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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天地一聲哮(1/2)

作者:貓膩
一道笛聲在峰頂響起。

風雨忽然無聲。

那些笛孔裡生出的氣流,都是劍,準確至極又毫無遺漏地擋住了趙臘月的手掌。

緊接著,更多的劍意從那根骨笛裡散出,斬向趙臘月的身體。

無數道清脆的劍鳴聲響起。

太平真人與趙臘月都沒有用劍,卻彷彿有無數道飛劍正在互相撞擊。

瞬間,趙臘月的身體上便出現十餘道裂口。

鮮血還來不及從那些傷口裡溢位。

被劍意斬落的幾絲黑髮還在眼前飄著。

死亡應該會更早到來。

不過這是值得的,青山強者們為她爭取到了一線可能,她現在為井九爭取到了一線勝機。

啪啪啪啪,密集的輕聲破裂音響起,那是從天而降的雨珠被一道身影擊碎。

幽冥仙劍果然是世間最快、最鬼魅、也可以說是最仙意十足的劍法以及身法。

井九出現在太平真人的身前。

擋在了趙臘月的身前。

他沒有選擇接受這一線勝機,因為那需要用她的生命來換。

對他來說這其實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選擇。

他還是把自己排在最前面,趙臘月和柳十歲在後面,其餘的人依次向後,至於這個世界那在很後面的位置。

骨笛裡飄出來的劍意,與他的手指在大雨之中相遇,在極短暫的時間裡,便相遇了無數次。

無數朵極細小的雨花,綻放於他的指間。

隨著他的到來,青山劍陣的範圍再次縮小,把趙臘月震飛出去。

他與太平真人隔的很近,承天劍就在身間,伸手便能觸及。

不分先後,兩隻手落在了承天劍上。

最開始的時候,井九鬆開承天劍,是因為握之無用。

這時候他與太平真人同時握劍,是青山劍陣所迫,不得不握。

嗡!嗡!

雨水從那兩隻手握著承天劍的地方濺射而出,形成兩個渾圓至極、沒有任何缺點的圓球。

就像是同時向著絕對不同方向飛去的兩個野蜂群。

那些水珠蘊藏著青山劍陣的森然劍意,落在天光峰的崖壁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留下了極深的小洞。

就像是滾燙的油珠落進了雪裡。

碧湖峰的水終於蕩了出來,在樹林間奔湧著,似萬匹野馬。

上德峰的積雪不停滑落,發出更加驚人的轟鳴聲。

暴雨漸橫,猿啼更哀,遠處那些沒有陣法穩固的山峰逐次倒塌。

陰雲被沖天而起的劍意撕開了一條極大的口子,可以看清楚更高遠的地方。遙遠的雷域裡,那些蘊藏著恐怖能量的漩渦高速旋轉,在虛境與罡風之間映照出寶石般的光環,給人一種極為壓抑而恐懼的感覺。

“青山劍陣要毀了……”

廣元真人收回望天的視線,看著崖畔那兩個緊握著承天劍的身影,臉色蒼白說道。

無論是還留在峰頂的那些人,還是已經避至空中的青山弟子們,這時候的臉色都很蒼白。

這個時候,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人站了出來。

過南山馭劍來到天光峰外的雲海上,看著崖畔的那兩道身影,臉上流露出毅然的神情。

他是前任掌門柳詞真人的首徒,自幼在青山長大,對這裡有著遠超生命的熱愛與責任感。他想用自己的死亡來勸說太平真人與掌門真人放手,就算無法打斷這場青山劍陣之爭,也算是做了些什麼,這就是以命相諫。

顧寒以及林無知、么松杉等三代弟子猜到了他的想法,神情微變,卻也是毫不猶豫地馭劍相隨。

他們準備以死殉青山。

“歇了吧。”

卓如歲看著崖畔那兩道身影,有氣無力說道:“太上最是無情,就算你們全部死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會鬆開承天劍。”

