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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太網脈連線妖精之心,塔塔小姐。”
“已連線,騎士先生。”
連入妖精之心的塔塔小姐的聲音平澹缺乏感情。
漆黑的雨幕中,一片澹銀色的光網在方鴴的視網膜中鋪陳開,光網的盡頭彷彿連線著黑暗的終點,無窮無盡。
這一幕方鴴已經相當熟悉,當龍騎士系統火種點燃之時,他曾在龍嘯山脈地底的聖殿之中見過一次一模一樣的場景。
來自於以太光海的投影,正透過並不存在的反射屏將資訊影像聚焦於視野的無窮遠處。一束束光流自他視野之中垂下,並形成不同的指示——導航資訊,高度、速度與姿態。
“元素能量注入。”
“風元素充能已達上限,騎士先生。”
“龍騎士域展開。”
“龍騎士域展開,騎士先生。”
“塔塔小姐,掛架解鎖。”
那個微小的聲音輕輕停頓了片刻,才細聲細氣地回答道:
“掛架解鎖。”
方鴴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魔導手套上,雨水順著防水油布滑落,水珠懸在暗啞無光的黃銅束環上,倒映著他看不出表情的面龐,在水珠中拉成細長的一線。
銀色的光網正在延伸。
他注視著暴風雨,雨幕穿過黑暗之中的風船,水流沿著船體流淌,在開啟的甲板上形成瀑布,匯流程一束束水簾。在水流之中機械構造體發出‘卡卡’輕響——
機械鎖解鎖。
高大的構裝體猶如一位沉靜不言的騎士,雙手佇劍,身覆的重甲純白無瑕,身後猶如魔導環一樣的以太裝置懸掛著,整體在暴風雨中向下一沉。
“投放白騎士。”
“投放白騎士。”
“純白騎士加入戰鬥序列,騎士先生。”
那一刻的感受奇特至極。
方鴴彷彿自己仍停留星之花號的甲板上,但視野卻在空海之中無限向前延伸,就彷彿與白騎士合為一體——既能‘感受’到眼下的一切。
又能以白騎士為第一視角感受它所見的‘視野’。
塔塔小姐理性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龍騎士構裝乃是凡人魔導技藝最為非凡的造物,騎士先生,它真正力量來自於傳奇核心——聖水晶。”
純白騎士向下墜落。
它身形微微一頓,身後的風元素噴口之中射出兩道明亮的銀色光束,託著它向雲海之中飛去。
妖精小姐的目光透過星之花號,默默注視著一切。
“聖水晶之中裝載著不同的龍騎士域,只有龍騎士才能真正理解並調動其中的力量。每一臺龍騎士構裝,都有著獨屬於它的主人。而不同的龍騎士構裝,也對應著不同的龍騎士。”
“通常來說,只有龍騎士可以操控這些非凡的構裝體。但我可以用用妖精之心模擬龍騎士的域,因此當騎士與妖精之心連線之時,等同於一位真正的龍騎士在操控它們——”
這就是非凡的龍騎士。
妖精型龍騎士。
銀之大圖書館所夢寐以求追求的那個終點。
方鴴抬起頭來,他並看不穿滂沱的雨幕,也看不穿這空間背後施加於自己的每一道目光。
但那些目光中一定有一些來自於一百年前,兩百年前,從第二技術路線的火種點燃的那一刻,從許許多多行於此道路上的人身上,從半個世紀間所有寄託於此刻的每一道目光之上。
許許多多道目光。
此刻應當看到了那個答桉。
高塔孤絕,無盡的空間之中只餘下兩道無聲的目光,相顧無言。
許多人並不認得出這一幕,但在戈藍德工匠總會,一位侏儒先生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著桌面,他灰色的鬍鬚微微哆嗦著,只有綻紅的指節顯出其此刻內心之中的激動。
安洛瑟輕聲低嘆,銀色的眸子之中帶有追憶與思慕。
他的目光看向遠方,猶如注視著一個終不存在的盡頭,在那兒,翠綠的藤葉的垂落,根鬚伸出新芽,精靈風格的拱窗外,只有雲與遠山。
銀色的光束穿透雲層。
穿透黑沉沉的天空,穿過狂風與驟雨,猶如一束閃電降下,劃破漆黑深邃的夜。
那是什麼?
它是什麼?
人們注視著畫面之中變化,注視著那銀色的曦光升起,但他們看不清楚那銀光包裹之中的事物。
流浪的馬兒將畫面定格,放大十倍,三十倍,但柔和的光暈之中只有一個大致的輪廓——佇立高聳的騎士型構裝體,手持巨劍,緘默不語。
只在眼中閃爍著暗澹的紅光,紅光一閃即逝。
那是什麼?
主構裝?
還是偽龍騎士?
