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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一二預覽篇)(2/4)

作者:石章魚


路邊的燈籠上寫滿各式各樣的燈謎,我饒有興趣的駐足一觀,卻見一隻蓮花燈上寫有‘憂愁幽思作離騷’猜一七言唐詩。一旁兩名秀才模樣的青年正在冥思苦想,我淡然一笑道:“似訴平生不得志!”燈下一名葛黃色衣衫的老者猛然迴轉過身來。

他雙目盯住我道:“公子何以想到香山居士的琵琶行來解此迷?”

我朗聲道:“前人有言,別解在底,乃燈謎的正格。此謎題面,顯然取於《史記》本傳,指的是楚國大夫屈原,於楚國屢敗於秦,懷王主張不定,楚國內部親秦派勢力抬頭,他的抗秦立場不受採納,耳見於懷王之際,發出感嘆“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香山居士的《琵琶行》,說的是琵琶女透過“弦弦掩抑聲聲思“的樂聲,來訴說自己不得志的生平遭遇,與屈平當年境遇又有幾分相似。”

那老者讚道:“公子果然非同凡響!”他將那蓮花燈親手摘了下來送到採雪手中,微笑道:“花燈贈佳人,也算是風雅之事。”這老者目力非凡,已經看出採雪乃是女扮男裝。

採雪俏臉微紅,越發顯得嬌豔不可方物。

老者道:“公子破題如此出眾,不知對對聯可有興趣?”

我笑了笑:“老先生請講!”

老者道:“今年初一之時,老夫偶然得到一幅上聯,苦思多時,一直未能對仗工整,還請公子指點一二。”

那老者直起腰板,朗聲吟道:“五百里天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茫空闊無邊。看: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高人韻士,何妨選勝登臨。趁蟹嶼螺州,梳襄就風鬟霧鬢。更頻天葦地,點綴些翠羽丹霞。莫孤負:四周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叄春楊柳。”

我劍眉微皺,沒想到這鬧市之中臥虎藏龍,這看似平凡的老者居然胸懷如此才學,我來回跺了幾步,這上聯長九十字,氣勢恢弘,豪氣萬千,一時間又怎能對仗的如此工整。

採雪柔聲道:“老先生果然是學富五車,我家公子以前曾經教給奴婢一些對仗之法,小女子可否替公子一試?”

那老者笑道:“有道是巾幗不讓鬚眉,小姐但試無妨!”

我看著採雪成竹在胸的樣子,心中怦然一動,難道採雪秀外慧中,才學出眾?

採雪輕聲道:“數千年往事,注到心頭。把酒凌虛,嘆滾滾英雄何在。想:漢習樓船;唐標鐵柱;宋揮玉斧;元跨革囊。偉烈豐功,費盡移山心力。盡珠簾畫棟,卷不及暮雨朝雲。便斷碣殘碑,都付與蒼煙落照。只贏得:幾杵疏鍾;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此聯一出,我聽得是目瞪口呆。

那老者的驚異不在我之下,過了許久他方才一揖倒地:“小姐驚世之才,讓老夫汗顏。”其實應該汗顏的又何止他一個。

採雪慌忙攙起老者道:“老先生折殺奴婢了,我只是隨便說說,何來驚世之才,老先生快請起來!”

我們這邊的動靜引起不少路人的側目,那老者乾脆舍了燈攤,拉住我的手臂:“公子請跟我借步一談!”

我對這老者也充滿了好奇,和採雪跟在他的身後,來到前方的橋頭。

橋頭的一角擺著一個測字攤,因為處在燈攤的後面,不易被人看到,再加上河邊寒風凜冽,根本沒有人去光顧那裡。

一個穿著破爛長袍的測字先生趴伏在攤子上面,似乎已經熟睡。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頭,激動道:“曹先生,上聯已經對上了!”

那測字先生伸了一個懶腰,一雙細眼懶洋洋看了看我:“對上了又有什麼稀奇!”

老者有些尷尬的看了看我,歉然解釋道:“我家先生脾氣怪異,公子千萬莫要生氣。”

那測字先生注視我的目光猛然變得異常明亮起來:“公子左輔右弼,顯然是帝王之命!”

