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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擒故縱,乃是三十六計第十六計,意思是故意放縱敵人,使敵人放鬆戒備、充分暴露,然後再趁著敵人鬆懈的機會出手一舉捉拿,以此來減少傷亡、避免敵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選擇背水一戰。
在兵法之中,這般手段乃是常識,即使是關武元之流也能紙上談兵一番。
但在官場之中,卻常常是截然相反,乃是“欲縱故擒”,也就是設下一處陷阱之後,再在陷阱之上擺放一個誘餌,等到對手想要往陷阱方向而去的時候,卻又會堅決反對他的想法,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利用對手的逆反心理、讓對手堅信自己的想法正確,引誘對手愈發是態度堅定的執行自己的想法,最終也就會義無反顧的跳入陷阱之中。
相較於兵法中“欲擒故縱”的目的是為了減少自身傷亡,官場上使用“欲縱故擒”這般手段的目的,除了引誘對手跳入陷阱之外,也是為了撇清自身責任——你看,我當初可是堅決反對你這樣做的,所以這件事情至始至終都沒有我的責任,這處陷阱自然也不是我設定的,否則我當初為何要反對你?
若是目標乃是毫無主見、性格軟弱之輩,“欲縱故擒”的手段只怕是毫無用處,甚至還會適得其反,但若是針對於性格強勢、心性多疑、剛腹自用之輩,這般手段卻往往會產生奇效。
恰好,德慶皇帝就是一個性格強勢、心性多疑、剛腹自用的人。
所以,趙俊臣這個時候也就使用了“欲縱故擒”的手段。
趙俊臣總是未雨綢繆,隨時都會做好兩手準備,也從來都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譬如說他面對朝廷的糧荒隱憂之際,雖然是寄希望於自己的遠洋計劃,但也不會把所有希望盡數寄託於遠洋計劃,為了預防遠洋計劃發生意外變故、遭受臨時挫敗,趙俊臣今天又另行佈置了利用藩宗田產購換民間大戶囤糧的計劃,這般雙管齊下,順利渡過這場糧荒的成功機會也就可以提升許多。
如今也是這樣,趙俊臣對於“同濟廟”的佈置並沒有太多信心,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夠矇蔽德慶皇帝,所以他自然是要率先摘清自己身上的嫌疑與責任,這樣一來就算是利用“同濟廟”蠱惑德慶皇帝的計劃失敗,趙俊臣的損失也不會特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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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德慶皇帝聽到趙俊臣的阻止之後,又注意到趙俊臣的表情變化,一雙老眼不由是微微眯起,顯然是認為趙俊臣這般迫不及待的勸阻態度,必是暗藏著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
但德慶皇帝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只是看似隨意的問道:“哦?為何不能去‘同濟廟’?難道是狼窩虎穴不成?”
趙俊臣的面色依然嚴肅,解釋道:“陛下,臣也聽說過這個‘同濟廟’,這家廟宇的教義可謂是不倫不類、荒誕離奇,竟是同時供奉著各教**,說什麼‘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是一家’,也引起了佛道兩教的紛紛反對,認為這家廟宇近乎於邪.教......事實上,臣聽說了‘同濟廟’的相關傳聞之後,也一直都猶豫著要不要奏報朝廷、讓朝廷頒佈法令徹底取締於它!所以,陛下若是去了這種地方,今後一旦是傳出訊息,只怕是要引發不少爭議!”
德慶皇帝聽到趙俊臣的說法之後,先是深深打量了趙俊臣一眼,想到“同濟廟”的情況、再想到趙俊臣的勸阻態度,不由是心中一動,卻是突然笑了起來,自以為看透了趙俊臣的小算盤,也摸清了趙俊臣的目前想法。
於是,德慶皇帝緩緩問道:“俊臣啊,你覺得朕對你有多少了解?”
“當然是完全不瞭解,你對趙俊臣這個人的認知,大多是源自於我穿越之前,再加上我穿越之後也一直都在偽裝自己,你對我的瞭解不僅是完全空白,更還是完全錯誤!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從你身上屢次討到便宜!”
心中冒出這般想法之後,趙俊臣表面上則是稍稍低頭,好似是想要隱藏自己的心虛,低聲道:“陛下目光如炬,臣的心思從來都無法瞞過陛下!”
德慶皇帝輕輕點頭,道:“是啊,朕很瞭解你,哪怕你近年來成長迅速,手段多了一些圓滑,但一個人的根性總是難以變化!其實啊,你和太子他很像,總是認準一個道理之後就會不撞南牆不回頭,只不過太子他是拘泥於教條的固執死板,而你則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肆意妄為!