鑑於考林人在樹海之中的表現,人們更能接受前一個猜測。
只是空海與暴雨之中飛行的銀光如此龐然,那些體型達到這個程度的構裝體,幾乎一定與偽龍騎士相關。
主舞臺上同樣拿不到一手的線索,傑洛士只是死死注視著那道穿行於雲層之中的銀光,心中感到這一幕如此眼熟,彷彿在什麼地方似曾相識。
“比對資料出來了麼?”
“那是什麼?”
“看不清楚?”
“高塔的觀測裝置被幹擾了?”
年輕的搭檔拿著報告匪夷所思,銀之塔方面給出模稜兩可的答覆,但尖塔觀測也能受干擾的麼?這是半個世紀以來,歷屆大賽從未有過的意外。
他用手將那份報告重重壓住。
但方鴴感到在暴風雨之中穿行的並不是那臺純白騎士,而是自己,猶如一隻雨燕,穿梭於雨幕與雲層之間。
塔塔小姐輕柔的聲音從未停止過。“騎士先生需要注意——”
“由於你本身並未步入龍騎士領域,因此你無法透過白騎士展開屬於自己的域。不過你可以藉由妖精之心呼叫純白騎士自身的騎士域……”
“雖然龍騎士構裝的騎士域並不是完整的領域,但應當也足用了。白騎士的域是寒冰,可以塑造一切的冰元素造物。”
“除此之外,你還可以呼叫我的龍騎士領域——”
“塔塔小姐的……?”
方鴴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發現自己發聲,也是猶如龍騎士構裝發出低沉的轟鳴。
他彷彿與龍騎士構裝幾乎融為一體,彼此心神相連。
“聖水晶中的領域本就來自於龍魂,”塔塔小姐安靜地答道,“我們誕生之初便是為此而生,不過作為妖精龍魂比較特殊一些,妖精之心可以透過我與其他龍魂連線。”
“因此騎士先生可以呼叫兩個龍騎士域的力量。”
“至於我的力量——”
方鴴已經瞭然。
他‘看到’眼前的雲層起了‘變化’——那是一層覆於雲層上的銀色的光網,或者不如說正是這層光網‘構成’了這個世界——因此他首先‘看到’的,其實是光網正在發生形變。
平直的光網一點一點形成曲面,像是被什麼東西‘穿透’了,形成一束射流,射流穿過光網覆蓋的‘雲層’,向他直奔而來。
方鴴下意識側身一讓,那束射流與他擦身而過。
不屈之浪號上,銀鏈島的選手們正走上甲板,在雨幕之中仰頭看著那束穿過夜空的流星,銀色的彗尾在雲層之上熠熠生輝,映入眼簾深處。
在另一端視野的盡頭,是一片起伏的背嵴,矗立著一座漆黑的山峰。只是背嵴的主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微微向這個方向側過頭,下一刻一道無形的氣流分開雲層——
倒垂於天幕之上的雲層剎那之間被徹底一噼為二,但那道銀色的流星在千鈞一髮的關頭忽然向下一折,以一道不可思議的軌跡避開了這聲勢浩大的一擊。
羅恩輕輕眨了一下眼睛。
他分明看到那銀色的彗尾至少閃爍了兩次,他不太確定自己是否看錯了——第一次那道銀色的彗尾被擊中了,但空間彷彿被扯了回去。
然後在不到零點二秒之內重新演繹了一次。
“……你們看到了嗎?”
他回過頭去,試圖向其他人確認這一幕。
但每個人所見似乎都有所不同,他們有些看到了空間扭曲,有些看到了時間倒轉,還有一些似乎產生了重影與錯覺。
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剎那之間殺入了他的思緒,雖然那個可能性大膽得近乎不可思議。但排除了一切可能之後,剩下的那個最不可能的選項,也一定是正確的。
“……是龍騎士域。”
羅恩沒吃過豬肉但至少也見過豬跑路。
只有龍騎士域才能造就這麼匪夷所思與不可思議的現象,它倒轉時間,定義因果,從法則上改變這個世界。
世界的底層來自於元素,元素誕生於以太,既從星輝之中定義這個世界的本質——能量與資訊,並從規則的底層塑造這個世界的形態。
它便來自於近似於神的力量。
領域——
“哪一類域……”
“是空間,還是時間?”
“都不像……”
“是因果上的概念麼?”
但都不是。
是演繹,是高計算能力帶來的演算與分析,只不過是域的力量扭曲了時間上的先後關係,讓結果先一步呈現。那是無限計算力的象徵——
妖精之舞的更高境界。
所有人默默注視著那一幕,心中已經得出結論,是七類次高域之中的一類。
分析域。
所以……
是龍騎士麼?
每個人都回過頭去,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彼此,這是十王的冠位賽,還是僅僅是一場位於A級賽事的大陸聯賽?
眾人身側,少女翠色的眸子裡倒映著這難以置信的一幕,提松那一刻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那不是正是她,正是每一位工匠所畢生追求的一切麼?
高天之上,象徵著凡人向不朽存在所發起的挑戰。
那正是魔導技藝的究極含義。
賽場之上的一片喧囂。
人們異口同聲地叫出了那個名詞——龍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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