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旅人號的下層甲板之中,狼一樣的少女正注視著黑暗之中生成的倒影,那好似在流動的陰影之間建立起了一面鏡子。
鏡中的少女低垂著頭,目光不與之相對,垂下的黑髮猶如絲線,又猶如溪流一樣環繞在她身邊。
兩人的面容猶如在兩個對立的世界之中形成了左右顛倒的魔女的繪像,一位來自於空海,而另一位來自於命運的長河之中——少女抬起頭來,輕紗遮住了眼睛——
她用盲目的雙眼正‘注視’著面前的人兒,但並不言語。
立於鏡前的彌雅咬著下唇,同樣也一言不發。
狼樣的少女一頭銀色的長髮映著窗外的清輝,猶如黑暗之中流淌的星河,只是眼眸之間含著雋永的目光,內裡閃爍如同星辰。
只是那神情之中帶著方鴴從不曾見過的嚴肅,雙眉也緊緊蹙著。
鏡中的少女才看向狼少女胸口的位置——在原本應當屬於心臟的部位,在那裡此刻有一個漆黑的漩渦,而漩渦的中心正懸浮著一枚翠色的水晶。水晶之中翠綠的光芒彷彿要流逸而出——
但轉瞬即被漩渦的邊緣所吞沒。
她這才‘平靜’地開口道:
“命運早已織絲成錦,而當你已走上天平的一端,占星術士們將星軌與你相連,無論你在這裡,還是在彼處,只要你流露出那樣的力量,從繁星之間投下的目光就會立刻匯聚於你身上。”
“命運的女神伊蓮,”彌雅冷冰冰地開口道,“從剛才開始我就感受到異樣的氣息,在艾音布洛克我也曾使用力量,但那時候為什麼沒有暴露,你幹了什麼?”
天藍曾經有點好奇,為什麼外人會將這個看起來脾氣很好的狼少女稱之為海之魔女。
但或許只有在外人面前,她才會真正展露出自己屬於魔女的一面,冷聲開口道:“這一切都在你的力量復甦之後發生,我有理由懷疑這是你的安排。”
“海林水晶會遮蔽你的氣息,”鏡中盲目的少女輕聲答道,“但那只是一時的,我說過,你無法逃避,群星之間交織的命運早已與你相連。”
“那麼你為什麼會在聖約山,永恆徽記為什麼會在那個地方?還有,為什麼你的形象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彌雅嚴肅地問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差點沒能認出你的形象——但我其實明明曾見過你,命運之女伊蓮,要不是我從海林王冠之中得到了關於你的資訊,幾乎遺忘了關於你的一切。”
“所以,我記憶中的關於你的形象會什麼會憑空消失?”
少女搖了搖頭:“那是因為你從未真正見過一位神祇的逝去。”
“你說神之殞?”彌雅反問道:“但據我所知,在命運之樹下,永恆的長河邊拾掇命運的那個人從未消失過,眼少女伊蓮仍舊是歐力眾聖之中的一位,神位從來沒有空缺過……只是,不是你。”
少女意外地‘看’了彌雅一眼。
她雖然明明閉著眼睛,卻輕易令人感到她的神色與情緒——平靜,從容。
少女輕輕開口道,彷彿在述說一則古老的預言:“因為一位神祇已經逝去,冬日將至,死亡與陰影自然與之隨行,世界會發生巨大的變化,我曾和你說過。”
“林中之影……”
彌雅搖搖頭,低聲自語:“你是說那位森林女士的孿生女神……你讓她替代了你的位置,為什麼?你們究竟在謀畫什麼,一位神祇空缺了,但世人卻毫無所察,歐林眾聖在謀劃什麼?”
但她馬上拋開這些情緒,斷然否認道:“算了,我不想明白這些。無論是第三禍星也好,還是眾聖為此的計劃也好,但我不想參與到你們的計劃當中來,我摧毀聖約山只是為了復仇而已。”
“你不想把他們捲入進來?”
少女偏了一下頭,問道。
她向外面看去,那裡隔了一層厚厚的船艙,但於她的目光而言彷彿沒有阻礙。
她看到Enigma,AOA與獵鷹團那些微渺的人類正展開攻擊,但攻擊為希爾薇德、愛麗莎與妲利爾所阻擾,她看到那些奇異的構裝體飛上天空,化作漫天的火花,光點。
她見過那些凡人的機器,安吉那也經常與他們展示那些小玩意,其中的佼佼者,就連那位智慧卓絕的神也會點頭稱許,她的目光又越至另一端,結界與河灘對她來說並不存在距離上的約束。
她看到那個少年,穿著鍊金術士的大衣,在凡人當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若在平日裡,安吉那說不定會很喜歡他,但現在卻是艾梅雅與瑪爾蘭選中了他,連生命女神米萊拉都在他身上投下一瞥,真是有意思的小傢伙。
——她從船上的人聊天當中得知了這一切資訊,或者說這個世界上本沒有什麼秘密能瞞過她的眼睛,只是她願不願意知曉而已。
“其實你選擇與他們同行也挺好。”
少女開口道。
彌雅一怔,隨即目光中露出意外的目光來。
不過她一笑,輕輕哼了一聲:“他們本來就很獨特,‘他’身上有一半海林王冠的力量,無論如何我也與他共享著星輝,這世界上對我來說沒有比這更特殊的存在。”
“而他身邊的那些人,也都是很優秀的人——你見過的那個女人,是馬魏的女兒,你應該認識他。”
命運的少女面上流露出一絲詫異。
但隨即又變成恍然,她開口道:“我認識他,應證第三門扉預言的那個人,但他其實並不是關鍵的鑰匙。”
彌雅不答,只指向船艙的另一邊,礦區所在的那個方向:“那位博物學者小姐,她擁有兩本魔導書,其中一本是生命之書,那個應證復甦的預言。”
“而和他們同行的元素使,我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氣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就是外界傳聞之中那個力量的源頭,龍後瑪格麗特,應證著蒼翠的預言。”
少女明明緊閉著雙目,但卻給人這樣一種感覺——從平靜到意外,失去了命運女神的神位,也讓她失去了編織命運的力量,但她其實仍舊清楚那些計劃當中的每一環:
“所以在啟動星匕首時,你是故意選擇這個座標的?”
