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下來,不僅是陳喬山,張伊一也有些神思不屬。
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不假,可關係並不相熟。
雖然彼此間都好奇對方這些年來的生活經歷,不過畢竟是第一次私下接觸,能聊的話題不多,而且也不好過多打探。
張伊一知道,網上那些流言很多都是無稽之談。
陳家不是什麼大富之家,更沒有深厚的背景,一切都只不過是謠言而已,不過張伊一心裡的擔憂並未盡去。
細究起來,陳喬山與李曉·琳是對等的存在,於她都是親人,雖然兩人的生活並未有過交集,但是惦念了父親二十多年,遇到陳喬山,她心裡自然而然便多了一份親近。
張伊一能感覺出來,兩人之間有一些尷尬。
有血緣關係不代表有親情,她和李曉·琳與親姐妹無異,但跟陳喬山相處起來,多少還是有一些隔膜存在,短時間內肯定是無法消除的。
張伊一本就是文靜的性子,平時話也不多,問了幾句網上的事,便沒了話題可聊。
陳喬山能覺察出張伊一的關心,不過如今這個情況,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兩人就這麼不鹹不淡地聊著,總算是把時間應付了過去。
散場之前,陳喬山說道:“小五一直惦記著跟你聯絡,上次沒見著,她很是遺憾,我送她們回家的時候,她特意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說著,陳喬山就把一張照片遞了過去。
這是一張小五和陳衛國的合影,照片是去年拍的,當時陳喬山剛成為省狀元,記者去前王村採訪,幫著陳家人拍了不少照片,這就是其中一張。
照片裡,小五喜笑顏開地挨在陳衛國身邊,小丫頭臉上的笑容外溢,使得整張合影都顯得很是明快。
照片拍自於陳家的老房子前,周圍的環境看著不是很好,依稀還能看到屋脊處的幾根野草,陳家老屋的滄桑一覽無遺。
張伊一卻沒時間想這些,不用說她也知道,站在小丫頭身邊那個皮膚糙黑衣著土氣的中年男人,就是她的父親無疑。
她曾無數次幻想過陳衛國的樣子,望著照片,父親的影子終於徹底清晰,她心裡是百感交集,眼眶都微微泛紅。
去年的時候,陳家的條件很是不寬裕,陳家姐妹的穿著遠沒如今這般時新,小五自是不例外。
可看著照片,張伊一心裡仍然滿是羨慕。
從小到大,她從未體驗過完整家庭的溫暖,從記事起,張伊一大部分時間都是跟著外公外婆生活,不提父親,連母親都少有陪在身邊的時候。
看著站在父親身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小五,張伊一心裡很是難過。
看得出來,陳家的條件並不是太好,不過小丫頭卻是無憂無慮的,反觀自己,張家雖從未短了她的吃穿,可看著身邊的同齡人,張伊一很少有真正開心的時候,哪怕是面對李曉·琳,她心裡也隱隱有著幾分自卑。
看著張伊一泫然欲泣的模樣,陳喬山心裡也很是唏噓。
雖然活了兩輩子,不過他仍然無法體會張伊一的心境。
陳衛國和老奶心心念念都是她,陳喬山不知道張伊一的想法,不過促成父女團圓總是不會錯的。
照片當然不是小五交託的,那丫頭也不可能想到這些,不過惦記張伊一倒是真的,照片是陳喬山準備的,他挑選了很久,最開始選的是陳家六口人的合影,後來又換成陳衛國父女四人,最終,他挑了這張只有兩人的合影,原因很簡單,看著小五,張伊一或許會有更多的感觸。
等了一陣,見她情緒稍微平復下來,陳喬山開口說道:“這就是咱爸,他以前在磚廠做工,乾的都是力氣活,照片有些顯老,這一年多沒在磚廠下苦力了,人精神了不少。”
張伊一怔怔地看著照片,一直不吭聲,也不知聽進去沒有。
陳喬山也沒多想,又繼續說道:“二十多年前,跟張家比,陳家就是個農村的破落戶,當年的事,咱爸未必有選擇的餘地,但是他肯定一直惦記著你。”
“我跟老三老四從小就知道上頭還有個姐姐,在家裡,我排行老二,就是小五那丫頭,惹惱了會喊我陳老二,村裡人也經常這樣叫我,在咱爸心裡,你才是陳家的大丫頭。”
聽到這,張伊一哪裡還忍得住,淚珠子奪眶而出。
張伊一姓張,可打小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張家人。
張家的當家人是大舅和小舅,雖說兩人對她很親,可在兩個舅媽眼裡,她仍然是個外人,相處起來親熱中卻帶著明顯的疏離。
至於李家,除了李曉·琳,恐怕沒人把她當親人看待,這一點她很早就看得明白。
張伊一心裡是萬般委屈,在燕京生活了二十多年,可絲毫沒有歸屬感可言,只有千里之外的陳家當她是自家的孩子,仔細想想,她是既感心酸又帶著幾分期待。
陳喬山這次過來,就是想完成陳家老奶和陳衛國的心願,不求張伊一能認祖歸宗,能讓她回一趟前王村,他的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了。
見張伊一情緒好像有所鬆動,陳喬山趁機說道:“老奶一直惦記著你,咱爸也是如此,你如果願意回老家看看,不拘什麼時候,隨時都可以給我打電話。”
“不管你姓什麼,也不管你將來何去何從,會作何選擇,你都不必想太多,陳家不會要你付出什麼,只希望有機會你能回去看看。”
話說到這,陳喬山也就不再多說。
他不知道張伊一願不願意去前王村走一遭,這也不是能勉強的事,不過既然答應了老奶,做到這一步,陳喬山也算是忠人之事了,至於結果,那不是他能左右的。
出乎陳喬山的意料,等了一陣,張伊一突然開口道:“我十一有時間,不知道你到時方不方便?”
陳喬山問道:“國慶節期間?”
張伊一點了點頭,算是確認下來。
陳喬山很想說沒時間,時機太過湊巧,不出意外,那階段油價將到歷史的最高點,薅羊毛正當時,他必須去香港盯著。
更為重要的是,國際油價開啟了過山車模式,這是做空原油期貨的最佳時期,一旦錯過了,最近幾年很難再找到這樣的機會,雖然可以全權委託給UBS,不過這麼大手筆的金融投機,不親自參與進去,總是有些遺憾的。
雖有猶豫,陳喬山卻不敢不答應。
要是讓老奶知道他膽敢放張伊一的鴿子,說不得,這以後在陳家,他耳邊就別想有個清靜。
思來想去,陳喬山到底還是答應下來,“沒問題,到時候我帶你回老家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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