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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萬眾之心裡,被凡人們給予凡名,再由萬眾之口齊聲撥出——這是一種意義非凡的聯結。”
“在已知的記錄和漫長的歷史裡,只有兩位神靈接受了……或者說願意接受這種聯結。”
霍姆繼續道:“它們也是與凡人的世界牽扯得最深的神靈,甚至被用來命名凡人自己的世界。”
泰爾斯又是一怔。
被萬眾呼喚的“凡名”,是一種非凡的聯結?
不知為何,那個瞬間他突然想起了艾希達的話:“等你成為魔能師,找到自己閾名的時候……”
閾名。
凡名。
泰爾斯眼皮一跳。
為什麼他們都如此強調名字的重要?
他的好奇心突然被勾起來了。
“兩位有名字……額……‘凡名’的神靈?”第二王子抓抓頭髮:“好吧,其中一位是埃羅爾,這個我知道——埃羅爾世界嘛。那另一位是?”
“你沒有在聽我說話。”霍姆大主祭冷冷地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絲毫沒有滿足他好奇心的意思。
泰爾斯眯起眼睛。
但這一次,在大主祭面前的王子,卻有了種被老師教訓“你怎麼這麼笨”的感覺。
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霍姆已經繼續開口。
“凡人按照自己的樣子描繪出神,只因那就是凡人所知曉的範疇,”大主祭淡淡地道:“在無數愛恨交織的感情中,信仰誕生了。”
“信仰著神靈的人匯聚成群,相互連線,彼此共鳴,交託心意,教會和神殿,祭壇和儀式相繼建立,”霍姆舉起手,向著周圍的神殿示意:“就這樣,無形的信仰化為有形的存在。”
“神靈與凡間的交流,便完成了第一次輪迴。”
泰爾斯蹙緊眉頭,聽著霍姆主祭說完。
“為什麼皓月女神會有如此形貌?”大主祭回到她原來的話題:“不是因為神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人,而是因為信仰她的人,長的就是這個樣子。”
“但你也許需要明白,”霍姆主祭的眼裡泛出厲色:“神靈就是神靈,信仰就是信仰。”
“前者在神,後者在人。”
泰爾斯心中一動。
“等等,你的意思……”泰爾斯忖度著主祭的話,慢慢地道:“所以,神靈是獨立存在的,而信徒心中的神靈則是自己想象出來的?”
霍姆沒有直接回答他。
“信仰之始,凡人習慣於將無法理解的事物歸入神靈的範疇,”霍姆主祭的雙眼散發著奇異的情緒:“他們只需要理解神靈的存在,然後把無法理解的事情,交給神靈去解決就可以了。”
“彷彿透過信仰神靈的存在,他們就能解開那些無法理解的困惑。”
“這恰恰就是最大的問題。”
泰爾斯挑起眉毛:他不太懂對方的用意。
“神靈明明是凡人無法理解之物,”霍姆主祭直視著他的雙眼:“凡人卻自以為理解了神靈,由始至終用淺薄的思維去信仰神,去依賴神。”
“去創造神。”
“這就是矛盾所在。”
泰爾斯撥出一口氣,聳聳肩:“你想說,神靈的存在超越了凡人的理解?”
霍姆主祭的面紗微微一動,這讓泰爾斯有種她在微笑的錯覺:“或者反過來說,凡人的理解超譯了神靈的存在。”
霍姆大主祭輕輕嘆出一口氣。
“凡人總是以自己貧瘠的思維來忖度神靈,”她閉上眼睛,緩緩道:“因為壽命短暫,所以將神靈想象為永恆不滅的存在。”
“因為力量弱小,所以將神靈預設為威能無匹的存在。”
“因為自認為是芸芸眾生的一員,所以將神靈想象成更強一些、更高一等的同類。”
在泰爾斯的注視下,霍姆突然睜眼,言語緩緩加速:“問題是,永恆、力量、生命,這些凡人之物……”
“如果神靈確實超乎凡人的理解之外,站在不同的角度裡,那他們真的把這些看在眼中嗎?”
“他們會在乎信仰嗎?”
“他們會在乎信徒嗎?”
“他們會在乎力量和永恆嗎?”
“甚至,他們會在乎自己存在與否嗎?”
