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
死寂。
沉默。
原本還稍顯吵雜的世家人群,頃刻間就安靜下來,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安靜中,幾乎所有人失聲難言。
他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那緩緩靠近的囚車。
因為距離的關係,看的還不甚真切,只是那輪廓與衣著,卻明白無誤的在告訴他們其中真相,訴說殘酷事實!
雄霸幽州、平州,鎮壓北地,稱雄草原,懾服諸部的一代梟雄,如今就在那一輛小小的囚車之中。
這一瞬間,平州的世家心中,都升起了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
畢竟就在幾日前,王浚還是手握綱憲,出言成法,落子生策,一舉一動牽動兩州,輻射北地的至高權柄者,跺一跺腳,整個北方和東北都要震動,掌控著廣袤土地,俯視廣闊草原,但不過幾日時間,再次見到,就只能坐於一輛囚車裡面,就算是再怎麼跺腳,也不過就影響車中車板,這般反差,讓人心神震盪都是輕的。
便是剛才還在侃侃而談的盧家二人,此時也是面色凝重,再也吐露不出一個字來,眼睛裡充斥著不可置信的味道。
“見過將軍!”當冉瞻走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穩了一下情緒,雖然那興奮之色還在臉上,卻不顯得太過不加抑制了。
與陳止行禮之後,冉瞻立刻想起了自己謀士高並的囑託,繼續說道:“屬下已將那逃遁的叛賊王浚抓住,此賊被楊校尉大破其軍,已然破膽,是以慌不擇路,這才被我等抓個正著。”
這當然只是一種說辭,還將抓捕王浚的功勞加持在了楊元的身上,畢竟破軍才是關鍵,抓捕似乎只是運氣。
不過,冉瞻固然對這種說法不滿,是因高並一再強調,這才按著這個法子說著,不過旁人聽了,卻不由暗暗點頭,暗道這冉瞻看著粗枝大葉,倒是會做人。
要知道,這次楊元領軍深入,雖有陳止謀劃的前提,但依舊算是兇險,是拿命在拼,而一旦破城,就奠定了勝局,可偏偏跑了王浚,就是未競全功,功勞要失色一大半。
反觀冉瞻,帶兵疾行,以逸待勞,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王浚捉住了,這事往是楊元費力,冉瞻撿便宜,往大了說,就是冉瞻多代表的軍中兵家,搶奪了楊元代表的血脈一系的利益所謂血脈,自是基於陳止而言的,是他的家族、姻親。
雖說裡面都是陳止安排,但陳止看的是大局,同時也有相互制衡的想法,下面的人就只能看眼前利益,哪怕見識不凡,但涉及自身,這態度當然不同,就好像你只有兩頭牛的時候,旁人讓你奉獻,你可以胡吹大氣、大義凜然,等人家讓你貢獻兩頭牛的時候,那立刻就要變臉,乃至刀刃相向。
眼下也是這般。
但冉瞻當眾說出這番話,其實就是幫楊元證明,肯定了要捉住王浚,沒有楊元的出手是萬萬做不到的,乃至都有將功勞退讓給楊元的意思,畢竟真正動手抓人的,畢竟是他冉瞻,這是任誰都不能抹殺的。
是以楊元聽到此言,原本顯得清冷的目光,也稍微軟化了一些,但並沒有發話,也知道此刻不是自己出言的合適時間。
而囚車抵達,車子裡面的王浚只是微微抬頭,看了陳止一眼,眼底閃過寒芒,雖然神色木然,但陳止依舊能從其人的眉眼中看出一抹仇恨之意,以及濃濃的不甘。
只是這一眼,陳止心裡就已明白許多
到底是梟雄,哪怕是落到階下囚的地步,卻依舊沒有放棄希望念頭,恐怕此刻這心裡正想著如何脫身、再起呢。
他這邊想著,那邊囚車裡的王浚便忽然開口道:“陳太守,莫非這就是你的侍上之道?果然是心存叛逆的狡詐之徒!可能王某一時失察,未能替朝廷除去你這個禍患!”
“哦?”陳止聞言似笑非笑,他看著王浚,神色如常的道:“大將軍何出此言?如今可是你當先出兵,要襲擊代郡,這代郡雖是幽州下屬,但也是受朝廷之名而立,你無故攻之,方是叛逆之舉,更不要說,此次更是勾結胡人匪類,這般行徑,被我擊破,反過來要汙衊與陳某,不知是何道理?”
“呵呵,”王浚的頭又抬起來幾分,露出了沾染血汙的面孔,“某家籌謀半年,聚集兵馬,但你陳守一能這般迅速的反應,更是由外而內,裡應外合,恐怕籌謀的時間比某家更長,說被偷襲……”他搖了搖頭。
陳止也不繼續話題,只是說道:“大將軍還是不用說這些話了,先入城中修養,等平息幽州叛亂,陳某在與你一敘。”
王浚眼皮子一跳,冷笑道:“好一個平息叛亂,某家再怎麼說,也是朝廷的博陵公,你將我拿下,想好如何與朝廷交代麼?”
“這個就不勞大將軍操心了。”陳止說著擺擺手,就安排人馬將王浚送入城中,好生看管起來。
另一邊……
“王浚居然被抓了!”
“要到底還是被抓了!”
“大勢定矣!”
直到此時,那一個個世家之人才回過神來,不少人深吸一口氣,不顧場合的就議論起來,但好歹還知道壓低聲音,只是情緒激動之下,話語還是遠遠的傳了出來。
那盧家中年男子,更是連連搖頭感慨:“不得了,不得了,若說先前幽州只是有可能易主,但王大……王浚這麼一被抓住,那這幽州地界是鐵定要天翻地覆了,唉,也不知是福是禍,而那位徵北將軍,到底又有著怎樣的心思……”
這般想著,他目光一轉,視線落到不遠處的陳止身上。
此刻,不只是他,其餘眾人亦是同樣動作,打量著陳止,而這一看,見陳止身著簡單的甲冑,卻透露出儒雅氣質,行走舉止之間,都有一股自然和諧的味道,果然非比尋常。
但實際上,眾人剛才走出城池,跟在楊元等人身後,哪裡會看不到陳止,只是先前卻只覺得陳止舉止有度,卻也不覺得如何震撼,但現在有著囚車之中的王浚襯托,馬上就覺得陳止看似尋常的身軀顯得高大起來,言語之中似乎有著深意,一舉一動都高深莫測,不禁開始本能的揣摩起陳止的心思來。
當然,他們想歸想,卻不會忘記最重要的事,這邊等冉瞻與楊元見過了陳止,便紛紛過去問候,個個放低姿態。
陳止點頭影響,同時眼中光芒一閃,觀氣於目,而後神色微變。
卻是有澎湃氤氳縈繞於眾人身上,更牽連那後面的堅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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