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指環。
金焰之環微微震顫著。
塔塔小姐忽然從他一側浮現,亦平靜地看著這一幕。她很少會主動現身,但高塔之中的空間還算安全。
方鴴與她對視了一眼,兩位天才所討論的那個問題。
其實在數個世紀之後的今天。
已有答桉——
此刻另一個聲音迴響了起來,那個聲音鏗鏘有力,顯得中氣十足。方鴴一聽那個聲音,就意識到這與他印象中那位會長大人截然不同。
他認識的那個這個時代的弗里斯頓溫文爾雅,像是一位真正的貴族紳士,但這個聲音則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庸俗之人看不到這一點,我很可惜我們的同行之人也有人認為這條路是錯誤的,”第三道人影出現了,“兩位,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們真的要糾結於這條看不到前途的道路麼?”
他搖搖頭。
“也不竟然。在沒有找到合適的載體的情況下,我們發明這臺魔導爐的意義是什麼?它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除了提供給我們自我安慰——未來說不定有人會用上它。除此之外,毫無任何意義。”
“我認為傑爾德姆的看法有些道理,但還不完善,”弗里斯頓道,“我有一個簡化的辦法。傑爾德姆,你還記得你的眾星裝置麼,我們為什麼不再一次利用敵人的方法去擊敗敵人呢?”
他看著兩人,“我們曾經利用敵人的手段勝過敵人一次,為什麼不再行此事一次呢?而且與它們不一樣,我們也不一定需要星輝,我想到一個辦法——”
“弗里斯頓,”傑爾德姆打斷他,警告道,“這很危險。”
“我們所行之事沒有不危險的,”弗里斯頓道,“就如同我們建立一個新的帝國一樣,我們仍可以再建立一個新帝國,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們是鍊金術士,我們的誕生就是為了這個世界的命運,我們沒必要那麼在意那些小節。”
“我們建立新帝國,並不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海林威爾搖搖頭並不認同,“那是因為有人渴望如此,過去的世道太過艱辛已經許多人已經無法在那個世道之中立足,我們才不得不推翻它。但那是兩回事,戰爭一起,又會有多少人捲入戰火之中?”
“婦人之仁,海林威爾,”弗里斯頓不以為然,“你永遠脫離不了你所屬的那個立場,就和那些軟弱的貴族一樣。”
“我也並不認同你們兩位,”傑爾德姆開口道,“無論是舊路線,還是激進如你,弗里斯頓。那些影人們或許也是如此所想的,但永遠行走於邊緣地帶,終有一天會越過那條危險的界線。”
三個聲音漸漸澹去了。
其中兩個人影消失了,方鴴立在房間之中,他似乎見證了一場七百年前的爭執。
他彷彿也瞭然於那場爭執的前因後果,與後面所發生的一切——曾經親摯的好友,最後不歡而散,各奔東西。
三道人影之中,只餘下一道還留在原地,那個穿著鍊金術士袍的年輕人手拿著那臺魔導爐,忽然抬起頭來默默看向他,開口問道:
“所以,你的答桉是什麼——”
方鴴大吃一驚。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旁觀者,但沒想到海林威爾會向自己發問。“等、等下,閣下……是海林威爾,你能看到我?”
但那個鍊金術士的虛影像是能預設到他的發言一樣,輕輕搖搖頭,“我不知道你是誰,年輕也好,年邁也罷,但以我的年紀,我應當能稱呼你一聲年輕人……”
“年輕人,我將這段影像留在這裡,讓你看到這裡曾發生的一切,是因為我知道你身上帶著我們的東西……”
“你們的東西?”方鴴一怔。
“是的”海林威爾點點頭,“……事實上是我們的一位,老朋友的東西。”
方鴴猶豫了片刻,似乎想起什麼。
他下意識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但忽然停了下來,意識到什麼。他一下將手停在胸膛處,那下面除了一顆溫熱的跳動的心之外,還有一道印記。
那是土元素暴君阿爾方斯的祝福。
他忽然想到那時的場景,諾茲匹茲的地下阿來莎與那位元素暴君之間的對峙,還有對方不經意之間向自己投來一瞥。那之後他其實不止一次想要將這元素祝福取出來,但無論如何它都一動不動。
方鴴忽然明白過來,自己被算計了。
他抬起頭,張開口,“你們……”
“它知道我離開了,”海林威爾笑了笑,“那位元素暴君。”
但他忽然話鋒一轉,介紹其他們中的三位來,“你可能不知道,傑爾德姆是我們中最理性的那個人,他十分傑出,總能辦到一些我所辦不到的事情。可惜他太過理智,總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那些美好的希望。”
“他總是篤信自己的計算,篤信計算好之後的正確的道路,才能引領我們走向最終的勝利。在傑爾德姆所有最不喜歡的人當中,弗里斯頓一定排得上前列,可事實上我有時候在想,或許他們兩人之間才是更相似的。”
“但也正是這種相似,才使得他們排斥彼此。何況傑爾德姆一直都清楚,弗里斯頓他與我們不是一類人,他更富有野心,也更不拘一格。我無法評價這對於我們的老朋友來說是好是壞,但這的確讓他辦成了許多的事情,以至於推翻那個腐朽的王朝,並重新建立一切。”
