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官學是不贊成士子們頻繁舉辦詩會雅集比文鬥狠的。
不管是府學、州學還是縣學皆是如此。
但還是那句話,晚明官學的影響力下降的太厲害,除了拔擢生員,報備參加鄉試的人員外,在士子心目中並沒有太重要的地位。
所以士子們舉辦詩會雅集,官學的教授教諭訓導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大家都是從那個年齡過來的,誰沒有年少輕狂過?
很快柳如是就把一應事宜安排妥當,與一眾荊州士子前往武昌了。
武昌雖是湖廣佈政司衙門所在地,在荊州士子心中卻沒有多少地位。
這也正常,畢竟要比起文脈,武昌是絕對不如荊州的。
看三年一次的鄉試就知道,每次名列前茅的都是荊州府計程車子。
而武昌籍的讀書人只能在榜上看到零零星星的幾個。
武昌府計程車子偏偏還傲氣的很,常常在詩會雅集上強出風頭,這就更讓荊州府士子看不順眼了。
沒有本事不是你的錯,沒有本事還出來丟人就是你的不是了。
所以他們多數人沒有把這次武昌之行當回事,只覺得是另一次教訓羞辱武昌府士子的機會罷了。
放在以往武昌府計程車子就沒有機會勝出,現在更是如此。
要知道他們河東詩社可是出了一個大文魁寧修啊。
文人嘛多是相輕的,總認為自己最厲害。能夠讓一眾文人達成共識,承認一個人是文魁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寧修做到了,他靠著幾首無可匹敵的詩詞徹底征服了河東詩社的成員,征服了荊州府計程車子。
一路上眾人互相吹捧,談古論今但卻少有談及時政的,確實乏善可陳。
寧修不喜歡這種商業互捧,對那種想要借他名氣出風頭的人只是禮貌性的應了一應,卻並沒有太多深交。
索性用了兩日眾人便抵達武昌,寧修可以不用再聽這些書生聒噪了。
都說讀書人說的話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古人誠不欺我。
武昌城寧修不是第一次進了,那次他和孫悟範為了調查小伯爺被誣陷一事特地前來武昌,還去了一趟武昌伯府。明代的城池基本都是一個樣,武昌比之荊州並沒有什麼不同,故而寧修一進城便悶頭扎進客棧,並沒有與河東詩社計程車子一起遊覽武昌城。
寧修待他們走後翻出朱子集註來讀。這本書他是隨身攜帶的,一有時間就會看兩眼。
這就像後世學生隨身帶個英文小本子朗讀培養語感一樣。寧修這麼做也是為了培養對四書和朱子註解的熟悉程度,從而能夠融會貫通,在關鍵時刻做到迅速反應。
考場之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關鍵,反應的越快越好,能夠給破題寫文章留下充足的時間。
平日裡他要為許多生意上的事情分心,必須得把零碎的時間用起來。
“寧公子,有一個自稱尺素的歌妓找了上來,說是您的故人。您是見還是不見?”
“尺素?”
寧修愣了一愣,良久才反應過來客棧小夥計說的是誰。
他對尺素的印象多半來自於另一個歌妓,紫鳶。
這位紫鳶姑娘因為被甩情殺了負心漢,寧修的縣學同學韓侑。
尺素當時因為也被列為了重點嫌疑人,很長一段時間失去了人身自由,直到真兇被查出才重獲自由。
寧修還記得尺素曾想向他買詩詞,寧修當時一口回絕,尺素的臉上很不好看,怎麼這人又跑到武昌來了?
寧修猶豫了片刻衝那客棧夥計吩咐道:“叫她進來吧。”
寧修不喜歡不明不白的感覺,這個尺素究竟想幹什麼,他一定要弄清楚。
客棧夥計應了一聲,之後寧修便聽到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但聽吱的一聲,門被推開,尺素一身裘衣走了進來,笑吟吟道:“寧公子許久不見啊。”
寧修無奈的聳了聳肩道:“尺素姑娘不會愛上我了吧?自贖身子,一路從荊州趕到武昌來,就為了見我一面?”
“寧公子真是一副伶牙俐齒啊。”
尺素往前探了一步,滿目柔情的說道:“奴家這輩子不會贖身的,男人沒一個可靠的。”
“那尺素姑娘來是為了什麼?”
“為了成為花魁。”
“成為花魁?”
寧修只覺得好笑:“這和來武昌有何關係?”
“當然有關係。”
尺素淡淡道:“奴家雖然出道多年,但也只是在荊州小有名氣。武昌府計程車子大多不曾聽說過我。奴家在荊州既已無奪魁的可能,倒不如來到武昌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寧修終於明白了,尺素是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啊。
“可是,據我所知歌妓是不能輕易調籍的。”
“奴家又不是官妓怕什麼?”
尺素嗤笑一聲道:“正好東主在武昌要開一家分店,奴家便跟來碰碰運氣。”
寧修簡直驚呆了,還有這種操作?
青樓也能開分店?
“奴家這番是在賭,既然是賭便有輸有贏。奴家希望贏面更大一些,故而希望寧公子能夠出手相助。”
尺素不疾不徐的說道:“寧公子若是出手相助,留下美名不說也幫了奴家大忙,奴家願意以身侍奉公子。”
寧修連連擺手:“你不要說了,我不會專門給你作詩詞的。至於什麼侍奉的事情,以後休要再提。”
“奴家不是來求詩詞的。”
不是求詩詞?那她是來幹嘛?
寧修可不認為他在士林圈子裡有多麼大的影響力,可以做到一句話就捧紅一位歌妓。
“奴奴是想讓公子與奴奴對詩。”
尺素這話讓寧修更加困惑了。
在寧修的印象中尺素大概不是屬於那種有才情的歌妓。她能夠小火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姿色不錯。
這種人怎麼會精通詩詞呢?再說她若是精通詩詞之前在荊州時就不會主動來求他了啊。
難道是她花了重金找到了槍手幫她作好了詩詞?
那也不應該啊。若是比詩對詞,講究的是個隨機應變,哪有做好了詩詞現往上面靠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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