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卡佩小姐!”
方鴴在人群中找到絲卡佩。營地裡正一片兵荒馬亂,戰鬥拉開序幕之後銀林之矛向河南岸的森林發射了兩枚照明彈,將這個方向照得亮如白晝。
絲卡佩正低著頭調緊手套的金屬外殼上的螺母,聽到喊聲才抬起頭來。她一眼看到方鴴從遠處走過來,連忙招了招手讓他趕緊過來。“你來的正好,正在找你。”
“找我?”
“任務已經下達了,馬上我們就要出發,待會兒你和我還有魁洛德一起行動。”
“行動,我?我也要上第一線?”方鴴眼神一亮,有些躍躍欲試。
絲卡佩連忙將食指豎在嘴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抬起下巴向一邊努了努。方鴴向那個方向看去,魁洛德一手駐著大劍,另一隻手按在樹樁上一張地圖上話正說到後半段:“……塔拉之刃會投放到這個區域之間,精靈遺蹟中有性質不明的鍊金術迷鎖,根據情報這個迷鎖至少有一種能力會阻撓塔拉之刃自行啟動。所以我們的任務是進入這一區域為塔拉之刃進行手動點火,並且在塔拉之刃的支援下駐守至少半個小時,直到援軍抵達為止。”
“這個任務分為A、B兩階段,A階段目標抵達塔拉之刃附近並點火成功,B階段目標為駐守以待援軍抵達,因此我們也分為兩個小組,A階段A組主攻,B組輔助,第二階段輪換。A組人員為彌雅小姐和二三分隊所有成員,B組人員為我、絲卡佩、隨隊鍊金術士艾德與第一分隊所有成員,A組彌雅小姐負責指揮,B組則聽從我的命令。”
說完,魁洛德靜靜地環視一週,重複道:“都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齊聲答道。
“陣亡者統一選擇在隱匿泉附近的米萊拉聖殿復活,沒問題嗎?”
“沒問題!”
方鴴看到這一幕不由讚歎:“魁洛德先生還是十分威嚴的。”絲卡佩在一旁雙手環抱,哼道:“要不然他怎麼能把我騙到手?”語氣裡滿滿地不屑。方鴴有些好笑地回過頭去看後者,絲卡佩小姐顯然死鴨子嘴硬,看對方的目光明明是一臉的迷戀。
“塔拉之刃,”方鴴忽然想起來這是什麼。“是傑弗利特的龍騎士?”
絲卡佩點了點頭。“傑弗利特紅衣隊下血本了,所以這就是為什麼要帶上你的原因,戰役級魔導器的點火,你會嗎?”
“只是啟動的話,只要是鍊金術士就沒有不會的吧?”方鴴這才明白過來。“不過龍騎士啊,我還沒見過呢。”
“我養的花栗鼠都比你有見識,可惜它在上一次冒險中病逝了。所以待會上戰場可別一下子死掉了,你們盡會給我添麻煩。”絲卡佩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等一下,絲卡佩小姐養的不是一隻藪貓嗎?”
“那是Serval小姐,她走丟了,那是上上次冒險的事情了。”
“……”
不過方鴴對於即將到來的行動一點也不畏懼,還隱隱有些興奮。他看著侃侃而談的魁洛德,忽然心血來潮。“對了,絲卡佩小姐,團長究竟是怎麼把你騙到手的?”
