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千般不願,但小姐有命,桃春如何敢不從?
不過湖廣會館畢竟不是一般的酒樓茶館,女兒身多有不變。桃春便索性取了一套小廝的衣裳,女扮男裝了起來。
這對於桃春來說沒有任何的難度,自從她跟著小姐女扮男裝前往江陵,著男裝便已輕車熟路。
換好衣裳後桃春又對著銅鏡看了看,十分得意勾了勾嘴角。
桃春在京師待了多年,卻並不熟悉各地會館的位置。
她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了湖廣會館。
此時已是正午,不少士子從會館走出,去鄰近酒樓就食。大概是覺得會館裡的飯堂食物做的太難吃,想要下館子打打牙祭。
桃春猶豫了片刻,還是踱步朝大門走去。
可她剛一走到大門口,便有個門子將她攔住。
“等等,這裡是湖廣會館,你來做什麼?”
那門子見桃春一身小廝打扮,肯定不是來入住的,便挑了挑眉毛,言語之中滿是不屑。
“我”桃春一時語噎,猶豫了片刻才道:“我叫陶春,是陶府的家丁。我家公子和寧公子是好友。聽說寧公子來京師備考會試,入住在湖廣會館,便叫我來請寧公子過府一敘。”
她這話說的半真半假,那門子便信了。
“你說的寧公子可是解元郎寧修?”
門子的態度好了幾分。
“正是!”
桃春激動道。
“寧解元確實住在這裡,你進去吧。”
門子擺了擺手,示意桃春可以進去了。
桃春大喜,連忙拔步往裡走去。
湖廣會館很大,又分為很多小跨院。桃春剛一進去便覺得天旋地轉,繞了好半天還沒有找到寧修的院子。
最後還是厚著臉皮堵了一個會館小廝,打賞了他些碎銀子,這才經著引領來到了寧修的院子。
院門是半掩著的,桃春索性推門而入。
深秋初冬時節,草木凋零,院子裡也是光禿禿的一片蕭瑟。
桃春東瞅瞅西望望,顯然不知道寧修到底住在哪個房間。
“這位朋友找人嗎?”
突然一個雄渾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駭了一跳。
待他轉過身去看到的是一個容貌俊秀的男子。
這男子顯然比寧修年紀稍長,一張國字臉上稜角分明。
“我找寧修寧公子。”
桃春鼓起勇氣道。
劉惟寧淡淡道:“真不巧,寧公子出去了。”
“啊,他什麼時候回來?”
“最早也得黃昏後了。”
“那我明天再來!”
桃春抿著嘴唇道。
“他這一段時間都是晝出夜歸,你若想見他恐怕得晚上來。”
劉惟寧好心提醒道。
“什麼,他每天都出去?他不用溫書的嗎?”
劉惟寧本來還想解釋,但一想到和一個小廝沒有必要說那麼多,到嘴邊的話便又咽下去了。
“好了,我要回去稟告我家少爺。多謝公子相告。”
桃春衝劉惟寧拱了拱手算是見禮,隨即扭身匆匆離去。
她一路用跑,不到半個時辰便也回到戚府。
戚靈兒見桃春回來了,一臉期待的湊了過去。
“怎麼樣,他可在用心溫書?”
“小姐,姑爺他,姑爺他”
桃春說著說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可把戚靈兒嚇得不淺。她連忙問道:“怎麼,姑爺可是有什麼意外?”
小丫鬟擦了擦眼淚,委屈道:“姑爺怕是負了小姐啊。”
戚靈兒面色登時變得慘白。
“何出此言?”
“小姐你是不知道。奴婢到了湖廣會館幾番打聽好不容易才找到姑爺住的院子。”
“然後呢?”
“姑爺並不在院子裡!”
“那又如何?”
戚靈兒隱隱覺得有些不妙,蹙起眉來。
“一個和姑爺同住的公子對奴婢說,姑爺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歸,要想見他卻得是天黑之後再來!”
桃春嘆聲道:“小姐,您看看姑爺這不是變心了是什麼。要不他為什麼再也不來找小姐了?要不為何他要騙小姐說自己要用心溫書?”
戚靈兒聽罷只覺得一陣心煩意亂,甩了甩手道:“不要再說了。”
桃春卻做出一副忠心直諫的架勢,勸說道:“小姐要是不死心,不妨派出些家將跟著姑爺,看看姑爺究竟是在和哪家狐狸精鬼混,也好捉姦捉雙啊!”
啪!
氣憤之下戚靈兒隨手將一隻紫砂茶壺丟去。
那茶壺瞬間摔得粉碎,桃春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戚靈兒卻是雙手捂面嗚咽了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的。那呆子怎麼可能會負我。”
桃春緊緊咬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也不想這是真的,可事實證明姑爺確實行動不軌啊。
待戚靈兒哭幹了眼淚,桃春這才上前一步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跟著?這樣即便姑爺真的負了小姐,也不會傳將出去。”
家將畢竟是男丁,看到這些十分不雅的事情會對戚靈兒聲譽有損。
但桃春就不一樣了,她是戚靈兒的貼身婢女,即便看到了也不會怎樣。何況她會把看到的一切都爛在肚子裡,帶進棺材去。
戚靈兒緊緊抿著嘴唇,神情極為痛苦猶豫。
過了良久她才嘆息一聲道:“便依你說的去辦吧,切莫讓人看見。”
桃春大喜,連忙應道:“小姐你就放心好了,奴婢辦事什麼時候讓您操心過?”
