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急救室裡響起輪胎滾地的聲音，手術終於做完了，不管是生是死，趙秀英都躺在病床上被推出來。
蕭援朝死死捂著自己的胸口，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朝下滴落。眼睛裡又是恐懼又是希望，唯恐看到一張刺眼的白布，把整個病床蒙的嚴嚴實實。
“呼哧……呼哧……”蕭援朝在劇烈喘息，喘息聲中，他開始有種眩暈的感覺。
那是心臟負荷過大，不斷的壓縮，把鮮血快速輸送到他大腦的感覺。蕭援朝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哪怕從前自己面臨生死，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都寶寶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伸出右手緊緊抓住蕭援朝滿是汗水的右手，跟他並排站在一起。
“啪！”
病床輪胎滾地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已經近在耳畔，即將打開面前的這扇門。
在開啟門的瞬間，蕭援朝狠狠捏了一下都寶寶的手，用來緩解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心情。
“啪！”
急救室的門從裡推開，一個醫生率先走出來。
“讓一讓，讓一讓。”醫生髮出疲憊的聲音，讓站在門口的蕭援朝與都寶寶讓開一條道路。
蕭援朝立即拉著都寶寶讓開一條道路，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沒有看到病床上蒙著耀眼的白布，看到的是一個吊瓶，以及掛著氧氣的母親。
足夠了，這就已經足夠了……
瞬間，蕭援朝感到身體被掏空了，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傳來。如果不是都寶寶用身體幫他撐著的話，他都有可能摔倒在地上。
蕭援朝流淚了，用力吸著鼻子，凝視剛進行完手術，戴著氧氣的母親。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時自己的心情，只知道自己經歷了從地獄到人間的折磨。
母親被搶救過來了，被搶救過來了……哭，是蕭援朝的喜極而泣。他不管其它的任何，只要母親還活著就行！
“大夫，我妻子的情況怎麼樣？”蕭紅軍衝上來。
“呼！”
蕭援朝猛地轉頭，死死盯著蕭紅軍。他的眼神充滿了厭惡的冷漠，讓接觸到的蕭紅軍狠狠一顫，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不敢再上前，因為他懼怕兒子的目光。那種冷漠厭惡的目光就像刀子狠狠戳在他的心口一般，疼的鑽心。可他只能承受，因為他愧疚。
父子關係有的時候是可以倒置的，未必就是一成不變。
趙秀英靜靜的躺在病床上，面色蠟黃蠟黃，緊緊閉著雙眼。她的兩個鬢角早已生出白髮，透著一抹歲月難以遮掩的蒼老。
“醫生，我媽的情況怎樣？”蕭援朝把目光從母親的臉上收回來，問向主治醫生。
“呵呵，”醫生把口罩摘下來，疲憊的笑道：“很成功，非常成功！患者的生命力相當頑強，這是我做過類似手術最成功的一次！放心吧，沒有任何問題！在孫局面前，我可不會說那些模稜兩可的話，呵呵呵……”
說完這句話，醫生衝孫洪烈笑道：“孫局，幸不辱命啊，呵呵呵……”
“黃主任，辛苦了，辛苦了！謝謝！謝謝！”孫洪烈露出無比感謝的神情，連聲道謝。
任何醫院，任何醫生在做完手術之後，都不會向患者家屬說出肯定的話。因為說出肯定的話就需要負責，但是這個主治醫師卻肯定的說很成功，沒有任何問題。這足以表明孫洪烈究竟出了多大力，對他這個嫂子的關心程度達到什麼地步。
“呵呵，感謝的話就不用說了，現在病人需要休息。你們也可以喘口氣了，預計一天後會甦醒。”醫生笑著道：“我也得喘口氣去，呵呵呵……”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們得到了保證，知道手術已經成功，趙秀英已經無礙。
趙秀英被推向特護病房，蕭援朝緊緊跟著。眼睛紅紅的蕭紅軍也跟著，但是他卻跟自己的兒子保持五米左右的距離。
“我和蕭援朝欠你一個人情。”都寶寶衝主治醫生說道。
“呵呵，什麼人情不人情的？”醫生揮揮手笑道：“救死扶傷本來就是我們醫生的職業罷了，就跟軍人打仗一樣，都是天職。別說有孫局這層關係了，就憑病人四個兒子都是烈士，我就得豁出一切把命給搶回來，呵呵呵……”
醫生擺擺手，笑容充滿作為他職業的驕傲。他很清楚自己從死神手底下挽救回來的生命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於這種人，他會盡力，會盡全力。
因為尊敬，因為欽佩。
“黃主任，你賺大了！”孫洪烈笑著拍拍醫生的肩膀。
“對，沒錯，賺大了，怎麼著你得好好請我吃一頓是不？”
“哈哈哈……沒問題，我那還有76年的茅臺，哈哈哈哈……”
“……”
已是深夜，孫洪烈叮囑了蕭援朝一番之後回去了。他現在的工作比從前在部隊還要繁忙，自然不能一直守著。
蕭援朝與都寶寶守在趙秀英病床前，蕭紅軍則坐在病房外的走廊裡。
病房沒有他進去的資格，或者說當他與兒子面對的時候，根本就是無地自容的。雖然妻子的生命搶救過來了，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卻無法被兒子原諒。
走廊裡，蕭紅軍捏著酒壺，衝著面前的空蕩蕩的走廊低聲道：“老三，小五現在真長大了，剛才你看到了嗎？一把就能把我提起來，你們哥幾個誰都做不到。老三，怎麼今天只看到你了，你大哥二哥呢？小四呢？……”
蕭紅軍絮絮叨叨，一雙眼睛彷彿看的不是空氣，而是活生生的人。
“老三，爸的酒是真不能再喝了，要是再喝啊，小五就得打死我了，呵呵呵……”蕭紅軍愛不釋手的撫摸著手裡的酒壺，對著空氣繼續道：“你們幾個啊，就小五最像我！得，小五說不準喝，爸爸就不喝，嘿嘿。可惜你們都死了，要是你們都沒死，爸爸才不喝酒呢！咦，小四什麼時候來的？快去看看你小弟，長大啦！還帶個媳婦回來啦……”
蕭紅軍不停的絮絮叨叨，恍若神經病一般。而事實上他的神經早就出現了問題，當他連續死掉四個兒子之後，鐵血硬漢的蕭紅軍就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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