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市場經濟?”
……
“什麼是統治經濟?”
……
“所謂股票,是在市場經濟環境下,股份制企業發行的所有權憑證,所謂股民,就是以獲得股息跟紅利為目的的個人投資者。”
……
陳喬山坐在教室裡,聽著講臺上老教授侃侃而談,心裡卻在想著國內的股票市場。
他今天是來經濟管理學院這邊蹭課的,旁聽的是金融學系的證券投資學這門課。
在北大,想蹭課很容易,幾乎每個列印店都有全校各院系的課程表出售,有需求就掏幾塊錢列印一份,當然,也不是什麼課都能蹭,很多小班授課的課程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金融學實驗班大一學期安排的都是基礎課程,比如英語、計算機、數學等,剩下的都是大量的公選課。
陳喬山對此也是無可奈何,他對公選課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偶爾去點個卯,剩下的就是四處蹭課,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光華和經管學院之間來回躥,有時候也去國際關係學院蹭蹭經濟學的課。
他現在已然在幾個學院混了個臉熟,不過大部分精力還是放在金融學專業英語上。
陳喬山現在已經不把資質認證當成糊弄差事,而是真的潛下心學習,很多專業的經濟學課程得看英文原著,現如今想找本靠譜的中文譯本可不容易。
比如consideration,中文翻譯是對價,這是英美合同法中的重要概念,而國內還沒引入這個概念。
大概的意思就是利益雙方有需求衝突,而又互不接受對方的條件,由於經濟利益導致法律關係衝突時,多方在公平的基礎上做出必要的妥協以達成協議。
國內目前還沒有引入對價的概念,不過陳喬山知道這個詞,而且印象深刻,05年出臺的一部很重要的證券法中用到了對價的概念,還引起了很多外資投資者的強烈反彈。
國內的股市目前正處在漫長的熊市之中,陳喬山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波熊市會一直持續到2005年才得以擺脫,他也知道造成這波熊市的根本原因是政府的盲目干預。
國內目前雖說是市場經濟,可歸根結底還會不時受到政府的宏觀調控,當然,調控的出發點是好的,不過最終的結果卻往往適得其反。
這波熊市的根源是99年的519行情,當年的5月16日,政府出臺了搞活證券市場的六項政策,效果是明顯的,直接助推了大盤的爬升,當然也埋下了巨大的隱患。
從當年的5月19號到6月30號,上證指數從1059點直接漲到了1756點,這波牛市行情一直持續到2001年的2245點,上漲了一倍有餘。
隨著市場形勢的好轉,政府又出臺了減持國有股籌集社保資金的決定,說白了就是政府持有的國有股減持套現,國內股市頓時一片哀鴻遍野。
截止到2001年,占上市公司總數不到五分之一的國有股卻佔據總市值的60%,其中大部分都是非流通股。
國有股突然大體量入市,市場肯定接受不了,眾多投資者都失去了信心,一時間大盤行情急轉直下,迎來了漫長的4年熊市。
面對著滬深兩市的大崩潰,政府也曾干預救市,先是撤銷了國有股減持套現的通知,不過市場並不買賬。
無奈之下,03年政府開放了社保資金、境外機構、保險資金的入市許可,可惜效果並不明顯,這波熊市一直持續到2005年,政府完成國有股改造才算是徹底結束。
為了完成股改,曾採取了很多措施,結局也有好有壞。
在2000年前後,國有股和法人股大部分都無法進入市場流通,為了完成國有股改造先後進行了各種方式的嘗試。
國有股減持就是一種,不過卻造成證券市場四年的大衰退。
除此之外,還進行過法人股拍賣,在當時,大部分人都處於觀望之中,因為其中風險太大,唯有那些有眼光有膽略的人敢於下手,最終這些人也獲得不菲的回報,比如那個花了3個億購買明成化鬥彩雞缸杯的劉益謙,他就是其中的一員。
劉益謙當年號稱法人股大王,在國有股拍賣中四處出擊,短短一年時間資本翻了四倍有餘,可以說是掙得盆滿缽溢。
陳喬山有點遺憾,可惜生不逢時,要是早來個三四年,或許就不用那麼辛苦了,不過想想又覺得有點可笑,哪個時代都不缺機會,缺少的只是抓住機遇的膽量跟眼光。
陳喬山也曾在心裡考量過,如果他身在那個年代,沒有後世的記憶,手裡又拿著幾千萬的資金,他會不會去冒險嘗試呢?結果答案是否定的。
他不禁在心裡苦笑,這或許就是大富天成就吧。
能取得成功的就沒一個簡單人物,沒點搏命的架勢,還真不敢在資本市場上搏殺。
陳喬山有點迷茫,這是一個追逐利益的時代,他該在裡面扮演個什麼角色呢?