顧寒聽著他這句話對師父極其無禮,想要訓斥兩句,卻發現無言以對。

不管是太平真人還是井九,都是這樣的人。

“像他們這樣的老傢伙,哪裡會被尋常生死所擾?讓他們自己玩去。”

卓如歲的聲音有些疲憊,抹掉臉上的雨水,繼續說道。

整座天光峰乃至天空裡的人們,都聽到了他的話,望著崖畔的視線裡情緒更加複雜。

青山多嫵媚,此時卻是滿目瘡痍,難看至極。

難道領袖修行界數萬年的青山宗,就要因為最了不起的這對師兄弟之爭,就此退出歷史舞臺?

“真他媽的難看……”卓如歲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衝著崖畔的那兩道身影大聲喊道:“真難看!你們兩個老祖宗當著這麼多徒子徒孫的面,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弄成這副鬼德性,很難看啊!要死能不能死遠點兒?別拖那些猴子陪葬?”

……

……

井九與太平真人沒有理會卓如歲在說什麼,這個時候他們的眼裡沒有別人,只有對方。

忽然,管城筆從太平真人的袖子裡飛了出來,蘸著如墨汁般的雨水,寫了幾行字。

於是那兩個人的眼裡除了對方,還多了這些字。

那些字跡很是潦草,但勉強能夠看清楚意思。

被兩心通控制的柳十歲,眼看著青山劍陣即將崩解、青山群峰即將毀滅,不知如何迸發出了強大的精神力量,操控著管城筆,做出了最後的勸說。

忽然,一陣狂風從遠處吹了過來,風裡夾著雪粒,顯得極為寒冷。

哪怕是如此勢急的暴雨,都被這陣狂風吹的倒飛而起,彷彿天地倒轉。

幾道正要落下的閃電,忽然間斷成了無數截,就這樣變成了碎片,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雨空裡。

天空裡的修行者們根本無法在風裡站穩,驚慌失措地四處躲避,就連談白真人、水月庵主這樣級別的大物都避到了更遠處,不願與這場風正面相抗。

峰頂的積水盡數被狂風吹起,還在罵著死老頭子之類言語的卓如歲被風灌進腹中,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陰雲驟然被風吹散,露出湛藍的天空,卻不知道太陽躲去了何處。

當這陣恐怖的狂風消失之後,人們才知道風因何而起,那是一道響徹天地間、無法想象的巨大聲響。

人們形容巨大的聲音往往會用轟隆的雷鳴,最誇張的時候大概會說數萬道雷鳴同時響起,可這道巨大的聲響遠遠超出了這種程度。

很多境界稍差些的青山弟子與各宗派修行者直接被震的昏死過去,向著崖下飄落,直到被師長們驚險地救起。

天光峰頂的那座廬破碎無蹤,就連元龜馱著的那座石碑上都出現了一道極細小的裂口。最不可思議的是,崖畔罩著那兩道身影的青山劍陣光罩……都開始顫動不安,有了些不穩的徵兆!

無數道視線向著狂風起處望去。

上德峰覆著無數的冰雪,就像座雪山。

雪山之巔站著一隻體形巨大的黑狗。

黑狗看著天光峰崖畔的兩道身影,眼神冷漠至極。

……

……

天空忽然放晴,暴雨就此無蹤,湛藍的天空如瓷,太陽依舊不見,青山大陣也不見了。

因為崖畔那兩道身影消失了,承天劍隨之而去,想必青山劍陣去跟著他們去了別的地方。

人們再次望向遠處的上德峰,卻發現那處的峰頂只有萬年以及今日落下的雪,並沒有那隻巨大的黑狗身影,彷彿先前那幕畫面從未出現過。

可那道恐怖的狂風就在前一刻,那道難以想象的巨大聲響彷彿還在天地間迴盪。

那隻如山般的黑狗到底是什麼?

