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的涅瓦德格外迷人。
旅店露臺的欄杆上,月光穿過樹梢,銀晃晃一片。遠處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黑沉沉的水,映著雲的形狀,緩緩由依督斯西面經行而過那是山之末,窟底山脈在那個方向緩緩與大地融為一體。
雲層之下是依督斯沙漠的起點,銀色的沙丘,同樣映襯於一彎冷月之下。但那是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後還要遠在梵裡克西面,橫穿過長湖,才能抵達那一地區。
方鴴只能想象一下那存在於夢境之中的沙海,旅者之憩主人馬紮克與米蘇女士的故鄉,龍之鄉。他收回目光,聽著小妖精們的歌聲從旅店方向傳來。
‘銀月皎皎,彩雲昭昭,河漢垂穹霄;
一個鍊金術士,笨頭笨腦,來到涅瓦德之郊……’
入夜之後,樹上的旅舍像一個光之巢,溫暖的光芒從各處的窗戶之中流淌出來,像是一條涓涓的河流,流向森林外面的水車,扎扎迴響。
旅店內夜星小姐的聲音在裡面特別明顯。
她們又在拿他開涮,引得客人們哈哈大笑因為今天的客人們大多是認識他的,或者說這一週以來教導過他的。方鴴也回頭看去,聽著旅店內觥籌交錯的喧鬧,但只輕輕一笑,也並不著惱。
“千門之廳是銀之塔的一部分,裡面儲存是知識,挑戰只是人們獲得知識的必由之路……”
“並不是每一種知識都適合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它需要慎重選擇一個真正合適的主人,銀之塔建立的初衷,便是為了守護者那些不為人知的奧秘。”
塔塔小姐安靜地跪坐在欄杆上,眸子裡映著星子的光芒。
“妖精龍魂也是其中之一?”
“妖精龍魂也是其中之一。”
“塔塔小姐有什麼建議嗎?”
“建議沒有意義,騎士先生只需要記住一點,知識有千面,但那只是追尋過程之中不同的路徑而已。每個人在千門之廳中所見與所聞皆不相同,可大多追尋的是同一個真理。”
方鴴聽得似懂非懂。塔塔站起來,輕輕將小手放在他手背上,問:“騎士先生還是不太明白嗎?”
方鴴點點頭。
“對不起,是塔塔掌握的知識還不夠充分”
“可是我也不知道,應當怎麼更簡潔地描述千門之廳。”
“……已經足夠了,塔塔小姐,”方鴴溫言答道:“什麼都要塔塔小姐的話,那還要我幹什麼?這一週來我學到的東西很多,我們共同去面對千門之廳內的一切。”
他停了一下:“不管那是什麼。”
塔塔靜靜的感受著他話語中的真誠。
她抬起頭,打量著自己的騎士。
“塔塔小姐?”方鴴忽然問道:“有一個問題一直以來其實都想問你們。”
“怎麼?”
“你知道我們來這個世界的目的麼?”
“知道一些。”妖精小姐輕輕頷首。
方鴴這才答道:“在我看來,‘你們’似乎對於‘我們’並不太牴觸,而當地人稱呼我們為聖選者,似乎對於我們的存在並不太過陌生。但其實‘我們’的目的是來這個世界上獲取知識,而這些知識,便是從‘星輝’之中得來的……”
“……我不太知道應當怎麼與你解釋。”
“我們認為艾塔黎亞是一個資訊化的世界,或者說,一片星輝的海洋。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皆是由我們稱之為‘星輝’的資訊承載物構成的,包括你與我在內……”
“這些星輝,在兩個世界表現出完全不一樣的性質。在艾塔黎亞它構成生命萬物,但在我們的世界,科學家學者們從星輝之中分析出一種罕見的結構,認為其中隱含著一些遠遠超出於我們時代的知識與技術。”
“我們認為那是更高層次文明的傳承,它可能是艾塔黎亞的前身,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眾聖的時代。因此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其實就是為了攫取這些知識。”
“我們透過一種稱之為‘輝光物質’的裝置,記錄我們在這個世界的經歷、知識與見聞,並帶著它們離開,”方鴴看著妖精小姐,輕輕吸了一口氣:“塔塔小姐,艾塔黎亞是一個資訊態的世界,我們帶走資訊,不是在瓦解這個世界的根基麼?”
“我想,你們應當不是不知道這一點,為什麼塔塔小姐還對我們那麼友善?”
塔塔有些安靜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答道:“騎士先生你說的這些,我確實瞭解一些,不過騎士先生大可不必擔心。”
方鴴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她回過頭來,答道:“資訊若不發生交換,便是一片死海,你們帶走了資訊,但也帶來了資訊。騎士先生不可忽略,當你們進入這個世界的一剎那,兩個世界便發生了交錯,因此你們的到來也孕育著星輝之海的壯大。”
她看著方鴴,說道:“人們把你們稱之為聖選者,正是因為你們是被選中的人,獲得恩惠,但也為我們的世界帶來希望。”
“可是我們之間曾發生戰爭。”
“那只是誤解而已。”
方鴴還想再說什麼,但妖精小姐輕聲開口道:“在上一次聖選時代,也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底層民眾並不瞭解你們,凡人記憶的歷史畢竟是有限的,因此誤會很容易產生但正因此,聖殿才會選擇不斷保留知識,將上古的傳承,延續至今。”
方鴴有些吃驚:“上一個聖選時代?”
