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寂過後,阿芝莎點了點自己的前額。
“還有一份,在這兒。”
方閒也終於定下心神:“條件?”
“同你戰敗的條件一樣。”
短暫的思索後,方閒開口:“可以,但是有一個債要還清。”
他指著達爾巴:“誰砍的他,我要砍回來。”
阿芝莎眼睛一眯:“呵呵,還真是個心胸狹窄的東方人。”
“一碼歸一碼,狹窄便狹窄了。”
阿芝莎回頭望了望木訥狀態的安吉魯,而後果斷抽刀,向自己臂上刺去。
海盜們甚至還來不及叫嚷,只有滿臉震驚的表情。
這種時候,一想慢半拍的達爾巴反倒是搶到了所有人前面,如坦克一樣衝了過去,將阿芝莎撞飛,連同她手上的彎刀。
方閒見狀,只望天興嘆:“造孽啊。”
達爾巴將阿芝莎壓在身下,用盡最後的力氣衝方閒喊道:“師父!徒兒身子硬,不礙事的!”
“不礙你妹的事。”方閒衝著海盜們怒喝道,“我知道那一刀絕對不會是你們的媽媽砍得,作為一個男人,這種時候沒有勇氣站出來麼?”
安吉魯此時終於反應過來,豈能忍耐?
“我安吉魯乾的!不怪媽媽!”大漢說罷手起刀落,活生生片下臂上一塊肉,他拾起這攤血淋淋的肉望向方閒,“夠了麼!”
“安吉魯!”阿芝莎哽咽地喊道。
“媽媽……是我的錯。”安吉魯忍著疼痛勉勵一笑,“我終於為我的衝動付出代價了。”
方閒見此一幕。也有些不忍,揮臂轉身:“夠了,阿芝莎上船。”
達爾巴衝阿芝莎點點頭,阿芝莎面無表情地起身,攙扶著達爾巴走上兩船中間的棧橋。
“媽媽!!”海盜們吼了起來。
“媽媽你不能走!”
“跟他們拼了!”
阿芝莎緩緩走著,眼神堅定。
“孩子們,你們長大了。媽媽有媽媽要做的事情。”
“媽媽!!”
終於有幾個海盜憋不住,抽到便要衝上去。
莫想到,攔住他們的竟是一向粗狂的安吉魯。
他的右臂依然淌著血。心也淌著血。
“住手!你想讓媽媽最後的努力付諸東流麼!”
“可是……可是……”
“我比任何人更愛媽媽,所以此刻,我比任何人都要難過。”安吉魯凝目望向方閒。“那個小子,早晚會付出代價,我們會救出媽媽,我保證。”
在阿芝莎離去的那一刻,安吉魯感覺自己突然變了,只是那麼一個瞬間,他知道,一個擔子交到了自己的肩上,他已經不再是媽媽的孩子。
大海彷彿也在此刻沉寂。
阿芝莎踏過一半棧橋的時候,一個海盜唱了起來。
隨後。越來越多的海盜附和,雖然五音不全,聲音嘈雜,卻渲染出了一副獨特的,只屬於大海的場面。
我們是海盜。兇猛的海盜,
左手拿著酒瓶,右手捧著財寶。
我們是海盜,有本領的海盜,
美麗的姑娘們,請你來到我的懷抱。
我們是海盜。自由自在的海盜,
在骷髏旗的指引下,為了生存而辛勞。
我們是海盜,沒有明天的海盜,
永遠沒有終點,在七大洋上飄蕩的海盜。
……………………
在阿芝莎的指引下,艦隊穿過了亞丁灣,進入紅海。
紅海是一個奇特的海峽,它像是一把刀子插入陸地,將亞洲和非洲砍開,在它的西南側,是衣索比亞,蘇丹和埃及,在它的西北方,是沙烏地阿拉伯。
旅程的終點,也是紅海的終點。
果然,一切的一切還是指向了那個地方。
亞非歐三陸文化的交匯,也是歐亞大陸千百年來針鋒相對的地方。
嚴格來說,耶路撒冷並不臨海,但它無論是離地中海還是紅海距離都不遠,在紅海的盡頭登陸已經是一條很不錯的路線了。
在這個盡頭有一個叫埃拉特的村落,艦隊在此登陸。
方閒望著眼前的景象,甚至懷疑真正的遊戲是不是現在才剛剛開始。
相對於粗糙的港口設定,這裡精緻得有些過頭了。
沙漠中的村落,土黃色的房屋,騎著駱駝的蒙面遊牧民,眼前的一切有種奇幻色彩。
阿芝莎這段時間情緒一直出奇地不錯,當即開口:“應該還有很遠的路,我想我們需要搞幾隻駱駝。”
“還是跟隨一個商隊吧。”方閒道,“這鬼地方怎麼看都應該是馬賊遍地走。”
“呵呵。”阿芝莎衝方閒挑了挑眉毛,“你說的是賊麼?”
