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喬山推了推身邊還在發愣的妹妹,“招呼下客人啊!”
陳夕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去忙活。
她本是爽利的性子,身上明顯帶著陶秀英的影子,待人接物比以陳喬山強多了,不過她現在完全被二哥的成績震驚了,怎麼也無法相信陳喬山竟然是全省第一,全然忘了家裡還有兩個客人。
“陳同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能考第一?”謝蕾直接問出了心裡的疑問。
“算是有幾分把握吧!”陳喬山也沒隱瞞,直接承認了。
……
兩人聊了好一會,謝蕾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希望能從他身上發現些線索,但陳喬山的反應很正常,讓她一無所獲。
陳喬山心裡其實已經炸鍋了,謝蕾說他考了七百三十六,他就知道這次的樂子有點大。
他原本的預想中,也就七百分以上。大綜合有四五道選擇題拿不準,這些題要麼是主觀題,要麼就是時政題,他實在沒這方面的天賦,只能憑感覺猜,一道題六分,這就是小三十分了,完全看運氣。
按往年的成績,考個七百一,基本就能在豫省奪魁了,他心裡預期也就七百分以上,至於是多少,完全看運氣,可沒想到老天跟他開了個玩笑。
不小心放了個大衛星,陳喬山心裡暗暗警醒,一定得小心地應付這些記者,哪怕稍微露出點破綻,等待他的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好在他也早有準備。
陳夕端來幾杯涼茶分給眾人,謝蕾道了聲謝,心裡卻在琢磨著陳喬山,陳喬山的心裡也在琢磨她,兩人就這麼相互試探著聊了起來。
謝蕾的問的都是些慣常的問題,她這麼做主要是為了減少採訪物件的心理防備,陳喬山應付起來也很輕鬆,什麼認真學習、勤做筆記、事前預習、課後分析,車軲轆話來回說,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明顯,他整個就是一個三好學生的榜樣。
謝蕾感覺有點牙疼,這小子臉皮夠厚的,完全就是在胡說八道,拿瞎話糊弄她呢。
陳喬山很滿意現在的樣子,他端起面前的涼茶輕啜一口,一股既古怪又熟悉的味道湧上心頭。
他很習慣涼茶的味道,這不是用茶葉沖泡的,裡面泡的是百花樹(音)的葉子。這種樹在鄂西北一帶零星分佈,豫省這裡是沒有的。
上輩子母親每年都早早地去採摘新鮮的樹葉曬乾,儲存到夏天拿出來泡涼茶,茶水清香但不苦澀,還帶著點回甘,很是清熱解暑。
陶秀英就是鄂省人,泡茶用的樹葉是她從孃家拿過來的。
陳家的生活融合了兩地的習慣,陳喬山印象最深的還是手裡的這杯涼茶,還是上輩子的味道,母親的味道,想到這他不禁有幾分黯然,不知道前世的父母怎麼樣了。
……
謝蕾對採訪很不滿意,不想跟他再兜圈子了,直接問道:“為什麼你的高考成績跟平時成績差這麼多?”
陳喬山也沒驚訝,他早就知道逃不掉,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一靠實力,二靠天賦,還有點運氣成分!”
謝蕾被氣笑了,這人睜眼說瞎話呢,“那你覺得你主要靠的什麼?”
“兼而有之吧!”
“你高三的月考成績基本都在600分左右徘徊!”謝蕾都有點氣急敗壞了,這明顯就一個滾刀肉、老油條。
陳喬山悠悠然說道:“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指著身邊的陳夕介紹道:“這是我三妹,中考全市第四,現在在一高念高一,每次考試都年級前三,我四妹在唸初三,每次都年級第一!”他沒提老五,關鍵老五的成績實在上不得檯面。
陳喬山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我的運氣也不錯,高考中的很多題型我都遇到過!”
謝蕾直接無奈了,搞了半天人家一家子全是學霸,這理由還真是強大,直接讓人無話可說。
她又想到昨天從張青山那打聽到的疑點,問道:“你的英語差點滿分,作文因為用了俚語扣掉兩分,我能問下你的英語口語是跟誰學的嗎?”
陳喬山有點驚訝,這人難道看過他的英語試卷?閱卷工作不是保密的嗎,這記者也太神通廣大了吧!