所以,你當初還是戶部中層官員的時候,就敢是干涉戶部的最終決策,當你是戶部侍郎的時候,就敢是架空戶部尚書,當你勢力未成之際,就敢與當朝閣老針鋒相對,哪怕是天下清流皆是恨你入骨,你也是不管不顧,近年來你的手段圓滑了許多,但這般執拗妄為的性子反倒是愈發明顯了,無論是商稅整改、農務改革、又或是陝甘戰事,你皆是隻要認準一個道理,就會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強行推動,完全不會顧及失敗的後果!”
聽到德慶皇帝的說法,趙俊臣一時間卻也無法分辨這般評價究竟是贊是貶,只好是沉默不語。
從某方面而言,趙俊臣在穿越前後的種種表現,也確實是存有某些相似之處,但本質卻是全然不同,趙俊臣的前身說穿了就是目光短淺、仗著聖寵肆無忌憚罷了,而趙俊臣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看似也是做事不計後果、任意妄行,但實際上每一步都經過了詳盡考量,也認真考慮過失敗的後果。
然而,德慶皇帝僅是看到表象,只以為這兩種表現乃是完全相同的。
另一邊,德慶皇帝繼續說道:“也正因為朕很瞭解你,所以剛才聽到你的勸阻理由之後,也不由是心中好奇......以你一貫以來不管不顧的性格,如果當真是看不慣‘同濟廟’的教義,只怕是早已經奏報朝廷取締它了吧?以你今時今日的權勢地位,想要取締一家廟宇還不是手到擒來?卻為何還要猶豫不決、一直拖延到今日也是毫無動作?難不成,這‘同濟廟’有什麼讓你也會感到忌憚的地方?
譬如說,你已經暗中收到訊息,得知‘同濟廟’內暗中供奉著一位真神?而這位真神,就是朕一直想要尋訪的‘南海三聖’?你一直都是反對朕尋仙訪道的,所以你自然是想方設法避免朕與‘同濟廟’進行接觸,但與此同時,你也曾親眼見過‘南海三聖’的仙蹟,於是當你發現‘同濟廟’暗中供奉‘南海三聖’的事情之後,也就不敢當真是出手取締、擔心自己會得罪真神,可是這樣?
哈!難道你還真以為,這些事情能瞞得住朕?”
聽到德慶皇帝的連續質問之後,趙俊臣偷偷抬眼打量著德慶皇帝的表情變化,表情間滿是震驚,問道:“這......陛下您已經知道‘同濟廟’內暗中供奉‘南海三聖’的事情了?”
德慶皇帝輕哼一聲,道:“這天下皆是朕的,又有什麼事情能瞞得住朕?無論是‘同濟廟’供奉‘南海三聖’的事情,還是你的那點小心思,朕皆是洞若觀火!”
說話間,德慶皇帝的表情看似不滿,但心中則是略有得意。
畢竟,在德慶皇帝看來,自己如今只是透過一些蛛絲馬跡,就輕易看透了趙俊臣的想法、拆穿了趙俊臣的心思,也算是有力回擊了趙俊臣此前刻意把他引去東大街的算計。
而趙俊臣身為朝中閣老、廟堂權臣,在自己面前竟是無所遁形,這般成就感對於德慶皇帝而言也是少見,自然是讓德慶皇帝忍不住暗中得意了。
與此同時,察覺到趙俊臣早就發現了‘同濟廟’暗中供奉“南海三聖”的事情、卻一直都在瞞著自己之後,德慶皇帝固然是有些不高興,但也並不覺得特別生氣,畢竟趙俊臣也算是出於好心。
而就在德慶皇帝暗中得意之際,趙俊臣則是終於“放棄掙扎”,嘆息道:“陛下英明......其實臣也知道,臣的這點小心思無論如何也瞞不過陛下,但陛下您也明白臣的態度,這尋仙訪道之事太過於虛無縹緲,乃是可遇而不可求,能遇到一次仙蹟就已是萬中無一的機緣了,又如何還能妄求更多?所以臣依然還是無法贊同陛下您在這種事情上耗費過多精力!”
許多時候,故意讓上司拆穿自己不含惡意的小心思,藉此來彰顯上司的睿智高明,然後表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欽佩,乃是最好的討好手段。
趙俊臣亦是深諳此道。
所以,此時聽到趙俊臣的再次勸阻,德慶皇帝依然不覺得生氣,只會揮手打斷了趙俊臣的勸阻之言,道:“朕意已決!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勸了,朕這次沒有怪你刻意隱瞞訊息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朕也不瞞你,朕這次微服私訪不僅是想要體察民情,也是想要前往‘同濟廟’尋訪仙蹤,朕的想法早就與你說清楚了,你勸也勸不住!更何況,你又如何能確定朕這次前往‘同濟廟’的事情,就不是仙人刻意安排的機緣?”
