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這種複雜的情況下突出重圍是十分困難的,畢竟林外的代郡武丁,目的就是要將段錦這批人圍死在裡面,如果稍微繞路,就能從中脫身出來的話,那就顯得太過兒戲了。
不過,這世上到底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佈置的再好,碰上有心人、善於觀察和思考的人,一樣能找到漏洞,只不過在探尋逃脫路線的時候,終究是有成本的
這個成本,無疑就是人命。
陪同聶道仁一行人逃遁的兵卒,滿打滿算超過了三十人,其中算上了中途加入進來的,以及半路離開的,還有就是在逃遁路上喪命的。
在前後付出了七條生命之後,身上帶傷的聶道仁一行,終於離開了那茂密的叢林,來到了東邊的一條官道上。
那路上來往的行人已經很少了,因為前面爆發出來的戰亂,雖然距離此處還有老遠,但訊息卻好像插上了翅膀一樣,迅速的傳了過來,這路上的行人立刻退避的退避,遠離的遠離,還有那存著投機之念的,朝范陽郡的首付幽州奔去,想要通報一番。
所以,這條已經沒有多少人的道路,此時多了幾個一看就是經歷戰火洗禮的身影,並沒有引起騷動。
“終於跑出來了!”
看著前方的道路,感受著照射在臉上的陽光,夏超把手裡的長劍一扔,就直接坐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起來。
他雖是商賈,但其實是世家旁系出身,自幼也習練武藝,自問有一點本事,結果在剛才的逃難中,面對武藝稀疏的混亂兵卒,卻是幾次險象環生,歸根結底是不懂得戰場的殺人術,身上多了不少傷口,早就精疲力盡了,此時感到安全,立刻就長舒一口氣。
“現在還不能掉以輕心,”同樣是滿臉疲憊之色的聶道仁卻是強打精神,“此處雖脫出了包圍圈,但代郡方面既是埋伏,必有後手,不可久留,必須儘快穿入前面的密林……”他看著身邊的幾人,苦笑道:“我知諸位已是力疲,然而這事關性命,還是得再加一把勁的。”
他的話,現在在眾人心中,已經頗有威嚴了。
要知道,雖然這一路上有不少損傷,但若不是聶道仁幾次準確判斷和引路,他們根本就逃脫不出來的,至於中途幾次失手落難,或者乾脆觸碰陷阱,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哪怕聶道仁能從沿途枝葉的擺動和倒伏,來判斷陷阱位置,但終究不可能全知全能。
所以,他一發話,哪怕是夏超,都重新撿起長劍,與眾人一同再次踏上前路,很快就消失在官道對面的叢林中。
就在他們離去後不久,便有一小隊代郡武丁聚集過來,看著路上痕跡交談了幾句,隨後朝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不過前行的速度卻很慢,因為他們要追擊的,不光只有這一路人。
一個時辰之後,聶道仁等人終於在一處峽谷落腳休息,而此時除了三名最為強壯的兵卒之外,其他人都已經是透支了體力,尤其是年歲最長的商賈蔡玉,更是氣喘吁吁,兩腿顫抖,如果還要再往前走的話,相信這老人即便不被追兵追上,也得自己累死。
好在他們總算是休息下來了。
這一停下來,身上的傷口、疲憊立刻爆發開來,好似江海一樣,將他們的意識吞沒,一聲聲呼痛與哀嚎,便響了起來。
相比之下,佛法簡這對師徒卻還算淡定,一個盤膝,一個跪坐,有一種淡淡的出塵的味道,不過從聶道仁的臉上,還是能看出一點悲悽之色的,之前一心逃脫,尚且顧不上思想其他,一門心思的想著逃脫的諸事,但此刻稍微空閒下來,他就想起了同行之伴,不免悲從中來,音容相貌還在心頭,但人卻已經不在了
他們南下的車隊,當然不止師徒兩個,只是在碰上了段錦的人馬之後,被他裹挾而行,其他人卻被分開了,而亂軍之中,聶道仁能顧上自己和身邊幾人就已是竭盡全力,哪裡還能再分出精力去救助其他人?
只是到底還是難免唏噓心傷。
“這般事,無需太過責怪自己,他們離去,也不過是輪迴,”佛法簡的話語忽然傳來,這位老師看出了學生心中的念頭,“你已經做得很好,渡人渡己,力所能及。”
聶道仁到底也是學佛的,很快就穩定了情緒,他很清楚,現在不是鬆懈的時候,自己等人尚且不能說是脫離了險境。
正好這時,佛法簡也詢問起當前的局勢,以及自己等人是否安全了。
“老師,當前咱們所處的位置,已經算是范陽郡控制力度比較強的地方了,代郡的大隊人馬不會過來,但小股的兵卒卻未必不會,因此稍微休息之後,咱們還要繼續上路。”
師徒二人說話的聲音不大,除了他們兩個人,其餘人等是難以聽見的,所以佛法簡在明瞭點頭之後,又壓低了幾分,問道:“為師聽你之前話語,有心要投奔那位陳府君了,若他這次戰事順利,接掌幽州也並非沒有可能,以其人之才幹,確實值得投靠,畢竟勢力消漲之後,北地其他勢力可能也要臣服過來,若是如此,即便他對佛門並無多少善意,但如果能交善下來,也不失為下策。”
聶道仁輕輕點頭,算是承認了想法,他很清楚,親自經歷了一次大戰,在生死間徘徊的感覺,終究讓這僧人的思想有了變化。
但緊跟著,佛法簡有問出了疑問:“但既有心投靠,又何必逃離,那些兵卒都是代郡武卒,直接讓他們引薦豈不既快捷,又省去了犧牲,況且你之前給那個段錦指引了一條道路,他不惜拋棄部將而逃,咱們又為何要選擇這麼一條兇險道路?”
聶道仁聽著,心裡明白,自己的這個老師雖然睿智,在佛法上有所建樹,但到底是術業有專攻,有些事看不透。
“讓兵卒引薦,則上待我有如兵卒,不得重視,因而不可為之,況且這次帶兵的,必然是楊家兄弟之一,得見其人,卻不見得可在府君面前得看重,至於給段錦所指之路,那不是生路,便是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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