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1次體會到了臺上演員的喜怒哀思，第1次覺得唱戲也是表演，第1次覺得原來那些咿咿呀呀婉轉的唱詞只要仔細聽是好聽的，是動聽的，是能聽出情感的，是在整個戲裡的。
一齣戲終了。
胡清看著戲臺久久不能回神。
臺下的觀眾開始瘋狂的往臺上砸禮物，回過神來的胡清看一看周圍，發現沈驪蓉也掏出了包裡的銀錠。
“老婆你什麼時候買的？你剛才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沈驪蓉一邊用力往臺上砸銀錠，一邊抽空說：“去找你之前買的啊，哎呀，手痠了，老胡剩下的你幫我扔。”
“……你買了多少？”
“500塊錢的呀。”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買金錠？”
沈驪蓉看了胡清一眼，滿臉你到底懂不懂我們為什麼要砸銀錠：“買金錠一下不就扔完了？”
胡清接過包開始往臺上扔銀錠。
扔著扔著，胡清突然聽到了一聲沉重的響聲。
這不是金錠，銀錠和假珠寶首飾的聲音！
胡清憑藉出色的視力和敏銳的洞察力，一眼就看到了剛剛發出響聲的東西。
一個鐲子。
不是外面賣的款式的鐲子。
一個金色的沉甸甸的鐲子。
大機率是一個金鐲子。
有人把真的金鐲子扔上來了？
誰扔的？
胡清砸銀錠的手一頓，開始四處張望。
“咚。”
又是一聲沉重的響聲。
一個新的金鐲子。
是樓上！
胡清扭頭往2樓包廂看去，發現好幾個包廂的視窗都有頭髮花白的老頭老太太探出半個身子，其中有一個老太太正在摘手上的鐲子。
二樓，已經砸完鐲子功成身退的南宮芳笑呵呵地道：“扔假的有什麼意思？要扔就扔真的。”
“是啊是啊。”張奶奶強烈贊同，摘下鐲子，對準目標，奮力一扔。
“咚。”
砸中舞臺。
“改明兒我讓我兒子找人打點真的銀錠，金餜子，等演新戲開演了，給小百靈撐撐場子。”南宮芳道。
“這個可以有啊！”許奶奶眼睛一亮，“還可以弄一點漂亮的珍珠瑪瑙串成串，到時候一起扔上臺。這些東西小百靈她們應該也能用得到，拆了放在戲服上做裝飾也是極好的。”
“南宮你到時候在群裡說一聲，大家好一起多湊點。”
“學那些年輕的小姑娘在後門出口等，我們這把老骨頭是等不了了，等上新戲了送點小禮物還是可以的。”許奶奶覺得南宮芳真不愧是他們老年看戲團的智囊，想出的主意就是好。
楊老爺子不關心新戲上了砸什麼，他只關心新戲什麼時候上，以及新戲是什麼。
“南宮，你認識這個遊樂園的老闆，你是不是有什麼小道訊息啊？新戲到底什麼時候上啊？這《天仙配》我都看了一個月了，該看點別的了。”
“再等一個月吧。”知道內情的張奶奶道，斜眼看了眼楊老爺子，“不過話說回來，你在這邊都住了一個月了，你兒子就沒說把你接回去？”
“他放心？”
“他就不怕你又被不知道從哪來的騙子騙個幾十萬幾百萬的？”
楊老爺子老臉一紅，心想我這聊正事呢，你們又在這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做什麼，梗著脖子道：“他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什麼時候被騙過？我那都是正常消費，我從來不給別人匯款！”
眾人：……
行吧，你就這麼死鴨子嘴硬吧。
南宮芳走到視窗張望了一會兒，興奮地道：“快，別說了，演員要謝幕退場了。老許，你不是帶了東西要找小百靈簽名嗎？走走走，我帶你從側面走，直接去後臺要簽名。”