說完,德慶皇帝也不再理會趙俊臣的勸阻,直接向張德吩咐道:“去‘同濟廟’!”
張德身為德慶皇帝的近侍太監,這個時候自然是不會理會趙俊臣的態度,聽到德慶皇帝的吩咐之後,當即是揚鞭驅馬、駕馭著馬車向著京城西郊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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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馬車再次駛動前行之際,趙俊臣滿臉都是無可奈何,也就一直都是沉默不語,車廂內的氣氛也是稍顯沉悶。
然而,德慶皇帝卻不打算放過趙俊臣。
斜目看了趙俊臣一眼,德慶皇帝很快就打破了沉默,問道:“其實,朕也是昨天才收到訊息,知曉了‘同濟廟’內暗中供奉‘南海三聖’的訊息,但你為何能比朕更早收到訊息?若不是你剛才無意間顯出破綻,朕只怕也無法察覺到你已經提前收到訊息的跡象。”
趙俊臣再次嘆息一聲,實話實說道:“既然瞞不過陛下,臣也不敢隱瞞......其實,臣與‘同濟廟’大住持張道全已是相識一年有餘,‘同濟廟’能來到京城境內傳教,也全是因為臣當初資助了他一筆銀子的緣故。”
德慶皇帝開始關注“同濟廟”之後,有些事情肯定是瞞不住,必然會被查出來,所以趙俊臣也打算趁機“坦白”——自然是半真半假的那種“坦白”。
德慶皇帝這次是真的沒有想到,趙俊臣與“同濟廟”之間竟然還有這層關係,頓時是皺眉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細細向朕講來!”
趙俊臣解釋道:“陛下您還記得臣前年曾去山西潞安府賑濟蝗災的事情嗎?該地的百姓尚未開智,只把這場蝗災視為是蝗神的懲罰,哪怕是蝗蟲鋪天蓋地、吃盡了田地裡的糧食,百姓們依然是不敢撲滅蝗蟲,生怕會進一步得罪蝗神,臣當時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會讓這場蝗災越鬧越大、甚至是影響到周邊府縣,於是就決心滅蝗,但又擔心百姓無法理解激發民變,所以就想到了一個法子,那就是以教治教,搬出一尊地位更高、影響力更大的神靈表態支援滅蝗,這樣一來百姓們也就不怕得罪蝗神了!”
德慶皇帝點了點頭,道:“這倒是一個好法子。”
趙俊臣繼續說道:“但等臣詢問了潞安府的宗教情況之後,卻發現該地影響力最大的宗教並不是佛道兩教,而是這家‘同濟廟’,臣當時也沒有多想,直接就尋到了‘同濟廟’的住持張道全,讓張道全站出來表態支援滅蝗,誰曾想這個張道全竟是軟硬不吃,只是提出了一項交易,讓臣出錢資助他把‘同濟廟’搬遷到京城境內傳播教義,然後他才會出面表態支援滅蝗,臣當時也拿他沒辦法,只好是同意了這項交易,於是也就成功撲滅了蝗災,然後臣信守承諾交給他一筆銀子、讓他得以把‘同濟廟’搬到京城境內......
但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臣損失了一筆私財,再加上‘同濟廟’的教義太過於荒唐,所以臣一直都不喜歡‘同濟廟’,甚至還曾想過要找‘同濟廟’的麻煩,所以就暗中調查了‘同濟廟’的情況,也就是那個時候讓臣知曉了‘同濟廟’內暗中供奉‘南海三聖’的事情。”
德慶皇帝性格多疑,當他得知趙俊臣與‘同濟廟’之間的特殊關係之後,自然就會忍不住多想,這個時候更是尋到了一處破綻,當即是問道:“哦?既然你早就看‘同濟廟’不順眼,為何是遲遲沒有動手?你的耐性何時這般好了?”
對於德慶皇帝的這般質疑,趙俊臣也是早有應對,表情遲疑的答道:“臣當然有刻意針對過‘同濟廟’,事實上‘同濟廟’來到京城之初,臣就曾暗中鼓動京城境內影響力最大的普靈寺前往僧錄司狀告‘同濟廟’,這件事情不論是普靈寺方丈還是僧錄司的官員皆是知道的,但接下來幾天臣每天晚上都是噩夢連連,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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