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盡高塔的大廳之內,蕾雅與唐德在短暫的交談之後忽然之間停下來。或者說不是停下來,而是兩人不約而同看向大門的方向,那兒高拱的大門緊緊閉著,並無任何異常。這時巫妖唐德主動開口道:“蕾雅女士——”
“這就是你所說的那些……?”蕾雅的聲音仍舊脆生生的,帶著些帕帕拉爾人特有的稚氣,但作為聖言騎士團的團長,卻同樣具有不可抗拒的威嚴。
“心懷不軌之徒,”唐德幫她補充完後面的話,並點了點頭:“這些傢伙來得可真快,只怕是一路追著我從都倫到這裡。”
“追著你?”
“哈,說來話長。”
只是唐德黑洞洞的眼窟中火光一閃,又拉開椅子起身向蕾雅行了一禮:“蕾雅女士,我們並肩作戰的話,這些其實也——”
但他話還沒說完,‘砰’一聲巨響,騎士團長女士手中巨盾已重重插入地面,她一手從盾後拔出長劍,並嚴肅地看向門後的方向——在那裡,夏盡高塔外的臺階之下,信使正與那年輕的鍊金術士一道停下來。
一支亡靈大軍也同樣在兩人身後止步,那是一眼看去數不清的骷髏、幽靈與鬼狼。
前者正仰起頭,打量著這座有些年代感的建築。但在他身邊,那年輕人卻看著蒼蒼庭院之中的一具黑騎士——後者像是一具盔甲雕像,雙手持劍一動不動立於那個地方——年輕的鍊金術士後退一步,小心翼翼道:“信使先生,那、那巫妖也在這個地方。”
信使回頭看了他一眼,帶著一絲輕蔑之意:“害怕了?”
“那倒沒有,只是……”年輕人一邊說一邊戰戰兢兢地看了四周一眼。在最外圍,骷髏已經起了一陣陣騷動,它們似乎歪歪斜斜想要舉步上前。
但信使舉起手中的亡靈法杖——與艾矛堡一戰時丟失的那一根相比,這支亡靈法杖明顯華麗許多,它杖頭之上一隻白骨利爪緊緊攫住一枚黑色水晶——此刻黑水晶上光芒一現,這些亡靈立刻安靜下來。
他冷笑了一聲:“唐德爵士,我們追了你這麼久,你不會以為連你這點小把戲還防範不過來吧?”
“陰影之杖,”巫妖唐德的聲音從高塔之內傳來:“看起來你們這些四腳蛇崇拜者已經從君王之陵中有所斬獲了……”
信使臉色一冷:“唐德,你以為你躲在這個地方就萬事大吉了?把你手上那個少年與屠龍聖劍一併交出來,我可以看在尼可波拉斯大人的面子上饒你一命。”
“饒我一命?”唐德桀桀笑了兩聲,對於對方的誤會也不解釋。只是它笑聲剛落,夏盡高塔的大門忽然隆隆裂開一條裂縫,徐徐向兩邊開啟來。
但在層層階梯之上,最先出現的並不是巫妖唐德身影,而是一個個子矮矮的小女士與她手中的大盾。
蕾雅一動不動,立於大門之內,居高臨下看著外面亡靈的海洋,但全無懼色。
信使一便認出那是一位聖選者,因為帕帕拉爾人可不會熱衷於騎士這樣一個職業。不過這些聖選者留下一兩個人在這個地方本也在他預料之內,心知一戰在所難免,也不廢話,便將手中‘陰影之杖’向下一放,重重支在地面上。
在兩人身邊,亡靈大軍像是得到號令,一下向前湧去。
並越過兩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歪歪斜斜的骷髏大軍,只是它們才剛經過庭院,立於庭院之中的黑騎士盔甲之下紅光一現,其像是忽然復甦一般,抬起頭來,以雙手握劍,一劍向前揮出。
只見一道漆黑的半月形光芒從骷髏的海洋之中橫掃而過,前方的骨頭架子便齊刷刷少了一片。
信使見狀也不心痛,只是督促著亡靈大軍繼續向前——
幽綠的幽靈大軍穿過骷髏,後來居上,物理攻擊為主的黑騎士對於這些靈體生物毫無辦法,只能讓它們從自己身邊尖嘯而過——若是生體,恐怕早已在幽靈穿透而過那一刻便已身亡。
不過雙方皆是亡靈,也只能互不相干。
而這時唐德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另一個方向上。