許奶奶連忙掏出鏡子和口紅，對著小鏡子塗了一個橘色的口紅，問自家老伴：“我這個口紅顏色應該能襯得氣色還可以吧，要是不行的話我再換個顏色。”
“可以呀可以呀。”程老爺子無奈地道。
許奶奶興奮地拿起小包跟上南宮芳，小聲問：“芳，等下我能合照嗎？”
“那我和小百靈說說，但只能拍一張啊，不能耽誤小百靈卸妝。小百靈唱一晚上肯定累壞了，我悄悄帶你過去要簽名已經是耽誤她的時間了，小姑娘最重要的就是休息，要是休息不好人就老的特別快，嗓子也會不行。”
“我知道的知道的，就這一次，等打銀錠和金餜子的時候我多打幾個支援小百靈。”
“嘖嘖嘖。”包廂裡的楊老爺子咂舌，“還說人家追星的小姑娘，我看你們也沒好到哪裡去。”
“老程，你和老許什麼時候回去？”楊老爺子問道。
“過兩天就回去，這次出來住得太久了，下次再過來應該就是小百靈上新戲的時候了。”程老爺子道。
“也是。”楊老爺子點頭，“我也該回去了，明天下午就回去，再不回去就算有你們做保證，我兒子也該覺得我進傳銷了。”
“和你們一起進的。”
“不過下次我們再來的話，還能定到位置這麼好的包廂嗎？”張奶奶有些擔心。
“南宮說了，這三個包廂戲院會優先給她留著，我們要是想過來聽戲就提前跟她打電話，她幫我們定包廂。”程老爺子道。
“還是芳靠譜！”
另一邊，在後臺，所有的演員包括在後臺玩手機的江祺都聽說了今天有觀眾扔了真的金鐲子，金戒指上臺的事。
“確定是真的嗎？”江祺問負責收拾扔上舞臺的打賞的工作人員。
“應該是。”工作人員點頭道，“有人看到是從2樓包廂裡扔出來的，就是南宮客人的那幾個包廂。”
“那應該是真的。”江祺確定了。
江祺扭頭問汪杏花：“今天的禮物和昨天比怎麼樣？”
“多了一倍不止。”汪杏花在打算盤，把算盤打得啪啪作響，“我發現大家比起首飾珠寶，還是更喜歡砸銀錠，可能是銀錠砸起來過癮。”
“專屬禮物全部都是馮靈的，其他人的一件都沒有。”
江祺想想這一個月以來每場戲的反饋，覺得這也正常。
臺上的所有演員都是正常演員，只有馮靈是個bug。
如果不是遊樂園裡觀眾們的道德水平高，基本素質好，馮靈出入都得配保鏢，不然很難正常出入。
“現在我理解了，為什麼馮靈之前的戲班子給她定製的全部都是大女主戲，而且很少有感情戲。”汪杏花感嘆道。
“為什麼？”
“你想啊，她原先戲班子裡的其他演員的水平和現在咱們的也差不多，唱男主的沒準還不如馮青華。馮青華就是長得不夠帥，他但凡長得帥一點也不至於被嫌棄成這樣。”
“《天仙配》除了最後的結局是BE，感情戲算是不錯的了。比起那些小姐倒貼，妖精倒貼，更慘一點的陳世美和秦香蓮那種人的，七仙女和董永都能算是小甜劇了。”
“《天仙配》男主都被嫌棄成這樣，要是馮靈演那些被惡婆婆虐待，被渣男始亂終棄的苦情戲女主，觀眾還不得氣得衝上臺把男主和惡婆婆活撕了。”
江祺仔細想了想，發現是這樣的。
馮青華要是演這種戲的男主，出了戲院就得被人套麻袋。
“所以，還是大女主適合馮靈。”
“確實。”江祺贊同地點頭，“那新戲唱《皇女傳》？”
汪杏花點頭：“唱完《皇女傳》再唱《女駙馬》和《孟麗君》，不過後面兩出戏可能得改改，不然女駙馬的李兆廷又得被罵配不上馮素珍。”
“本來就配不上，我小時候看電視劇就覺得馮素珍是瞎了眼才會看上李兆廷。”江祺吐槽道。
汪杏花：……
就是有你這種人我們才要改戲！
你知道改戲有多難嗎？我這種三流寫手改一流文人寫出來的頂尖戲你知道有多難嗎！！！
.