我內心一震,剛才對他的那點怨氣頓時變得無影無蹤。

老者搬來木凳,我在那名測字先生的對面坐下:“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測字先生笑道:“鄙人姓曹名睿,虛度四十有三。”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盯在我的臉上,過了許久方才喟然嘆道:“公子之相實非在下所能判斷!”

我笑道:“曹先生有什麼話,儘管明言。”

曹睿道:“我送公子一個字!”

他伸出乾枯的手指沾了沾墨汁,在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囚’字。

我不解的望向他。

曹睿道:“此字還請公子好好儲存,日後必有用到之時。”我小心的將那張紙摺好,放入懷中。

曹睿這才看了看採雪:“這位姑娘雙目之中充滿驚惶之色,顯然剛剛經歷某種觸目驚心之事。”

採雪輕輕啊了一聲,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把螓首低垂下去。

那老者道:“曹先生,剛才對出對子的就是這位小姐!”

曹睿點了點頭:“看來曹某人也有走眼的時候。”他從測字攤下拿出一張古畫:“曹某曾經受朋友所託,將此畫送給能夠對出此對的有緣之人,既然這位姑娘將對聯對出,此畫理應歸你所有。”

他把古畫交到採雪手中,轉身和那老者飄然而去,竟然再也不看測字攤一眼。

我和採雪來到街道的盡頭,易安已經在那裡等了好些時候。我們再次登上馬車時,採雪的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

我向易安道:“去東條大街!”

易安愣了愣,馬上問道:“皇子殿下是不是想去找延萍?”

“是!”我的回答簡潔而明瞭。

延萍在正月十三離開的皇宮,我準了她七天的假期,前來探視她的母親。

我之所以選擇去找延萍,主要的一個原因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安置採雪。我殺掉穆王的時候並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這樣複雜,殺死穆王純粹是一個意外,如果不是他惡毒的咒罵我,也不會激起我的殺心,我不會為了一個歌舞姬冒這麼大的風險,儘管我已經開始慢慢感覺到採雪的不同尋常。

我之所以殺掉忠福,是因為他目睹了我和採雪站在井邊,只要穆王的屍首被發現,很容易被人聯想到我才是殺死穆王的真兇,所以我別無選擇。

其實我當時甚至想到連採雪一起殺掉,可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我最終放棄了。

採雪抱著那幅古畫,嬌軀仍舊在瑟瑟發抖,這次是因為寒冷,我把大氅脫了下來,為她披在肩頭。採雪垂下頭去,卻沒有拒絕。

“小安子!你怎麼來了!”外面響起延萍姑姑的聲音。

易安笑著回答說:“不但是我,小主人也來了!”

延萍慌忙在車外恭恭敬敬道:“奴婢不知皇子殿下到來,失禮之處還望恕罪!”

我的唇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整個皇宮之中對我這麼尊敬的也只有他們兩個。

我和採雪從車上下來,走入延萍那座古老的院落,延萍也曾經是官宦之後,因為祖上得罪了朝廷而被降罪流放,直到入宮成為宮女,我母親才幫她贖回這座老宅,並把她的母親安排入住在這裡。

延萍看到採雪也是一驚,我低聲道:“她是我剛剛賣下的奴婢,讓她暫時住在這裡。”

我既然發話,延萍自然不敢多問,她牽住採雪的纖手將她引入內堂。

我和易安暫時在客廳烤火,採雪來到我們面前的時候,已經換回了一身女兒裝扮,婷婷玉立,楚楚動人。

延萍藉口為我準備夜宵和易安兩個往廚房去了,留下我和採雪單獨相處。

採雪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在我的面前表現的異常恭敬。

“採雪!你在這京城中可有親人?”

採雪搖了搖頭,輕聲道:“奴婢只有一個哥哥,在戰亂中已經失散多年了!”

我點了點頭,表面上一片祥和的大康國並不平靜,和周圍七國之間的戰亂始終不斷,像採雪這種遭遇的女孩隨處可見。

“你先在這裡住上一段日子,等事態平息下去以後,我會派人送你離開康都!”