方閒最受不了阿芝莎這種調戲人的表情:“孃的,你是俘虜,就不能老實點兒。”
“反正你也不敢殺我,對吧。”阿芝莎掩面大笑。
方閒剛要開口威脅,就見達爾巴笑盈盈過來,照例拎著兩隻烤羊腿。
“當然,師父人這麼好,不會對你怎麼樣啊!”
阿芝莎接過羊腿,就此與達爾巴開吃。
方閒只能……再次識相的離開。
“媽的,希望她不是耍達爾巴。”方閒暗自搖頭。
一個是比狐狸還要狡詐的女海盜,一個是本就智商有限,又墜入愛河的傻徒兒,明眼人都覺得成功機率微乎其微。
方閒也是心知肚明,但這種事,不能總是躲的。有的時候,要讓小孩子受傷過後才知道什麼是疼,才會有“我感覺在也不會愛了”,“我又相信愛情了”之類的感悟。
由於要穿越沙漠。吉凶未卜,自然不能讓軍隊通通跟著,於是方閒挑了些精壯的水手,其餘窯子男則駐守村落,由張大順代理提督。
方閒本意也是不想讓娘子們和蘇媚去的,畢竟此行有些太詭異了,搞不好會發生什麼反人類的事情。口味太重。
可這麼一搞,容易鬧群眾矛盾。
語嫣是死活要去的,不管有沒有神。她都要親眼確定,況且方閒也需要時不時問她怎麼看。語嫣既然去了,就不能不讓月如和靈兒去。她們去了,蘇媚沒人管了一定也要去。
於是乎,一個龐大的“阿拉伯商隊”出現了。
為了不生事端,方閒搞了幾十身遊牧民的服侍分發給大家,尤其是女性,基本只能露出眼睛。要說法她們很簡單——防曬。
阿芝莎是死也不穿,看他的膚色好像也沒有再變黑的空間了。
為防身,方閒又在村落裡高價買了一些火槍一類的東西,讓窯子水手們更新裝備,至少要基本達到氣槍隊的水平才能有備無患。
一切準備妥當。方閒還不忘僱兩個當地嚮導,這才敢出村向北行去。
這一路出乎預料地順利,也出乎預料地無聊。
除了偶爾見的綠洲與村落,視野裡通通都是刺眼的金光色。
就連純娘們兒阿芝莎都經不住日烤而披上了阿拉伯長袍。
方閒也終於知道為毛這邊人睫毛那麼長了,他們的睫毛需要擋住眼睛。不然就像自己現在這樣,眼前迷迷糊糊一片,毛都看不清了。
一行人,基本是趴在駱駝背上,連話都懶得說。
只有達爾巴,沒過一會就掏些食物或者水遞給阿芝莎。師父瞬間被女神秒殺。
約莫行了半日,大概相當於遊戲時間的十餘天過後,方閒終於忍不住,喝了口水潤過嗓子後問道:“阿芝莎,你確定不是要我們來同歸於盡的。”
方閒身後幾個娘子也已經沒了往日的活力,就連月如都一動不動,靈兒更是悔恨萬分,反倒是語嫣出奇地堅定,說什麼也要探索一番。
“呵呵。”阿芝莎就連冷笑也沒了往日的寒冷,“我們雖然彼此反感,但還沒到仇恨的地步吧?”