“不,”彌雅輕輕搖搖頭,“這些資訊也是在我抵達之後才知曉的,只是我要告訴你的是——他是我選中的人,從我將星輝分享給他的時候,我就做好了準備要和他分享一切。”
盲眼的少女看著她:“——你仍舊決定要出手?”
彌雅輕輕點了點頭,用溫和的聲音答道:“現在我是這條船上的一員,我便要保證他們不受外敵所威脅,Enigma,AOA和獵鷹團那些蟲豸一樣的傢伙,也配威脅我的人?”
伊蓮沉默了好一會,才看著彌雅開口道:“我會為你啟發海林水晶的力量,但你應當明白,它只能遮蔽一時的氣息,你使用那個力量越多,那些人注意到你的可能性就越大。”
她看著狼少女胸口的漩渦,青色的光芒有一刻彷彿要突破束縛,但轉瞬即被遮蔽。
那是一位神祇死亡的證據……
而只要那個證據仍在,那些東西總有一天會找上門來。
她伸出手,下一刻——彷彿仍在剎那之間,那枚水晶,那個漆黑漩渦一切都猶如沙礫一般消逝,狼少女胸前的一切異狀都已恢復如初,顯露出原本罩袍的顏色,灰色的長袍籠罩於她身上。
彌雅抬起頭來。
面前黑暗之中的一切正在發生變化,鏡面也正分崩離析,鏡中少女的形象正在失真,她最後的目光仍舊看向彌雅,直到一切煙消雲散。
陰影之中只留下沉默不言的寂靜,與一成不變船艙的艙壁。
之前的一切幻象彷彿都不曾存在過。
她伸出手,一支閃爍著微光的星匕首出現在她手上。
……
來自於三個精銳旅團的進攻小組正採取多人一組的方式在密林之中推進。
Enigma的夜鶯不得不時時回首,因為黑暗之中死亡如影隨形,他的目光偶爾凝視著那些於樹木枝幹陰影之間留下的一抹紅光,一閃即逝,猶如殘存的餘溫。
有一把冰冷的鋒刃遊正走其間,以冰冷的目光注視著森林之間的每一個獵物,“我們發現不了她。”Enigma的夜鶯的聲音有些發緊。
他轉動了一下手中的刀刃以期給自己一些安全感,另一隻握著通訊水晶的手指節則有些發白,一道明顯的刀痕刻印在他肩甲之上,只要再深入三分那一刀就能切斷他脖子送他去復活點待機。
他們這一類夜鶯外界通常稱之為無蹤短刃,在匿蹤上本來就要插了影舞不止一頭,甚至還比不上同為灰庭守衛的銀斗篷,更不用說於他們對面的那位殺手,冷靜得有些異乎常人。
負責組織進攻的夜鶯小隊隊長也是一陣沉默。
他自身來自於AOA,為了方便統合進攻才將三個團隊的所有十一名夜鶯都拉入了這個頻道之中,他也是影舞者,只是影舞者與影舞者之間亦有差異。
他並不知道七海旅團的那個影舞者叫什麼名字。
但對方表現出的水平明顯不像是這個等級的夜鶯應有的,那隻在那些身經百戰的老資歷選召者身上能見到,甚至與接近於38級的他也不遑多讓。
而大家都是影舞者,在同水平的情況下只要一方不露出馬腳,另一方自然也難以察覺。
更關鍵的是——
“裝備……”
這位夜鶯隊長忽然想明白了那個關竅。
對方是一個由鍊金術士主導的團隊,而這樣的團隊往往有著迥異於一般團隊的特質,那就是他們的裝備無論其本身的水平還是維護水平都遠遠比一般團隊更好。
更何況主導那個團隊的還不是一般的鍊金術士,世所皆知大陸聯賽最後雖然不了了之,但實際的冠軍在人們心中早已塵埃落定,而他們所面對的對手則正是這樣一個人。
“你們盯住她,”最後他下定了決心,“讓其他小隊繼續推進。”
那個女人不動,他完全不敢放任夜鶯小組全部過線——後排的施法者怎麼辦,鐵衛士根本護不住他們。
Enigma、AOA與獵鷹團合而為一固然高手如雲,但沒有哪一個是多餘的,每一個都是損失不起的精英,他可不敢放任一個這種水平的夜鶯潛入到後排去。
“要說對方是鍊金術士也就算了,”高大的鐵衛此時在一旁開口道:“他們身上的裝備填補了與我們之間的硬實力差距,但天上的這些東西又是怎麼回事?”
夜鶯隊長抬起頭去。
那時他正好聽到隊伍後面的遊俠們高喊:
“在頭頂上——!”
走在最前面的高大盾衛率先舉起盾,子彈猶如一束穿過森林的流焰,正中大盾的一角,他後退一步,彈頭在盾面上刻下一個金紅的鏨印。
團隊中的魔導士正看向這一幕,不過盾衛轉身將他一扯,拉進盾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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