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琛只覺得權威受到了挑釁不由得大怒,便要擲下紅籤子叫衙役拖翻那女悍匪打板子。
“縣尊且慢!”
寧修急忙勸道。
“哦?寧賢生為何阻止本官斷案?”
姚琛捏著紅籤的手在空中僵住了,眉頭不由得蹙起。
雖然他對寧修很欣賞,但其此舉顯然有些過份了吧?
“縣尊,此女是行刺徐小伯爺的刺客,又是唯一的活口。萬一大刑之下一命嗚呼斷了線索,可該如何是好?”
“寧賢生,你以為這種悍匪會主動把幕後主使之人供出來嗎?若不大刑伺候,她是一句實話都不會說的。”
姚琛擺出一副斷案多年大老爺的架勢,略帶不屑的說道。
寧修也是不惱,笑吟吟道:“她開不開口不要緊”
“你說什麼?”
姚琛很不喜歡說一半留一半,遂追問道。
寧修頓了一頓,朗聲說道:“如果學生沒有猜錯的話,這二人應該是白蓮餘孽!”
什麼!
不但姚琛一驚,就連徐懷遠、徐喚、孫悟範都驚得不淺。
白蓮教?
白蓮教在歷朝歷代都存在,常常聚集香眾圖謀造反,為歷代君王所不容。
到了大明朝,白蓮教亦十分猖獗。
便說永樂朝時白蓮教教首唐賽兒,便曾聚集信眾舉事造反,弄得朝廷焦頭爛額。
起初白蓮教信奉的是彌勒佛,之後由於杜撰出了‘無生老母’這方神仙,一眾教徒便改信無生老母。
讓所有信徒信奉一個神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白蓮教分佈極廣,大明各地都有分壇分舵,基本上互不統屬。他們只不過打著白蓮教的旗號聚集信徒,實際上都是各懷心思。
但‘無生老母’做到了。
姚琛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揉了揉額頭道:“你說這雙刺客是白蓮教的人,可有證據?”
若真如寧修所說,這雙刺客是白蓮餘孽那問題可就大了。
“啟稟縣尊,這名刺客是先被弩箭射中後心才咬舌自盡的。學生檢視他後心的傷口時無意間發現了一朵刺上的白蓮花。”
寧修不疾不徐的說道:“現在這刺客的屍體已經被抬到了縣衙中,若是縣尊不信,可以命仵作查驗。”
“嗯。”
姚琛輕應了一聲,顯然在衡量寧修所說的話。
良久他衝一名衙役吩咐道:“去喚仵作來查驗屍體。”
寧修注意到一直輕蔑盯著姚縣令的母夜叉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心中更是篤定了看法。
這雙‘夫妻’多半是白蓮教的人了。
如果寧修沒猜錯的話,這個母夜叉身上應該也有類似的圖案。這是白蓮教表明身份的一種方式,只要教中人士看到立刻明白是自己人。
又因為這圖案一般是刺在前胸、後背等隱私部位,不除去衣物根本看不見,故而外人是很難看到的,所以相對來說很安全。
“縣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不如看看這女悍匪身上有沒有白蓮花。”
一直不作聲的孫悟範突然說話了,一發聲就語出驚人差點把姚縣令氣死。
“胡鬧!”
現在還不肯定二人就是白蓮餘孽,怎麼可以直接扒掉那女匪的衣裳呢?
即便要扒那也是在牢中,公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下此命令,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孫悟範一縮脖子索性不再說了。
其實姚縣令何嘗不想剝下那女匪的衣裳看個分明呢?
看那被繩子勒的一撮一撮的肉兒就知道此人定是個豐滿的主,一想到那白花花的身子姚縣令便咽起了口水。
可是授人以柄的事情他可不能做。一旦堂上有人把事情捅出去,對他的官聲會有很大的影響。
文人最為愛惜羽毛,姚縣令還想繼續往上爬呢,可不會讓羽毛受了汙損。
很快那衙役便折回二堂衝姚縣令稟報道:“回稟大老爺,仵作已經作過查驗,那名男匪後背上確實有一朵白蓮花!”
嘶!
姚琛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相信沒有人會閒著無聊在後背上刺上一朵白蓮花的吧?看來此人和白蓮教是脫不了干係了。
那麼他的同夥身上多半也有相似的圖案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姚琛,衙役們的眼眸中更是充滿渴望,那是野獸看到獵物垂涎欲滴的眼神。
他們恨不得縣尊大老爺立刻下令扒光了那女匪讓他們看個爽快。
反正是藉著斷案審案的名頭,沒有任何的不妥。
姚琛當然也想,他是個男人,男人就沒有不好色的,尤其是面對身材如此豐滿的尤物時。
可是他同時還是個官員,理智終於戰勝了慾望。
只見姚縣令大手一揮道:“叫個穩婆來,把她帶下去去衣細細查驗,若發現了類似的蓮花圖案,速速報於本官。”
眾衙役聞言眼中的光彩立刻消失了,心中都暗罵縣尊大老爺就是個十足的偽君子,只敢想不敢做。
他們雖然心中罵姚縣令人面獸心,卻不敢表露出分毫。
立刻有兩名精壯的衙役提起那母夜叉,將其帶下堂去。
寧修倒是覺得無所謂。這麼一個肥婆娘有什麼好看的?
等待的工夫頗是無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寧修便閉著眼睛把最近溫習的四書內容過了一遍。
距離鄉試不過三個月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貴的。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一名衙役前來稟報說經過穩婆查驗,發現在女匪後臀上刺有一朵白蓮花。
嘶!