大多數人很快便想到了答案。

青山鎮守夜哮。

只有這位戰力通天、能與麒麟正面相抗的青山鎮守才有如此威勢。

當它沖天而哮,就連太陽都不敢出現,故名夜哮。

……

……

天光峰頂恢復了暫時的寧靜,泥水順著石縫向著崖下淌落。

卓如歲清醒過來,想著先前自己罵的那些話不由雙腿一軟,倒在了師兄過南山的懷裡,當然也是因為他傷勢太重的緣故。

顧清與元曲的傷勢也極重,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趙臘月走到崖畔,向著遠處的上德峰望去。

鮮血從衣服的破口處不停湧出,她看都沒看一眼,如漆般的濃眉微微蹙著,顯得很是擔心。

雀娘落在她身邊,擔心問道:“先生與那位去了哪裡?”

井九與太平真人不會放開承天劍,就等於帶著青山劍陣在身邊,在這種情形下他們不可能離開青山,可為什麼這時候青山群峰恢復了平靜?

包括趙臘月在內的很多青山弟子都猜到了,他們應該是去了隱峰。

當初方景天與廣元真人、井九與方景天的兩場通天之戰都是在隱峰裡進行的。

因為某種暫時未解的原因,隱峰裡發生的事情,似乎很難影響到別處的世界。

井九與太平真人去隱峰,想來與先前忽然出現的夜哮大人脫不開關係。

所有人都在看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隱峰一角,雀娘不知道趙臘月為何會望著上德峰。

沒有人注意到,從始至終一直閉著眼睛的元龜不知何時悄悄睜開了眼睛。

它的眼睛睜的很小,勉強算是一條縫,要隔得很近才能看懂它的眼神,看到裡面的愁苦與感慨還有惱怒。

你們師兄弟一直當我不存在,結果那條狗一生氣就這麼聽話,有本事別來煩我啊!

劍獄在上德峰底,知道通往隱峰通道在劍獄深處的人就是趙臘月這些峰主。

但南忘與廣元真人沒有看著上德峰,他們盯著天空裡的某個地方。

談真人站在一朵雲上。

白真人在另一朵雲裡。

……

……

所有的故事都發生在井底。

當年景陽與柳詞、元騎鯨吃了一頓火鍋,向太平真人走去。

今天他與太平真人站在那道天光下,手裡緊握著承天劍,就像兩個叼著蟲子不放的好鬥公雞。

卓如歲說的一點都沒錯,這畫面真的很難看,完全不符合他們的身份以及在修行史上註定會有的地位。

所以屍狗的眼神也很難看。

它居高臨下看著這對師兄弟,呼吸漸漸平靜,不再有大風颳過,眼裡的怒意也漸漸消退,但也絕不像平日那般溫和,而是異常堅定與強大。

不管你們怎麼弄、怎麼爭,都不能毀了青山。

青山不是你的或者你的,而是青山所有人的。

我是青山鎮守,就要守著這裡,誰可能毀滅它,我就要對付誰。

按道理來說,井九與太平真人這時候等於隨身帶著一座青山劍陣,便是連雪原裡那座孤峰都敢走一遭,不應該受任何威脅,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屍狗的話真的起到了作用,所以他們才會冒著劍陣脫離的危險,從天光峰頂來到了這裡。

太平真人嘆道:“這算什麼?忠犬翻身當主人?”

井九說道:“我沒當過它的主人,所以你更應該難受些。”

太平真人向著劍獄深處走去。

他拿著承天劍的一頭。

井九拿著另一頭。

他不想鬆開承天劍,也只能跟了上去。

在高處看去,他們就像兩個用木棍牽著彼此的小夥伴,在幽暗的通道里漸行漸遠。

看著這幕畫面,屍狗的眼神重新溫和起來,還多了些同情與憐憫。

劍獄裡的通道可以容納屍狗在其間自如行走,對人類來說,自然很寬大。

但青山劍陣被他們壓縮到了極致,也至少有十餘丈方圓,只能勉強透過。

可能正是因為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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