泰爾斯滿心疑惑地看著霍姆說完這些話,又不好打斷她。
他又不是神靈,不是麼。
泰爾斯撓了撓頭,嘆出一口氣:
“但是,在神話裡,埃羅爾犧牲了自己,拯救了世界,不是麼,”他頭疼地道:“冥夜之神也總是下凡……群山之主甚至還讓他的信徒救助那些在絕日嚴寒裡……”
泰爾斯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看見:霍姆在微笑。
儘管隔著面紗,但泰爾斯不知為何就是認得出來,皓月神殿的主祭在淡淡微笑。
“你是在哪裡聽到這些話的呢?”大主祭輕聲道,彷彿怕吵醒了熟睡的孩子一樣。
“當然是……”泰爾斯撥出一口氣,但他隨即一怔,話語停在嘴邊。
只聽他喃喃地道:“神殿,還有傳言。”
泰爾斯抬起頭,試探地問道:“但這都是凡人的理解,對麼?”
“真正的神靈,也許遠超我們的想象——是另一種存在。”
霍姆緩緩吸了一口氣,面紗微微震動。
“信徒總是先於他的神靈存在,才能去信仰獨屬於他的神靈。”她淡淡道。
泰爾斯再次皺起眉頭。
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霍姆大主祭,”他試探著開口道:“您是皓月女神的代言者,您也祈禱過,跟神溝透過,轉達過神的旨意,對麼?”
霍姆沒有答話。
泰爾斯緩緩拉開嘴角,小心翼翼地問:“如果,神靈真的是如你所說,那種無法理解的存在……”
“那她為何要回應你呢?”
霍姆慢慢抬起眼睛。
澄澈的眸子,彷彿一束直射泰爾斯心底的光源。
“哦,”只見霍姆主祭的輕薄面紗微微動彈,後面傳出她清麗的聲音。
那是一個反問句:
“她回應了麼?”
泰爾斯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霍姆主祭緩緩轉身,面向皓月女神的石像與祭壇。
泰爾斯這才注意到,在祭壇的中央,擺放著一盞特別的永世油燈,裡面閃耀著銀色的……
銀色的火焰?
泰爾斯心中一跳。
還有這個顏色的火焰?
泰爾斯不明所以地看著主祭的背影。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為什麼,”他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要說這些事情?神靈的存在?”
霍姆緩緩搖頭。
“昨夜,你做出了第一次選擇。”
選擇?
昨夜的選擇……
昨夜……
泰爾斯的呼吸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但有朝一日,”皓月的主祭緩聲道:“你也許會再次面臨重要的選擇——甚至是抉擇。”
抉擇?
再次面臨重要的選擇……
這些,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霍姆主祭的背影彷彿蘊藏著神秘的力量,她的聲音緩緩傳來,清晰無比:“到了那時,當你站在任何存在都無法想象的角度和高度,用超越凡人的思維思考時……”
“你也許會回想起我今天的話。”
泰爾斯的心中猶如驚雷劈落。
超越凡人……的思維……
那個瞬間,泰爾斯想起了“叩門”的那個瞬間。
那段彷彿在夢中的經歷和體驗。
那種他就是世界的錯覺。
那種一切都不在自己關注之中的慵懶與愜意……
這一秒,看著霍姆的神秘背影,泰爾斯真的有些害怕。
他的手臂開始顫抖。
她怎麼會知道的?
她到底知曉些什麼?
她究竟打算做什麼?
泰爾斯的呼吸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惶恐和疑問,脫口而出:“為什麼,霍姆主祭?”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想要什麼?”
“無論是庇護所還是……今天這些話,都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是我?”他大聲道。
祭壇之前,霍姆主祭緩緩轉頭。
在銀色燈光的輝耀下,她的面紗發射出絢麗的光芒。
彷彿一個傳說中的神靈。
“因為,”霍姆的眼神泛出不一樣的光華:“一個老朋友託我關照你。”
泰爾斯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底裡的衝動迫使著他想要尋根問底。
“老朋友?”
第二王子失態地大聲道:“誰?”
“他相信你是不一樣的,”但霍姆主祭只是嘆了一口氣,並不說出答案:“他相信你會做得更好。”
“他犧牲了太多。”
“別讓他失望。”
泰爾斯怔在了原地。
我是……不一樣的?
“還有。”
“下一次,叫我朱厄爾吧,”朱厄爾·霍姆大主祭輕聲道:“相較之下,我更喜歡這個名字。”
“你可以走了,”霍姆主祭背對著他,淡淡道:“小心你的選擇。”
下一秒,大主祭閉合了嘴唇,任由泰爾斯如何詢問,也再不開口。
幾分鐘後,泰爾斯終於失神地離開祭壇。
唯留下朱厄爾一人,靜立在祭壇與神像之前。
半晌之後,朱厄爾緩緩抬起頭。
“我注視著他,”只見站在皓月神像下的朱厄爾·霍姆大主祭,披著銀袍待著薄紗,抬頭看向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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