“地圖上到底怎麼說的?”方閒不耐煩地問道,“當時你把地圖給我,我一定會放你走,偏偏要撕毀地圖當人肉搜尋,你這不是犯賤麼。”
“呵呵,不知當時是哪個賤人說的取消交易。”
“氣話你也認真?”
“呵呵。”
“……”
二人這種鬥嘴每一次都以“呵呵”告終,而後達爾巴會攔在中間。
“師父,娘子,別吵了。”達爾巴身上汗是最多的,此時卻是精力最為充沛的,愛情使人發瘋啊,“我們能在一起,這比什麼都強!”
全體人用“呵呵”回敬了他。
又過了一夜,又行了半日,方閒感覺眼前的景象就沒有變過。
“阿芝莎,事到如今,能不能告訴我,地圖究竟是指向哪裡,在咱們煩死之前。”
阿芝莎也是真的煩了,她撕毀地圖無非就是要保證自己是唯一的知情者,從而保護自己的艦隊,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你真想知道?”阿芝莎問道。
“呵呵。”方閒已經學會了阿芝莎的口頭禪。
“做好心理準備,你會後悔的。”阿芝莎嘆了口氣,“地圖上明確表明的只有我們登陸的那個村落,然後告訴我們跟著感覺走。”
“…………”
“我說過了,你會後悔的。”
方閒正要開口大罵,卻見一向沉默寡言的兩位嚮導突然驚慌起來。
“暴風!!是暴風!!!”走在前面的嚮導,想也不想便駕著駱駝朝遠處的巨石奔去。
後面的嚮導還算有些良心,大喊一句:“尋找掩體!死神來抓人了!”
話罷,他也亡命奔去。
雖然有些突兀,不過傻子都能看出現在的情況。
方閒二話不說,回身衝向幾位娘子:“快!跟上去,狡猾的嚮導知道要藏在哪裡!”
幾個娘子也終於打起精神。跟著方閒追向那個前面的嚮導。
突發事件,大家只能瞬間決斷,達爾巴本要牽著阿芝莎也追上去,阿芝莎卻吼道:“藏不了那麼多人,去後面的。”
於是主謂轉換,變成阿芝莎牽著達爾巴去追後面的嚮導。
窯子水手們也亂成了一鍋粥,阿拉騎兵賊沒遇到。反倒是趕上這種東西了。
不遠處天地暗黃一色,渾濁不堪,彷彿要將一切吞噬。
方閒一行剛奔兩步。駱駝卻是自己使壞了。
這種沙漠的生物有種求生的本能,他們比人要敏感得多,方閒胯下的駱駝一顛甩開了礙事的方閒。而後自顧自奔去。
方閒沒空罵出聲,連忙回頭要交代娘子。
這一回頭,卻是空空如也。
不知何時,暗黃的色調已經充斥了視野,沙沙的風聲吞噬了一切的聲音。
被這種絕望包裹著,放心反倒是安心了。
“沒想到以這種方式結束遊戲。”他自嘲地搖搖頭,“也好,給我上了一課——永遠不要去沙漠旅遊。”
話罷,他乾脆躺在沙地上,閉上雙眼。任由風沙侵蝕。
在神鵰俠侶的世界中他已經死過一次,知道這都不算個事兒,吃條命又是個好漢。
就這樣,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朦朧。
……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是睜開雙眼。
沙漠,還是那個沙漠,只是已再沒有半個人的影蹤。
方閒望著自己的雙手,並沒有什麼傷痕,身上也無太多疼痛。
隨後,他開始瘋狂地挖起沙子。
不知挖了多久。他終於筋疲力盡。
自己太傻了,認為有人埋在底下。實際上自己才是最有可能被埋在底下的人,一定是風太大了,將大家刮到了不同的地方吧。
懷著這個天真的渴望,他支撐起身體,望了眼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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