在本心裡,他是個小富即安的人,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只要活得自在就成,可他又十分不甘心,看到有機可乘就忍不住撲上去捅德隆系幾刀。
琢磨了好久,陳喬山腦子裡突然蹦出了一個詞,貪婪,就是貪婪。
他想過舒心的日子很簡單,按照現在的趨勢,在股市裡慢慢積累,用不了幾年,就能讓下半輩子活得很舒心,可是正因為如此,他才有了更大的目標,這一切的因由就是貪婪。
陳喬山恍惚間有些明白唐萬新的想法,他帶領的德隆系一路走來,最大的原動力就是對資本的貪婪,可惜貪婪讓他中途迷失了方向,透過各種不法手段融資,才最終讓德隆系走向覆滅。
陳喬山暗暗警醒,貪婪不是原罪,最重要的是要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不然最後也只能重蹈德隆系的覆轍。
“但凡我們用命去賭的,一定是最精彩的。”
陳喬山在心裡琢磨著唐萬新說過的這句話,他思考著,或許如今到了該自己上賭桌的時候了。
“那位同學,坐在倒數第二排的那位同學!”
陳喬山的沉思突然被打斷了,回過神來才發現一教室的人正盯著他,頓時有點手足無措。
這是一間小教室,面積不大,前後也就不到五十個座位。
陳喬山以前養成的習慣,不管去哪上課總喜歡坐在後面沒人的角落,適合睡覺也方便中途開溜,在以前的大學很平常,不過來北大以後就顯得有點另類。
北大的學生都喜歡坐前排,這樣一來他的位置就有點尷尬。
“那位同學,請你回答一個問題。”
講臺上的老師又重複了一遍,這下陳喬山反應過來,馬上站了起來。
這堂課的老師是個老教授,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在北大七八十歲了還在一線教師崗位的老教授大有人在。
“這位同學,就你個人的理解,投資者追逐資本的動機是什麼?”
講臺上的老教授慢條斯理地把問題說了一遍,然後就等著陳喬山的回答。
前排的學生都回過頭打量著陳喬山,幾十雙眼睛盯著他,整個教室靜得落針可聞。
陳喬山對眼前的情形沒怎麼在意,他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區區幾十個人的關注還不放在心裡,他琢磨著剛才的問題,嘴裡下意識地蹦出個詞:“貪婪!”
講臺上的老教授明顯一愣,回問了句:“貪婪?”
“貪婪!”陳喬山沒猶豫,肯定地重複了一遍。
陳喬山感覺周圍明顯多了幾道急促的呼吸,安靜的氣氛瞬間就被打破了,隨著前排一個男生忍不住大笑出聲,整個教室頓時響起一陣鬨堂大笑。
陳喬山絲毫不覺得意外,他不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什麼可笑的,這就是他心裡所想的,也是他這堂課最大的收穫。
不平等才會有貪婪,得不到才會有貪婪,貪婪引起慾望,有了慾望才有前行的動力,他以前一直鬧不明白為什麼會產生那麼多不甘,如今總算是大徹大悟了。
“和尚摸得,我為什麼摸不得?”