絲卡佩瞪了他一眼。“那和你沒關係,乳臭未乾的小毛頭。”
周圍響起一陣竊笑。方鴴也跟著笑,絲卡佩非常惱火地看著這些傢伙,最後很恨地剜了方鴴一眼。不過方鴴對兩人的感情其實有點羨慕,他心有所感地看向另一個方向——魁洛德講完之後把大劍往身後一收,然後看了看那邊的彌雅。
聯絡官小姐比方鴴先到一步,一直安安靜靜地立於一側,直到這時才輕輕點了一下頭。但她好像察覺了什麼,有些疑惑地向方鴴這個方向看了過來,嚇得後者連忙作賊心虛地低下頭。
“嘖嘖。”絲卡佩在一旁嘖嘖有聲地看著這有賊心沒賊膽的狗東西。
於是任務目標便確立下來。
眾人按分組魚貫而出,雖然方鴴除了自己的任務之外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絲卡佩已經一把逮住他拖著他跟上了大部隊。方鴴揹著一個堪稱累贅的大揹包,裡面全是用得上的鍊金工具。
這時頭頂上照明彈的光輝也漸漸暗了下去,四周正重歸幽暗。夜空中點點繁星再一次開始閃爍,森林正位於最安全的時分。
隊伍很快就深入了森林中。
森林盤根錯節的木質根支與蔓延攀長的低垂枝幹在樹幹與樹幹之間好像構成一個個迷宮一樣的隧窟,在幽暗之中永遠看不到盡頭。偶爾矮樹叢會發出簌簌的響動,把方鴴嚇一跳,但實際上不過是在灌木內築巢的矮雉一類的走禽——遠處有兩隻發光蕈在那裡探頭探尾,它們子柄上的黑豆子一樣可愛的眼睛其實不是感光器官,而是震動靈敏器。
顯然,隊伍從這裡經過已經驚動了森林中大多數的‘原住民’。
方鴴還看到幾隻體形巨大的駭鳥,這些巨型肉食走禽差不多有兩人多高,像是巨人在森林裡漫步,遠遠地就看得他頭皮發緊。連魁洛德都從背後取下了巨劍,但對方好像也不打算招惹這些同樣麻煩——並且不在它們正常食譜上的兩腳靈長類生物。
嘭,第二發照明彈打上了天空,明亮的光芒再一次將整片森林照得纖毫畢現。方鴴有些氣喘不均地抬起頭,但忽然感到背後一輕,原來魁洛德經過他身邊時順手一提將他的揹包拎了去。
“啊,謝謝……”
“專心點,”絲卡佩走過來一巴掌打在他背上,差點把他打得一個趔趄,“你在看什麼?趕快跟緊其他人,這附近有一片枯萎樹人棲息地。那種三四十級的生物我們遇上都會覺得麻煩,你要是迷路誤入其中就必死無疑。”
方鴴還真想看看枯萎樹人是什麼樣子的,他來這個世界神奇生物也沒見過多少,只在卡普卡見過一次體格巨大的獅鷲,當時印象十分深刻。再往後就是先前所見的駭鳥,連這種遠古種都叫他感到稀奇不已,聽說這種生物在地球上已經絕種了幾萬年,連生物學家都跑來新世界參觀它們。
不過這時他不敢太過造次,向魁洛德道了一聲謝,老老實實地跟上隊伍。
照明彈升空之後,隊伍的行進路線便發生了改變,不再穿過那些空曠開闊的疏林草地,而是埋頭往密林之中鑽。就這麼彎彎曲曲地走了有一刻鐘,其間方鴴不時將發條妖精升空以修正方向,才終於再一次看到遠處聖殿半圓形的拱頂。
這還是方鴴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中抵近觀察精靈的建築——它和別處遺蹟有很大不同,建築多用靈巧、輕靈的修飾風格,充滿了修長與精巧的連續廊柱,主建築多用十字拱和肋架拱結構,上面的裝飾充滿了鏤空的連續券形結構,那是一種非常精巧的美,將莊嚴與細緻完美地融合於一體。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方鴴很難相信這樣精緻的建築群可以儲存這麼長時間。當然這座遺蹟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時間侵蝕,自然植物基本上已經完全侵佔了原本文明的疆域,藤蔓爬滿了每一座建築,除了偶爾露出一片白色的石牆反射著月光之外,整個遺蹟就是一片奇形怪狀的綠蔭。
方鴴看得入迷,不由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但忽然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他茫然地回過頭,才看到絲卡佩一臉沒好氣的神色:“發什麼呆,看看前面。”
方鴴這才發現魁洛德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隊伍最前面,對方凝視著一個方向,於是方鴴也向著那個方向看過去,但他除了一片黑洞洞的森林之外什麼也看不到。他下意識將手伸進兜裡摸索,然後掏出一隻發條妖精,但絲卡佩從後面伸出手來按住他,對他搖了搖頭。
“聽指揮,”她說道:“有人過來了。”
“是嗎,我怎麼沒看到?”
