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不斷、愈發是火藥味十足之際,顧惜青則又突然表示,他需要返回江防營陣中、詢問操江武臣劉懷遠的意見。
就這樣,第二次談判也迅速告一段落。
再然後,就是第三次談判、第四次談判……皆是在激烈爭吵與相互指責之中無疾而終,縉紳一方與江防營一方皆是屢次修改方案,卻皆是無法讓對方滿意。
待雙方即將要進行第五次談判之際,兩邊的談判代表又突然發現,隨著雙方屢次談判消耗了大量時間,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了下來,不知不覺已是黃昏戌時。
這般情況下,自然是無法繼續談判了,於是顧惜青與杜遠德就再次約定,雙方人馬皆是在岸邊安營一晚,等到明天清晨之後繼續談判。
很顯然,雙方談判看似是火藥味極濃,但實際上皆是存著拖延時間的想法。
在縉紳一方看來,時間站在他們這一邊,因為縉紳們是地頭蛇、是土皇帝,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無論是附近地區那些依附於縉紳勢力的佃農長工,還是南京城內的糧幫精壯與縉紳家奴,皆是會源源不斷的趕來支援。
事實上,等到明天晌午時候,縉紳們的麾下人馬就可以擴充到五千以上!
到了那個時候,即便是後續談判徹底破裂,縉紳們也有充足把握強行奪回貨船與物資。
至於江防營一方,拖延時間更是趙俊臣既定計劃的一部分。
唯有拖延時間,才能讓這場風波的影響力進一步發酵,也唯有拖延時間,才能引誘縉紳們不斷從南京城內抽調力量支援,讓周尚景留守在南京城內的力量進一步空虛。
所以,哪怕是明知道時間站在縉紳們這一邊,許慶彥也是順水推舟、樂見其成!
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在雙方默契配合之下,這場談判還會一直拖延下去。
但很可惜,有一個人不願意看到雙方的拖延時間。
而這個人,就是蔣梟!
*
在江心處的漁船之上,蔣梟觀察了整整一下午時間,卻發現江防營與縉紳勢力只是不斷的談判交涉、皆是不願意直接動手開戰,心中愈發不耐。
“無論是江防營,還是那些縉紳與糧幫,只知道虛張聲勢!明明已經擺出了一言不合就要開戰的陣勢,卻又皆是畏首畏尾、只知道打嘴炮功夫!照這樣下去,他們恐怕是拖到明年也不敢真正動手!南京官府與南京守軍也盡是一群怕事的慫貨,局勢已經惡化到了這般程度,但他們竟是遲遲不敢現身干涉……如此一來,咱們又要如何趁亂潛返南京?”
蔣梟雖然是一名悍匪,但終究是朝廷邊軍出身,他在批判各方表現之際,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蔣梟身後一名“嘲風”死士忍不住問道:“是啊,雙方皆是色厲內荏、遲遲不敢動手,這般情況下恐怕是再也打不起來了……蔣老大,咱們該怎麼辦?是繼續留在這裡觀察局勢變化?還是直接冒險潛回南京城內?”
蔣梟沉思片刻後,突然間面現冷笑,吩咐道:“挑選幾個精善水性與潛行暗殺的兄弟,今晚隨我行動!”
*
這一夜,似是無事。
但等到第二天清晨時分,天色將亮未亮之際,在縉紳勢力與糧幫勢力的一艘船艦上,一聲響徹天際的驚恐尖叫聲,驟然間打破了船艦上的寧靜。
原本正在閉眼睡覺的糧幫南京堂主張豹,聽到這聲尖叫之後立即睜開雙眼,也立即從床上跳起身來。
稍稍分辨之後,張豹面色微變,迅速推開房門走出船艙、快步奔向了尖叫聲傳來的方向。
張豹也是一位老江湖,一向是敏銳幹練,雖然他剛剛從睡夢中驚醒,但還是迅速分辨了出來——這聲尖叫來自於王家家主王佳禾!
王佳禾乃是江南縉紳之中的核心人物之一,一向是人脈廣闊、影響力巨大,絕對不能發生任何意外,否則任誰也承擔不起責任。
當張豹匆匆趕到王佳禾的房間之後,卻發現昨晚住在周圍的縉紳們皆已是提前一步現身,也皆已經提前一步看到了王佳禾房間的情況。
而這些縉紳看到了王佳禾房間的具體情況之後,一個個皆是醜態百出,或是面無血色的癱軟在地、或是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又或是趴在船邊嘔吐不止。
看到這般情況,張豹更是面色嚴肅,加快腳步走進了王佳禾的船艙房間。
然後,即便是張豹這樣的老江湖,也被船艙房間內的可怖景象給鎮住了!
只見一顆首級,一顆死不瞑目、血淋淋的首級,被人放置於王佳禾的床邊矮櫃之上!
大量血跡沿著被斬斷的脖頸位置,已經蔓延到了半張床上!
而這顆首級的主人,赫然是來自於王佳禾的嫡子——王徽錚!
至於王佳禾本人,顯然已經嚇破了膽,正縮在房間角落尖叫不斷,褲襠處溼了一大片。
在所有人之中,唯有最不受王佳禾待見的王家子弟王琦相對鎮定一些,這個時候不僅用身體擋住了王佳禾的視野、避免王佳禾再次看到房間內的可怖景象之後再次受到刺激,而且還用力按著王佳禾的肩膀、不斷的大聲安慰。
很顯然,有人趁著夜色潛入了王佳禾的房間,把這顆首級擺在了王佳禾的床頭,而王佳禾則是因為這顆頭顱蔓延到床上的大量血跡而提前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了自己兒子死不瞑目的首級擺在眼前!
也難怪王佳禾以及一眾縉紳皆是嚇的醜態畢現!
他們向來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養尊處優之輩,何曾見過這般場面!
下一刻,張豹又發現了一件事情。
在船艙房間的木牆上面,寫著兩個大大的血字。
“認罪”!
看到這兩個血字之後,張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陰沉了起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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