“外界許多人對於我們這位老朋友的評價都偏向於負面,但事實上他並不是一個醉心於權力的人,他的目標更大高大與純粹,僅僅是想要挽救這一切而已。他總想要成為那個救世主,以至於忽略了旁的東西,如果他真的在意凡世的一切,那麼他當初或許也就不會離開帝國。”
“總而言之,我的這些朋友們都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人,但正如你所見,再優秀的人也會為時代所侷限住他們的目光。他們既看不清過去,也看不清未來,只能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摸索著前進,去尋找那條儘可能正確的道路。”
“而在同時代所有這些優秀的天才之間,我或許是最平平無奇的那一個。事實上我的一身才華與名聲皆來自於我的老師——是的,想必你也聽過那個名字。你來到這裡,既說明你也應當是一位鍊金術士,而在鍊金術士當中,應當無人會不知道我的老師,與我老師的老師。”
海林威爾停頓了片刻,謙虛道:“至於元素暴君阿爾方斯,辛塔安土元素界的守護者,如果當災難來臨的那一刻,最先崩潰的一定是光海之上的元素領域。所以它才會站在我們一邊。”
“只不過出於一種元素生物特有的敏銳,它並不信任弗里斯頓,也不信任傑爾德姆的那一條道路,它信任的始終是我老師提出的那個構想,影人從星輝之中汲取力量,並創造出屬於它們的魔爐大軍,而如果我們依仗於無屬性水晶的力量,也一定可以與之匹敵。”
“至於弗里斯頓所行的道路,太過危險……”
海林威爾的虛影看向桌上那隻魔導爐,“阿爾方斯給予你它的信物,這是我們曾約定好的,我相信那位元素暴君一定是從你身上看到了什麼特質。”
他指著那臺魔導爐開口道:“如你所見的這臺魔導爐其實並是不完善的,我們在設計它時產生了分歧,所以當時留下了許多缺憾。”
“這是一臺塔式魔導爐,在你們那個時代,它可能仍在使用,但也可能已經落後,淪入時代的塵埃之中。但我瞭解鍊金術士們,即便如此,你們也一定在歷史上學習過這類東西,並學習過它存在的意義。”
海林威爾停下來,“你能走到這裡,也一定對它瞭若指掌。”
他的手放在魔導爐的外殼上,語氣十分柔和,“所以年輕人,請告訴我,這臺魔導爐真正的需要完善的地方在哪裡?我想,你一定有那個問題的答桉。”
他抬起頭來,看著方鴴,不再言語。
方鴴只默默看了看那臺桌上的魔導爐,再看了看這位歷史上的大鍊金術士的虛影。
是的,海林威爾,帝國曆史上曾經的大鍊金術士之一,而且也是最著名的一位之一,雖然因為許多原因,他的名字掩蓋在重重的迷霧之後。
但他後來還是藉助於姬塔和羅薇的幫助,從那些故紙堆之中找到了關於此人隻字片語的記載。
那也是七百年前那三位天才之中,唯一獲得了此頭銜的人,而且是為帝國所授予。
歷史上如此記載著,海林威爾是海恩-帆姆一脈相承的後繼者,第六技術路線的堅持者,他生前為帝國鍊金術界留下了無數寶貴的財富,自他之後,奧述人的鍊金術才真正進入長足發展的時代。
如果說七賢的時代是屬於鍊金術銳意進取的那個時代,而自己面對的這位大鍊金術士,則無疑是屬於那一個時代之前最重要的那位奠基者。
他生前是一位溫和的長者,一個改良主義者,除了與同伴們一道建立北方王朝的壯舉之外,一生當中幾乎沒有什麼出格的行為。
甚至少於與人爭執。
他留下了許多寶貴的遺產,其中不僅僅是塔式魔導爐,後來他離開帝國,前往考林—尹休裡安,也不過是去追尋自己導師的腳步而已。
而那之後,再沒人見過這位大鍊金術士。
在這位大鍊金術士年輕時代的影子的注視下,方鴴默然了片刻之後,才輕輕向著對方點了點頭。
“那麼海林威爾先生,”他開口道,“請您看好了。”
他走上前去,從架子上取下材料,而那不過是些最通常不過的材料,看起來甚至不像是要完善這臺魔導爐,而只是要對它進行一下改動一樣。
方鴴一言不發,只默默進行著一系列準備工作,當他完成了最後一個步驟之時,他才抬起頭看向時間——一個鐘頭。
那已經是他的極限。
他將那臺魔導爐轉過來面向自己,然後徒手拆掉那臺魔導爐上的管道迴路,再將另一根安裝上去,並稍微除錯了一下。
待一切準備完畢之後,方鴴才再抬起頭看向那道影子,猶如目光穿過七百年之間看著那道影子背後所代表著的那位天才本人一樣,他開口。
“海林威爾前輩,其實你我皆已明白,這臺魔導爐並不需要元素純化迴路。”
因為它本來就不是為那個目的而誕生的。
他繼續說下去,“它的真正名字,其實也並不叫塔式魔導爐。”
影子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訝然的光。
方鴴則從沉浸液之中拿出一枚水晶,並安裝在那臺魔導爐之上。
柔和的、白色的光芒從魔導爐上的每一條迴路之上亮起,它如此溫潤地執行著,正如同海林威爾的一生——他年輕時代的成名是如此波瀾壯闊的過程,但最後,卻成為了一位默默無聞的,保守的技術路線的維護者。
他的一生都謹守著那條傳承自他老師的那條道路,對於那最後答桉的追求。
第六技術路線。
無屬性水晶。
是的,那正是方鴴所給出的問題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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