只見它猶如一道黑煙落在地上,並立刻形成一具骨架——巫妖也不需要使用亡靈法杖,只用手在地上一指,一頭比信使控制的那些幽靈不知龐大多少倍的三頭巨犬從地下一躍而出。
它同樣也是通體幽綠透明,同樣也是靈體形態,三隻巨首向正衝到身畔的幽靈一口吞下,那些尖嘯的女妖頃刻這之間灰飛煙滅。
只是當雙方打得不可開交之時,廢墟的陰影之中,十數頭鬼狼正沿著斷牆殘垣的邊緣前行,它們的目標並不是正在指揮三頭巨獒戰鬥的巫妖唐德,而是徑直向夏盡高塔的大門方向而去。
鬼狼本就善於潛行,而且是影之國的生物——有人傳說它們是暗影王座之下的獵犬之王,阿契斯的子嗣,雖然外表平平無奇,但其實是一種相當高階的亡靈生物。
其單體實力便在三十五級到四十級之間,而更令人膽寒的是,它們還往往善於群獵戰術。
當這些影之國的‘獵犬’悄然無聲潛入戰場之時,唐德其實也正試圖找出它們的蹤跡——鬼狼是亡靈生物,但同時也是陰影生物——通常的亡靈巫術無法召喚它們,連唐德自己也不例外。
因此它雖可以感應亡靈生物,但對於這些來自於影之國的不速之客卻有些有力未逮。
而且信使手中的陰影之杖,一直在干擾它對於黑暗力量的控制力。
信使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他看著那片陰影正想著夏盡高塔的方向籠罩過去,但上面的兩人還一無所查,然後忽然之間舉起手中的陰影之杖,向那個方向一指。
陰影忽然化為七八頭體格健碩的黑色巨狼,帶著眼中的白色磷火,一躍而起,向著臺階之上的女騎士團長直撲而去。
但下一刻,信使臉色便一下陰沉下。
在他有些驚訝的目光之中,那位帕帕拉爾人女士彷彿早有預料地轉過身,手中劍刃一揚。
只見一道十字劍光在七八鬼狼之間綻放開來,劍刃所過之處,無不勢如破竹,金色的光刃像是撕開一片漆黑的陰影,讓鬼狼紛紛倒飛回去,七零八落地落在地上。
然後蕾雅才再一次轉身,將手中大盾一立,讓後面撲至的鬼狼分毫不差地撞在她的大盾之上。而這些來自於影之國的亡靈生物張開巨口,一口咬在盾上,但女騎士團長手中巨盾之上忽然彈開一圈金光。
但凡沾上這金光的鬼狼,無不從腦袋開始向後炸開,最後化為一片光雨。
盾反。
鐵衛士之中,但凡頂尖的選召者無不深諸這一招,蕾雅在與方鴴訓練之時,可從未主動用過這一招。
因為這才是鐵衛士的殺手鐧之一,而且幾乎無法防範,她就算教導方鴴,以方鴴的等級而言也拿不出什麼辦法來應對。不過對於戰鬥工匠來說,盾反的威脅其實並不是那麼大。
就像她此刻也只能反殺這些鬼狼,而無法對亡靈巫師本身造成威脅一樣。
不過也夠了。
“小心後面,”唐德還提醒了一句:“蕾雅女士。”
一隻漏網之魚的幽靈正從那裡穿牆而出,向她直撲而來。
但其實蕾雅也毋須它提醒,個子小小的女騎士團長仿若背後有眼睛一樣,反手一劍——劍刃還未至,一片金雨從她劍身上揮灑而出,但凡沾著一絲光華,那幽靈與左近的亡靈也頃刻之間氣化成灰。
“龍騎士域。”
信使這才感到有點棘手,這個聖選者比他想象之中厲害多了。
那是一位龍騎士。
而且還是最令召喚系頭痛的那種龍騎士——防護系的龍騎士。
召喚系——包括亡靈系在內,大多擅長以多打少,但數量上來了,正如戰鬥工匠的構裝領主一樣,質量卻未必見得高。而低質量生物在面對防護系職業時,往往顯得有點過於薄弱。
尤其是蕾雅這樣由鐵衛士一路走來的專職防護者,便更是如此。信使手中的亡靈生物其實不是不能靠近對方近前,只是攻擊對方一次,對手還無傷大雅,自己的亡靈倒因為反傷而灰飛煙滅了。
若是方鴴在此,看到這一幕恐怕要笑出聲來。他當然不會告訴這兩人——因為這位女騎士團長不僅僅代表著國內賽區防護一職的巔峰,同時也正是將反傷流發揚光大的人。
堅守騎士,豈非浪得虛名?