他現在也沒工夫過多考慮,直接說道:“自學!多聽,多想,多說!”
“就這些?”謝蕾明顯不相信他的說辭,她也學過英語,從書本上只能學到啞巴英語,就憑一高的情況,這理由很難讓人信服。
陳喬山沒有反駁,想了想直接用英語熟稔地念道:
long、years、ago,a、church、stands、near,
by、the、road、an、ancient、cross.
no、marble,no、conventional、phrase;
on、limestone、quarried、near、the、spot
by、his、command、these、words、are、cut:
cast、a、cold、eye
on、life,on、death.
horseman,pass、by!
謝蕾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陳喬山,不禁暗感失策,她的英語以前就很爛,工作好幾年,差不多都還給老師了,不過從他吟誦的流暢度來看,英文水平想來是不差的。
陳夕好奇地問道:“二哥,你是在唸英文詩嗎?怎麼感覺怪怪的!”
陳喬山也不奇怪,普通人接觸外文詩只能意譯,是體會不到詩的美感的,詩歌翻譯是一個難度很高的技術活,一般人還真幹不了。
不信你可以嘗試把古詩翻譯成英文試試,結果一定很可樂。現實中就有很多現成的例子,四大名著中《西遊記》就被西方人翻譯成《猴子的故事》《猴子歷險記》諸如此類的,倒是沒什麼大問題,不過韻味卻差了不止一個筋斗雲的距離。
《水滸傳》更操蛋,有個外文譯名字叫《一百零五個男人和三個女人的故事》,不明真相的人看了,還以為是島國*****呢,還有些翻譯成《住在水邊的罪犯》,《沼澤邊的逃犯》,《所有男人都是兄弟》,糟糕程度可見一斑。
《水滸傳》還有個譯名叫《四海之內皆兄弟》,還算是比較靠譜的,頗有點英雄豪傑縱橫四海的意思,譯者叫賽珍珠,她是個純正的美國人,1938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
她是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女性,賽珍珠是她的中文名,不滿一歲就跟隨父母來到中國生活,前後待了將近四十年,也算半個中國人了,可她的翻譯也算不得多出色。
陳喬山對著陳夕解釋道:“把外文詩翻譯成中文不是那麼簡單的,需要了解詩歌的內涵,翻譯的時候要儘量還原詩歌的美好!“
看陳夕還是不明白,他又補充道:“這是愛爾蘭詩人葉芝的一首詩,最後一句是他的墓誌銘,翻譯過來就是-冷眼看穿生死,騎士無畏前進,你要直接意譯過去-冷冷地瞅一眼,活著,死去,騎士經過,肯定很怪異,一點美感都沒有。”
陳喬山上輩子很喜歡這首詩,詩人葉芝也很有意思,他愛上了一個女人,屢次求之而不得,他終生堅持著那份愛情,或許正是這些原因,讓他的一生都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
陳夕從知道二哥的高考成績開始,就一直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聽他嫻熟地吟誦英文詩,然後侃侃而談,打破了她長期以來的認知,這還是她那個老實木訥,寡言少語的二哥嗎?
謝蕾心裡接受了陳喬山的解釋,他明顯有著很寬泛的知識面,一個邊遠農村的孩子,熟悉詩人葉芝,還能吟誦他的墓誌銘,在學校是個問題學生,早戀,還是高考狀元,陳喬山到底是個什麼人啊!
謝蕾突然又想到早上的事,連忙問道:“你的腳是怎麼受的傷?”
陳喬山有點納悶,在衛生室不是已經問過了嗎,他不想張揚救人的事,高考成績已經很惹人注目了,還是低調點好,便隨意地說道:“我踩玻璃碴子上了!”
“前天鎮上攔河壩有輛車掉進河裡,有個叫陳喬山的下水救人,最後腳還受了傷,那人是你吧?”
陳喬山真的有點驚訝了,既然人家都知道了,也沒必要繼續隱瞞,“是我!”
“二哥,你真的是去河裡救人了啊,我還以為你騙人呢!”
這次輪到陳喬山牙疼了,我什麼時候想騙人了,只不過我說真話沒人信啊!
他突然看到陳衛國推著腳踏車進了院子,心裡很是疑惑,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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