“好了,你去吧。需要多少銀子直接去我那裡取。”
戚靈兒只覺得疲憊不堪,無奈的擺了擺手。
桃春哦了一聲,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她心中暗暗發誓,為了小姐一定要找到姑爺與狐狸精廝混的證據!
翌日一早,換了小廝裝扮的桃春便早早侯在了湖廣會館外面。
她要等寧修出來,然後不動聲色的跟上去,看看他準備去哪家青樓楚館鬼混,好把他和那狐狸精抓個現行,讓他們無話可說!
她甚至在心裡演練過無數次說辭,要讓寧修羞愧的垂下頭去。
正當她心中默唸說辭時寧修踱步而出,上了一頂四人抬的轎子。
桃春差點喊出了聲。看這轎子可不一般吶,難不成寧修去的是京師總紅的那幾家青樓?
她不敢錯過,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好在轎伕抬轎的速度不算太快,桃春不至於跟丟。
她跟著轎子七繞八拐,終於來到一處豪奢的宅子前。
她抬頭一瞧直是傻了眼。
張首輔的宅邸?
這姑爺怎麼會跑到張首輔的宅邸來?
桃春一臉的困惑。
她見寧修走下轎子,闊步朝大門邁去,不由得心生焦意。
哎呀,該不會是姑爺去張府私會張家小姐吧?
桃春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首輔張居正育有數子,卻唯獨只有一個女兒。
這個女兒叫張芷雯,是張居正的掌上明珠。
平日裡這位張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也是陪著小姐去張府作客的時候才見到一面。
該不會是姑爺變心了,想要勾搭那張家小姐吧?
桃春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若真是如此,可比去青樓嫖還可惡!
桃春不敢耽擱,連忙轉身回府去也。
等她回到府中,立即將所見所聞說與戚靈兒聽。
戚靈兒聽罷後原本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噗嗤笑出了聲。
“那呆子真去了張府?”
“千真萬確,那可是奴婢親眼所見!”
桃春以為自家小姐不相信,下意識的把胸脯挺了挺。
“那你瞎猜個什麼勁。他都沒見過張家姐姐,怎麼會專程去看她。”
戚靈兒氣定神閒的說道:“難道你忘了,張家姐姐是連府門都不肯邁出一步的嗎?”
聽到這裡桃春撓了撓頭道:“話雖然是這麼說,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姑爺好端端的總往張家跑,還能是什麼原因?”
“呆子可是和張家三郎關係很好的,或者他們是去切磋詩文的呢?”
此時戚靈兒已經徹底放下心來,淡淡笑道:“我是不操這個心了,你若擔心便去盯著吧。”
“可是小姐”
桃春緊緊咬著嘴唇,憋了一陣才嘟囔道:“萬一奴婢被認出來了,姑爺會不會多想?”
經戚靈兒這麼一番分析,桃春也怕是自己想多了。
若姑爺真的只是去和張家三公子切磋詩文的,卻發現桃春一直在暗中觀察他,難免會往戚靈兒身上想。
這樣的話本來沒事都要鬧出事來了。
“所以啊,你就不要去添亂了。”
戚靈兒一攤雙手道:“我對那呆子還是有信心的。再說我又不比張姐姐差,那呆子憑什麼為了張家姐姐拋棄我?”
“這個可說不準,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
桃春繼續小聲嘟囔著。
“你個死妮子!”
戚靈兒笑罵道:“別人可以喜新厭舊他卻不會。他若真的敢拋棄我,我便打斷他的兩條腿,再閹了他!”
“小姐威武!”
桃春終於笑出了聲。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這邊寧修與張懋修二人在書房讀了一天書,間或做了兩篇文章互相品評。
張懋修有意留寧修在府中用晚飯,寧修卻婉拒了。
偶爾在張太嶽府上用一頓便飯沒什麼,一直蹭飯像什麼話?
再說他已經答應劉惟寧,今夜和幾個湖廣士子一起吃頓酒宴,總不好爽約。
張懋修派轎伕抬著轎子把寧修送到湖廣會館前。
一落轎,寧修便拔步進了會館,往自己的跨院走去。
此時劉惟寧正在院子裡練劍,寧修便駐足觀看。文人墨客總是習慣在腰間佩上一柄寶劍,大多是裝飾用的,實際使用的機率很低。
但劉惟寧卻不同。
他雖然出自書香門第,但自幼習武,舞的一手好劍法。
這點寧修也是知道的。
待劉惟寧舞完一套劍法,已是大汗淋漓。寧修撫掌讚道:“劉兄真是本朝劍聖,這劍法看的人如痴如醉。”
劉惟寧見寧修來了,便也收劍入鞘,趨步走來。
“寧賢弟謬讚了,愚兄這點花拳繡腿上不得檯面,也就是強身健體。”
“咦,寧賢弟今日怎麼早回來了半個時辰?”
劉惟寧抬頭看了看天色,驚訝道。
“不是劉兄說要與幾個湖廣士子共進酒宴嗎?我便提前回來了。”
“哦,對了,今日早些時候有一個陶府的小廝來到會館找你,說他家公子請你過府一敘。”
劉惟寧一拍腦袋,猛然想起今早小書童陶春來到跨院時東張西望的場景。
“陶春?”
寧修聽到這個名字直是僵住了。
別人興許不知道這個名字,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當初戚靈兒和桃春女扮男裝從京師南下荊州,一路上用的就是化名陶凌和陶春。
寧修在京師的朋友又不算多,肯定不可能出現重名的情況。那麼若不出意外這個陶春肯定就是戚靈兒的貼身侍女桃春了。
桃春突然來會館找自己做什麼?寧修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此事肯定和靈兒有關。
寧修不由得警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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