而且在這一流派之中,蕾雅是少有的攻防皆備者。
“蕾雅女士,”唐德顯然也看出女騎士遊刃有餘,於是開口道:“陰影之杖可以源源不斷召喚出影之界的亡靈,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來拖住對方的攻勢,你想辦法去解決對方的亡靈巫師。”
蕾雅聞言並未開口,只是用行動來回答。她忽然收劍還鞘插入大盾之內,然後抬起頭來,將手中大盾往面前一擋。
那年輕的鍊金術士看到這一幕,臉色都變了:“小心,那是——!”
但信使當然知道這一招是什麼,不過他神情不過只是微微變化,並回過頭去。
“石化之盾。”
一片耀眼的光芒蕾雅手中的大盾上放射而出,凡被這光芒照耀之物——無論是靈體還是非靈體,無論敵我雙方,全部陷入石化之中。而蕾雅一刻不停,又才雙手舉起大盾往面前重重一放。
“復仇。”
一聲巨響傳來,只見以女騎士團長為中心——或者以她手中巨盾為中心,仿若虛空之伸出一隻巨拳,正一拳擊中地面——臺階與地面紛紛沉降下去,而一道衝擊波向四面八方橫掃開來。
那一刻宛若她之前吸收的所有傷害,皆在這一擊之下釋放出來,而衝擊波所過之處,亡靈紛紛灰飛煙滅。
沉降的地面呈錐形向前延伸,一直蔓延至近百米,才堪堪停下。而此刻庭院之中,除了那黑騎士還能勉強站立之外,也只剩下一地殘骸而已。
而沉降的地面雖然停止,但氣浪繼續向前,從後面新生出的亡靈大軍之中橫掃而過——這些陰影之杖召喚出的三四十級的亡靈還好,但信使身邊的年輕人已哇一聲吐出一口血來,橫飛出去,撞在後面的女貞樹上。
信使回頭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他再看向蕾雅,這才舉起手中的陰影之杖來,並比劃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而另一邊蕾雅的攻勢並未停下,女騎士團長一言不發,只雙手將巨盾稍稍向上一提,然後頂著巨盾向前方發起衝鋒。由於巨盾的支點仍與地面接觸,她衝鋒之時竟在石板上拉出一條長長的火花。
在暮光之下,猶如一條火龍向信使蜿蜒而去。
那氣勢實在驚人,令信使也不由後退一步,但臉上神色未改,只在作完那個手勢之後輕輕將手中的法杖往地上一支——戰場上的陰影生物似乎靜止下來,不再與唐德的亡靈纏鬥。
只是有少數的骷髏與幽靈,仍在向那位女騎士團長靠近。
只是它們還未來得及靠近其近前,蕾雅別在盾後的長劍再一次出鞘,旁人甚至未看清楚她是怎麼出手的,只見那道蜿蜒的金色火花左右,忽然各自爆發出一片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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