地離開了。
法萊斯看對方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
……
方鴴好不容易才分開人群走了出來。
他看了看左右,他在艾爾帕欣露過一次臉,當時應當留下了影像記錄。他不知道之前的採訪,現在有多少人認出了他,不過他心下多少有些準備。
因此也並不太慌張。
他找到其他人。
當著鷹嘴豆、木藍、崔宇還有dill的面,開門見山道:“你們想不想拿冠軍。”
四人皆是楞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在他們被採訪的時候,另外兩場比賽也先後結束——軍方的隊伍淘汰了芬里斯鍊金術公會,而elite也毫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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