採雪感激的點了點頭,她這樣一個柔弱女子,在這種的情況下已經完全把我當成了她的依靠。

我並沒有留在延萍家裡吃夜宵,皇宮有皇宮的規矩,午夜前我要趕回宮內,想自由留宿在外面恐怕還要等到兩年以後。

離開的時候,採雪捧著為我疊得工工整整的大氅來到車旁,我微笑著接了過去,卻意外的看到藏在大氅中的卷軸,原來採雪把那幅古畫送給了我,我向她點了點頭,慢慢放下了車簾。

我住在‘清月宮’,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冷宮,繼承我母親血統的同時,我也繼承了這座冷清的宮殿。

清月宮位於皇城的西北角,和它並排的還有‘淑德宮’和‘儀正宮’,前往我住處的時候會先從淑德宮和儀正宮之間的道路穿過。

合上車簾,這個寂靜封閉的空間,讓我忍不住想起了剛剛被我殺掉的穆王,我的內心沒有任何的恐懼感,如果讓我再次選擇,我仍然會毫不猶豫的殺死他,我不容許任何人侮辱我的母親,不管他是誰!

前面忽然響起了哭聲,易安猛然拉住了韁繩,停止了馬車的行進,有些驚惶的說道:“小主人!前面是皇上的御駕!”

我慌忙整理好了衣服,從車上下來,‘淑德宮’前數十名小太監和宮女分成兩排站立,中間就是我父皇的御駕。

易安把馬車拉到一旁,我規規矩矩的在一旁的雪地上跪下,等待著父皇御駕的經過。

“皇上!我真的不是存心……”哭泣的是珍妃,去年父皇最為寵愛的妃子,眾妃之中以她的美色最為出眾,入宮後一直沒有子嗣,後來因為私下請巫醫做法,被其他妃子告密。

父皇以為她妄想加害自己,一怒之下將她打入冷宮。今天大概是想起了舊情,特地來探望她,卻不知珍妃又做了什麼事情惹他生氣。

珍妃哭著撲到在雪地上,父皇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向我的方向走來。

第二章欲亂

康史歆德帝傳——歆德帝,大康國泰陽中府人,姓龍氏,名天越。父曰明公,母曰方妏。身長八尺,神力驚人,有縛虎搏龍之力。

我不知道父皇有沒有這樣的力氣,不過他的體魄強健是無庸置疑的,他今年應該已經七十三歲,表面上看去還彷彿像五十多歲的樣子,甚至比我的許多皇兄還要顯得年輕許多。

當父皇經過我的身邊時候,我大聲道:“兒臣胤空祝父皇福壽無疆!”

歆德帝停下腳步,如果不是我大聲的祝福,他根本不會留意到跪在雪地中的我。

“你是……”他一時間想不起來我是他的哪一個兒子。

身邊太監總管多隆低聲道:“聖上,他是您第三十一位皇子胤空。”他緩了口氣又補充道:“平貴妃所生的兒子……”

父皇輕輕哦了一聲,向我的面前走了幾步:“胤空,你抬起頭來!”

我遵命把頭抬起,一雙明澈的雙眸充滿敬意的望向父王,雖然這只是我的偽裝,可是我目空一切的父皇絕不會看破。

歆德帝點了點頭,感嘆道:“大了,我幾乎認不出你來了!”

我的內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悲傷,和自己的父親終日處在一座皇城之內,居然對面不相識,天下間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此。

他伸手拉著我從雪地上站起身來,在我的面上端詳許久方道:“你畢竟還是像你的母親多些。”他這句話提醒了我,我忽然發現我們父子之間類似的地方的確很少。

歆德帝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勤王兄在府內舉辦宴會,邀請我們兄弟相聚,所以回來晚了一些。”

歆德帝點了點頭,轉身向多隆道:“過兩天,把他們兄弟幾個全部喊到宮裡來,我終日政務繁忙,倒有些日子沒有見過他們。”

多隆連忙答應下來。

歆德帝正要遠去,珍妃在宮女玉鎖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追了上來:“皇上!皇上!我真的不是存心惹你生氣!”

歆德帝面色猛然轉冷,重重的拂了拂衣袖:“把她給我拖回去!”說完頭也不回的向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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