戲院裡，觀眾們都散得差不多了。
“我的活還沒做完，我得回去把事情處理完了，老婆你先回宿舍休息吧。”胡清喝完茶杯裡的最後一點茶，起身道。
“再等一會兒，你再磕會兒瓜子，該帶你見識的我還沒帶你見識呢。”沈驪蓉示意胡清先別急。
胡清這才想起來，最開始沈驪蓉是說要帶她來見識見識遊樂園裡的大明星，可見識著見識著他就看起了戲。
“其實已經算是見識到了。”胡清笑道，臺下觀眾在每一場結束和戲最終結束時候的歡呼聲，尖叫聲，掌聲，以及往戲臺上砸的禮物，他都已經見識到了。
“還差最後一步。”沈驪蓉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
幾分鐘後，沈驪蓉拉著胡清去了後門出口。
這個出口算是工作人員出口，所有戲團的工作人員都是從這個口進出的。
此時此刻，出口外圍滿了觀眾。
“他們是在等小百靈？”胡清問道。
沈驪蓉點頭。
這些觀眾圍在出口但並沒有堵死路，並不妨礙其他演員正常進出。
“他們是等著要簽名嗎？”胡清注意到有的觀眾手上拿著傳單海報和筆。
“算是吧，馮靈每天會給10個左右的觀眾簽名，再多了就籤不過來了，籤的都是小百靈。”
“有的時候還會送小禮物，我記得四月有幾天下雨了，出口處有觀眾撐著雨傘等馮靈，馮靈給每人都送了一把新出的周邊扇子。”
“結果第2次下雨在出口等她的人更多了。”
“可馮靈一天只籤10個名，這麼多人有很多人是要不到簽名的呀。”胡清表示不理解。
正說著，馮靈出來了。
臉上沒有妝，身上沒有戲服，馮靈穿著正常的衣服，直接素顏從後門走出。
沒有保鏢，沒有助理，就有兩三個和她一起出來的同事，馮靈笑著和同事告別之後，開始熟練的給離她最近的幾個粉絲簽名。
“小百靈，你今天唱得太好了！”
“小百靈，你什麼時候會唱新戲呀？”
“小百靈，你的新戲有沒有男主啊？可不可以唱沒有男主的戲啊？”
馮靈笑著看下問這個問題的粉絲：“我覺得董永唱的也還行吧，不至於讓你們這麼嫌棄吧。”
粉絲嘿嘿一笑，沒說話。
“小百靈，我好喜歡你的戲呀！”
“小百靈……”
“謝謝大家的支援。”馮靈簽完第十個就停筆，笑著衝大家擺擺手，“我要下班嘍，大家也早點回家，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啊！”
“拜拜，小百靈下班愉快！”
“拜拜！”馮靈邁著輕快地步子像一個正常遊客一樣朝遊樂園門口走去。
胡清看得目瞪口呆。
“這……”胡清不知道是這年頭的追星都是這樣追的，還是他不理解現在的追星，還是這裡的追星有問題。
他覺得哪裡都有問題。
“這合理嗎？”
“誰知道呢。”沈驪蓉歪著頭看著四散的粉絲，明明大家都很激動很高興，成功要到簽名的向沒要到簽名的炫耀，但沒有人去追逐已經下班的馮靈。
在下班之前她是光芒萬丈小百靈，在下班之後她是普普通通馮靈。
“在咱們遊樂園裡，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發生，不是嗎？”
.
（補完啦！）
本章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