此言一出堂上立刻就要炸了。
那些衙役都用幽怨的眼神看著姚縣令,彷彿在埋怨大老爺為何不體恤體恤他們這些下屬。
像他們這樣的皂隸,有多少機會一飽眼福看遍女人的身體,還是光明正大的?
那白蓮花可是在後臀上啊,真是可惜了
姚縣令被看的發毛一拍驚堂木道:“如此看來事情確鑿無誤了,此二人就是白蓮餘孽。本官會奏請朝廷,將這女匪勾決處斬。”
姚縣令斷案倒是爽利,須臾間便要結案。
徐懷遠卻不幹了。他冷笑一聲道:“百里侯此舉恐怕不妥吧?把事情往白蓮教身上一推就完事了?”
姚琛一時愕然。
聽徐小公爺的口氣,這件事還不算完?
他強擠出一抹笑容,態度近乎謙恭道:“敢問徐小公爺打算如何處置?”
徐懷遠冷哼一聲道:“照理說百里侯斷案徐某人是不該多說什麼的。但是”
徐懷遠刻意拉長音調頓了一頓,姚琛的心立時懸到了嗓子眼。
“但是此事涉及白蓮教,隱匿在背後的東西恐怕不簡單。百里侯就這麼結案也太過倉促了。”
姚縣令頓時冷汗直流,浸溼了後背。
他嚥了口吐沫恭敬道:“小公爺說的是,那便把人犯壓下收監,請府尊提審。您看?”
“這便是了。”
徐懷遠面色稍稍和緩一些:“不過百里侯首審此案,即便將案子移給府衙也當旁聽才是。”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姚琛忙不迭的應道。
“好了,徐某便不打攪姚縣令處理公務了。告辭!”
徐懷遠拂然起身,拔腿離去。
姚琛身子一軟仰靠在椅子上,若不是顧及儀態官威早就軟作一團爛泥了。
他只覺得嗓口似有一團烈火燃燒似的,撩的人十分難受。
過了片刻姚琛才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道:“退堂,退堂!”
寧修和孫悟範結伴出了縣衙,剛走出沒幾步遠徐喚便追了出來。
“兩位公子請留步。”
“哦?”
寧修扭過頭來微微一笑:“可有事?”
“我家少主說了,請二位堂審過後過府一敘。”
徐喚說話的語氣雖然很平和,卻隱隱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裡仍然認為徐小公爺是大明頂級勳貴,說的話除了皇帝太子諸位親王沒人敢不聽吧。
寧修卻是搖了搖頭。
“不必了。”
“這是為何?我家少主是想誠心感謝寧公子與孫公子。”
徐喚有些急了,又向前邁了一步。
“寧賢弟,不如我們便去一趟吧,不然徐小公爺面上掛不住啊。”
孫悟範見狀也勸起了寧修,還不住給寧修使眼色。
寧修直想翻白眼。這個死胖子怎麼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呢?
此次刺殺徐小公爺的是白蓮教的人,牽扯的越深越不容易抽身。
在鳳凰山是恰巧碰到了不得不置身事中,可現在還要悶頭往漩渦裡衝那不是傻是什麼?
若是白蓮教的人知道是他們救得徐懷遠從而找上門來可該如何是好?
寧修可不指望每次都能歪打正著靠一塊石頭把這些悍匪砸暈。
孫悟範見寧修仍然不為所動,不由得急了。
“寧賢弟你倒是說句話啊。”
孫悟範氣的直跺腳:“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孫兄若是想去便去吧。寧某還要回去溫書,失陪了。”
說罷便拔步離去。
“寧賢弟”
孫悟範搖了搖頭,懊喪的長嘆一聲
寧修回到家先泡了個熱水桶浴,換了身乾淨的衣裳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今天的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突然到他根本沒有時間思忖分析。
現在靜下來細細分析,徐小公爺說的很有道理。事情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也許白蓮教只是一個幌子,背後另有其人?
也許此案的背後站著一個比徐小公爺還要有權有勢的人?
寧修不敢想,也不願去想。
“三哥哥,三哥哥。”
聽到十郎在喊自己寧修遂睜開眼睛站起身去開門。
一開啟門十郎便焦急的說道:“三哥哥,那個死胖子又來了,還拉著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非說要見你,我給攔住了。”
“哦?”
寧修當然明白這名錦衣華服的男子是誰。沒想到徐小公爺竟然親自登門拜訪,不知他該感到高興還是無奈。
“三哥哥你不想見他們對不,那我找個由頭把他們勸回去。額,就說你不在。”
十郎攥緊小拳頭說道。
寧修搖了搖頭道:“我這會雖然不想見他們,卻不能不見。”
十郎大惑不解:“這是為什麼,不想見就不見啊。”
唉,十郎還是太小,很多事情不懂啊。
寧修于徐懷遠有救命之恩,卻並不是說可以隨意拂徐小公爺的面子。
他可以找個託詞不去徐小公爺暫住的府邸敘話,但徐小公爺找上門來他若再不見就太過分了。
任何事情都有個度,在這個限度內怎麼都好說。可一旦超過越過了這個限度,事情便變了味,很難再和善的處理了。
泥人尚有三分氣性,何況血氣方剛的徐懷遠?
寧修覺得這位小公爺這輩子可能就沒怎麼求過人。此番屈尊駕臨他的“寒舍”,若是他再不見,沒準徐懷遠一怒之下能把他的屋頂掀了。
“唉,我去見見他們吧。”
寧修嘆了一聲,徑自朝屋外走去。
還好十郎沒有把徐懷遠和孫悟範堵在大門外,而是把他們請到了花廳之中。
寧修一進花廳便衝徐懷遠拱手道:“小公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吶。”
徐懷遠笑道:“說來寧朋友還是小可的恩公呢,不必如此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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