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懋修看的很仔細。一開始他頻頻點頭,廣州府的賬簿記錄的很詳細,每一筆支出都會明確的記錄在冊。
這讓張懋修很滿意。他甚至認為可以提前結束對府城的巡查,前往香山縣。
可看著看著,張懋修的想法發生了變化。
這賬簿實在是太完備完美了,簡直沒有一點瑕疵。
張懋修雖然出身豪門,卻不是不通世事的貴公子。在他看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
是廣州知府不想讓他看到實際的情況,在賬簿上有所修改?
無論如何,張懋修決定要試一試。
“來人吶。”
張懋修話音剛落,戶房書吏孫又才便快步走了進來。
“大人有何吩咐?”
“本官問你,府衙的賬簿可都在這裡了?”
“回大人的話,全部都在這裡了。”
孫又才態度恭敬的說道。
“大膽!”
張懋修突然大怒,這嚇了孫又才一跳。
“本官方才看了賬簿,發現賬面雖然平穩,但似在刻意隱藏什麼。你作為戶房書吏難道完全不知情?”
面對張懋修的凌厲質詢,孫又才一開始有些發懵。可漸漸的他恢復了鎮靜。
御史大人似乎並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證明賬簿是偽造的。他所說的一切都是推測!
只要是推測那就好辦了,因為御史大人手中也沒有真憑實據。沒有真憑實據就不可能給自己定罪。這種情況下只要孫又才咬定這賬簿沒有問題,御史大人就拿他沒有辦法。
畢竟大明是個講究律法的國家,沒有真憑實據便無法抓人。
想到這裡,孫又才心中稍定。他深吸了一口氣,和聲道:“回稟大人,這賬簿確實沒有問題。大人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小人可以為大人解答!”
“放肆!”
張懋修氣的鼻孔冒煙。
他是首輔之子,當今天子欽點的狀元郎。哪個官員見了他不是恭恭敬敬唯命是從。
可今天呢?一個府衙小吏竟然敢頂撞自己。
若是他沒有明確的表明態度也罷了。偏偏他已經明說賬簿有問題,這小吏竟然不知悔改,仍然謊稱賬簿就是這些了,真是不知死活!
“來人吶,去叫陸知府來。”
張懋修覺得實在沒有必要跟一個小小的戶房書吏聒噪,這樣太有失他的身份,索性直接和陸之謙說。
他更覺得這件事如果沒有陸之謙的授意,一個小小書吏絕不敢從中作梗。
“小人這便去請府臺來。”
孫又才倒也識趣,立刻轉身離去了。
片刻的工夫陸之謙匆匆趕來,一進正堂就陪著笑臉告罪道:“張大人見諒,底下的人不會說話,衝撞了您的虎威。有什麼吩咐您儘管給本官說。”
張懋修咳嗽一聲道:“本官不過是覺得這些賬簿有些問題,想要找他確認一些,可這廝一口咬定賬簿沒有問題,難不成是本官刻意刁難他不成?”
陸之謙心中咯噔一聲,心道張懋修還是對他起疑心了啊。好在張懋修如今手中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局面還可以挽回。
他稍稍思忖片刻,便徐徐說道:“張大人有所不知,廣州府的賬簿繁瑣雜多,孫書吏也不可能全部瞭如指掌。大人若是有疑問,本官可以把其他戶房書吏派來配合大人。不過在本官看來,清查賬簿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是無法查清楚的。這也不急於一時,不如張大人放平心情慢慢來查。”
張懋修輕點了點頭。
他沒想到陸之謙會這麼配合他。難道之前他的直覺有誤,這陸之謙並沒有在賬簿之中做手腳?
不管怎樣,既然對方表現出了極強的合作態度,張懋修就不可能伸手打笑臉人。
“多謝陸府臺了,那孫書吏想必也無惡意,陸府臺便不必懲處他了。”
“哈哈,張大人仁善...對了,馬上就要用晚飯了,不如我們一起去和春樓?”
張懋修細想了想,確實沒有拒絕的理由。雖然他本人並不太喜歡這種應酬,但現在顯然不是翻臉的時候。
“如此甚好,不過不可鋪張浪費。”
“當然,當然。”
陸之謙聞言大喜,連忙應道。
...
...
和春樓二層的雅間內絲竹管絃之聲不絕於耳。
張懋修和陸之謙推杯換盞,氣氛十分融洽。
只是他覺得腦子有些昏沉,開始時還不以為意,可是隨著他喝的酒增多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甚至眼前的人物景象都開始重影。
難道是他喝醉了嗎?張懋修自問自己酒力不濟,卻也沒有到沾酒即醉的地步。
今日不過是多喝了幾杯,怎麼腦子昏昏沉沉的,真是奇怪!
“本官不勝酒力,恐怕今日不能再喝了。本官這便回察院。”
張懋修強自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卻兩腿發軟,差點就摔倒在地。
陸之謙連忙上前扶住張懋修,幫他坐下。
“張大人想必是喝的多了些,先喝點醒酒茶吧。”
陸知府熱情的叫人上了一壺醒酒茶,之後親自給張懋修倒了一杯。
張懋修對自己丑態頻出厭惡不已,但事已至此也沒有辦法,只得謝過陸之謙接過醒酒茶一口灌了下去。
只是這醒酒茶似乎並沒有發揮作用,張懋修不一會的工夫便醉倒在酒桌上,發出悶雷般的鼾聲。
陸之謙面上的笑容頓時隱去,他冷哼一聲道:“來人吶,把張大人送去麗春院。”
立刻進來四個彪形大漢,他們都是陸之謙的心腹,二話不說將張懋修抬起走出酒樓。
四人將張懋修抬進酒樓前的馬車後也紛紛坐進馬車車廂,車伕一揮馬鞭,馬車便向麗春院而去。
此時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麗春院前更是停滿了裝飾豪奢的馬車。
張懋修坐著的馬車剛一停下,那四個彪形大漢便把張懋修抬了下來,徑直朝麗春院中走去。
麗春院的人顯然已經被打過招呼,立刻有一人出來引路。
四名大漢把張懋修抬到二層靠北拐角的一處房間內,便對視一眼走到屋外把守。
他們的任務便是守在這裡直到天明。
而與此同時,屋裡一個名叫秀孃的紅倌兒已經開始替張懋修除去衣衫,先是外袍,再是裡衫,最後是中衣,直到把他脫了個一絲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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