魯迅筆下的阿q窮困潦倒走投無路,卻敢當街調戲小尼姑,義正辭嚴地說出這麼句話,或許這就是對命運最大的反抗,是對和尚地位的覬覦。
陳喬山忍不住想著,大佬你們能做得,我為什麼就做不得?
臺下的同學笑得肆無忌憚,很多人都笑得喘不過氣來。
陳喬山看到幾個女生已經趴伏在課桌上,後背一起一伏的,他不禁有點擔心,要是笑出個好歹,這事還真不好解決。
老教授站在講臺上,也沒制止下面的躁動,只是盯著陳喬山,眼裡多了幾絲疑問跟探究。
好一會,待下邊重又安靜下來,老教授才清了清嗓子問道:“這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專業的學生?”
陳喬山一愣,心裡忍不住琢磨著,難道這老頭想找後賬不成,不過他也不怎麼擔心,直接說道:“我叫陳喬山,金融學系的。”
老教授拿著筆在教案上記著什麼,臺下一個女生突然插嘴說道:“你不是我們金融學的學生。”
陳喬山一愣,解釋道:“我不是經管的,我是光華管理學院的。”
教室頓時安靜下來,很多人又頻頻回頭打量著他,眼神意味不明,有幾分好奇又帶著點嘲諷。
陳喬山也不以為意,光華跟經管學院的淵源頗深,光華就是從經院獨立出去的。
光華的院長當年倡導股份制改革,算是改革派,初期受到很多經濟學者的批評跟批判,這裡面就有很多自家人。
當然,歷史總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現如今股份制、市場經濟已經深入人心,再去計較以往的事情已經沒什麼意義。
老教授站在講臺上,把下面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裡,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他看著不卑不亢站在那裡的陳喬山,忍不住嘆了口氣,向下壓了下手掌示意他坐下。
待陳喬山坐定,老教授說道:“治學是一個相互學習的過程,我希望大家能虛心接受別人的觀點,不論對錯,都不應該去嘲笑。”
陳喬山很是詫異,沒想到這老教授還挺有意思,非但沒責怪他上課走神,轉而批評起下面發笑的學生,這不禁讓他刮目相看。
臺下的眾人都有點訕訕地,明顯都有點不好意思,老教授沒就這個話題繼續深入下去,話頭一轉,在臺上講道:“剛才這個問題,陳喬山同學回答得很好。”
臺下這時又起了躁動,明顯是覺得老教授對陳喬山心有偏袒。
“我們做學問,要靜下心,不要為了學習而學習,要學會獨立地思考,不要人云亦云。”
老教授是個明眼人,一眼就看穿了大多數人的想法,他直接解釋道:“什麼叫貪婪?貪婪是人類基因遺傳選擇的結果,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原動力。”
“在金融市場,資本是市場經濟的靈魂,而追逐利潤是市場經濟的根本目的。”
“什麼是投資?投資就是追逐利潤,而貪婪就是一切投資的根源。”
……
“斯賓塞的社會進化論中講到,貪婪是一種商業行為預期,是人類在商業競爭中得以生存的基本條件。”
“馬克思也曾說過,貪婪是推動社會生產力發展的原動力。”
“歸根結底,經濟學就是建立在貪婪的基礎之上的,所以,對於人類商業文明來講,貪婪是一切投資行為的本源!”
臺下的眾人都目瞪口呆,誰都沒想到,陳喬山給出的竟然是正確答案,枉費他們剛才還一通嘲笑,一時間氣氛很是詭異。
正在這時,下課的鈴聲響起,老教授在臺上說道:“這節課就先講到這裡,下次上課我們討論具體案例,你們下去以後,收集一下目前正處於風口的德隆系的資料。”
話說完,教室裡頓時喧鬧起來,老教授又高聲說道:“陳喬山同學,你稍微留一下。”
講臺上的老頭彷彿是樂隊指揮一般,一句話,讓本已躁動的環境頓時又安靜下來,不大會工夫,坐在前面的同學就悄沒聲走了個乾淨。
教室只剩下一老一少兩個人,陳喬山有點意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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