見絲卡佩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方鴴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問了一個白痴問題。過了一會,他果然看到一些人從那個方向的林子裡走了出來:
對方穿著銀色的衣物,在照明彈的光輝下一覽無餘。他們很有紀律地列隊走出森林,在大約幾百米開外列了一個三列橫隊,攔在黎明之星冒險團前面。
“他們也發現我們了?”
魁洛德點了點頭,順手將揹包丟還給他。方鴴接住揹包,一旁絲卡佩也取下掛在身後的魔導銃,也丟了過來。方鴴慌忙雙手又託著揹包接住那杆長銃,只感到重心一沉。
“伊休裡安的七式燧發槍,拿去自保,會用嗎?”
方鴴看了看遠處的那些穿著銀色衣服的人,“只會一點。”他下意識點了點頭。
“沒關係,多試幾次就會了,這比發條妖精簡單多了。”絲卡佩拿出一塊有詞典那麼厚的金屬構件在他面前晃了晃:“這是水冷構件,我給你拆了,因為裝上去之後以你的力量連槍都端不穩。不過沒有這個東西也會有影響,你最好保持一分鐘開一槍的頻率,一分鐘內連續開兩槍裡面的無屬性水晶就會過熱損壞槍機,開三槍的話必然炸膛,你自己看著辦。”
方鴴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無屬性水晶的魔導銃在獅子戰爭之後開始列裝各國軍隊,這種和發條妖精一樣介於術具與戰具之間的鍊金產物是順應艾塔黎亞諸國擴大兵源的思路而誕生的,不過並不太成功,首先無屬性水晶的威力太弱,不足以對七級以上的選召者造成威脅;其次水晶的水冷機構龐大繁雜,普通人根本沒辦法攜帶這麼重的東西參戰。
於是這種東西最後只在低階冒險者之間推廣開來。
不同於早期的前裝滑膛槍,這把魔導銃也有膛線,膛線是人類帶來的技術,就如同新世界對地球帶來的鉅變一樣,事實上人類對這個世界的影響也是方方面面的。
“對了,”方鴴忽然想到什麼:“彌雅和其他人呢?”
絲卡佩瞥了他一眼,不以為然:“怎麼,擔心你的小女朋友了?”
方鴴臉刷一下紅了,好在這時照明彈的光芒再一次暗了下去,一片幽暗中沒人注意到這一點。他舌頭打結地解釋道:“彌雅小姐她她她我我我……”
“行了行了,”絲卡佩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她一邊幫魁洛德開啟劍鞘上的金屬扣,一邊說道:“沒興趣聽你編故事,你那點小心思早就人盡皆知了。不過我要提醒你,小傢伙,她不適合你——”
“她在另一邊,”魁洛德打斷她。他瞪了她一眼,一邊取下巨劍平靜地回答道:“這一仗A組主攻,我們的任務是策應。如果情況有變,記住我們的第一目標是進入遺蹟裡,找到魔導器並啟動它。”
方鴴搓了搓有些發硬的臉頰,這才平靜下來:“那我們現在呢,不做點什麼嗎?”
“當然有事要幹,”絲卡佩說道:“我們,現在,等打錢。”
“哈?”
“新丁,讓我來給你上第二課,”絲卡佩頭頭是道地傳授道:“在艾塔黎亞,傭兵的準則是,拿錢辦事。而一般來說這個準則還可以進一步引申為:拿多少錢,辦多少事——繼而又誕生出第三個基本原則:傭兵拿到了錢,才會辦事。”
方鴴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魁洛德卻罕有地沒有反駁自己女友的話,他看了看方鴴,解釋道:“在選召者之間,艾塔黎亞的所有準則都是約定成俗,冒險團與大公會之間也是如此,不要太過相信你在現實中看到的那些宣傳,這裡的每一條規則都是在無數的爭鬥和妥協之後形成的。”
“簡單的說,我們不會太過相信任何人,我建議你也一樣。”絲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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