塔塔搖搖頭:“我不太清楚,但在我知識記憶之中的確有過這樣的時代。”
當代的人類並不是第一批涉足艾塔黎亞的人。
還有上一個聖選時代。
方鴴心中充滿了驚訝。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聞,還是這本就是一個驚天秘聞。
而上一個聖選時代,會是上古時代的人類嗎?他腦海之中充滿了關於過去時代的意像,而在所知的人類的歷史之中,並未有關於艾塔黎亞的記載。
那麼會是上古的文明嗎?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些神秘而古老的文明,埃及,兩河流域,以及自己國家的神話時代,會不會是兩個世界的神話時代本就彼此有交織。早在幾千年之前,人類也曾經踏足過這片土地?
不過也並不一定。
宇宙如此廣袤,說不定上一代聖選者,並不來自於地球。
可惜關於這些,塔塔小姐也知道得不多,銀之塔只有罕見的資料記載過這一點,包括儲存知識傳承的各大聖殿,也只有關於那個時代隻字片語的傳聞。
人們只知道,那是一個比埃索林之災還要久遠的年代,遠在第二禍星之前,或許只有辛薩斯蛇人才經歷過上一個聖選時代。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塔塔答道:“淵海長卷上有關於上一個聖選時代的詳細描述。”
“淵海長卷?”方鴴覺得自己不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名詞。
“那是埃索林時代之前儲存下來的古代史詩,是蛇人帝國之物,可惜它的正本只儲存在淵海之下,真正見過的人不多。”
兩人正交談間,後面旅店大門被人推開。
塔塔聽到那個方向傳來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才一停小聲說道:“有人來了。”然後她身形漸漸淡化,消失在了欄杆之上。方鴴這才回頭看去,才發現走過來的是那位戰士之王。
奧丁徑自走到他身邊。
他手上端著一個杯子,也不看方鴴一眼,只壓在欄杆上,欣賞著遠處長湖的景色。但過了一會兒,他才回頭問道:“怎麼不在裡面,小九之前還問我你去了什麼地方?”
方鴴苦笑:“他們會灌我喝酒”
“真沒出息。”
奧丁忽然伸出手,將手中杯子遞了過來。
方鴴微微一怔,他看了一眼杯子裡,裡面明晃晃的液體映著月光這讓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喝過一次的精靈琴酒。但奧丁看他警惕的神色,才開口答道:“只是果汁而已。”
方鴴接過杯子,有點意外地看著這位戰士之王,大約沒想到對方還會這麼好心。
“這裡風景不錯,”奧丁看著遠處的湖面,再回過頭來:“蠻會挑地方的。”
方鴴沒好意思說,這是塔塔小姐挑的他可找不到這麼漂亮的地方。
不過好在這位戰士之王本來也意不在此,只問了一句:“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麼,關於帶你來南境的目的?”
方鴴回想起什麼,這才輕輕點了點頭。
不久之前奧丁對他說過,只要他可以在對方手下撐過十秒鐘,那麼奧丁就會告訴他,究竟帶他來南方幹什麼。而讓他進入千門之廳,顯然也只是這個目的的一部分而已。
不過要在一位十王手下撐過十秒談何容易?
他這些天來與各個大佬戰鬥,幾乎都罕有撐過十秒的,一般來說一兩招,就足以放倒他了。
當然這主要看各個大佬的心情如何。
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
奧丁忽然開口:“明天是最後一天,有什麼想法?”
方鴴茫然地搖了搖頭,明天就是第七天,他們將啟程前往夏盡之塔,並從那裡開啟千門之廳。
但他到現在為止,甚至都還不知道千門之廳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又如何能有什麼想法?不過要說準備,他倒不是沒有準備,畢竟這一週他也不是在浪費時間。
奧丁看他搖頭,也不意外,這才答道:“等你從千門之廳出來之後,可以前往梵裡克。如果你想問我有什麼目的,那麼我想讓你去做一件事。”
方鴴看著這位戰士之王,並未置可否。“什麼事?”
“也沒什麼大事,代表ragnarok去參加大陸聯賽就可以了。”
方鴴楞了一下,才答道:“我說了,我是不會加入任何公會的。”
“我知道,”奧丁看著他:“我並不是讓你加入ragnarok,這其實是超競技聯盟與考林—伊休裡安王室的一個約定。新王才剛剛登基,宰相一派不希望在大陸聯賽上丟人丟得太厲害,所以才求助於選召者”
“超競技聯盟轉而把這個委託,分派給我們各大公會,”他說下去道:“你知道各大公會,平日裡都是有一些不露面的核心工匠的,考林—伊休裡安王室就是寄希望於這些人。”
方鴴聽了默然不語,他聽是聽明白了。但對方莫名其妙讓他去參加一個鍊金術士專業比賽固然他另一個身份不是沒參加過,不過這件事怎麼看也透著蹊蹺。
正如奧丁所說,各大公會皆有自己平日不露面的核心工匠,與暗中培養的新人,ragnarok家大業大,怎麼可能連一個人也拿不出來,需要求到他身上?
他總覺得對方這番回答有些敷衍了事,或者話外有話。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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