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慕容皝剛把話說完,那邊聶道仁便直言不諱的說道:“慕容君所說的事,應該就是王浚攻代,而慕容要抓住機會,想要有所圖謀吧。”
按道理而言,這事現在還不該這般大肆張揚,畢竟慕容廆開會的時候,連何經這樣的漢家謀士都沒有叫過來,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不過,慕容皝卻很清楚,這佛家遍佈中土各處,幾乎處處皆有寺院,彼此之間還都有聯絡,若是有心探查情報,那寺寺相連,不知道有多方便,訊息靈通莫過於此,他也就不怎麼奇怪了。
再加上這佛法簡等人就是從幽州過來的,而且還留了不少人在代縣和薊縣還籌建佛寺,而佛法簡作為領頭人,要即時掌握情況,彼此之間的通訊從來沒有斷過,王浚那邊的動靜這麼大,城裡幾個大族都知曉了,連何經都能推測出來,聶道仁得到訊息並不為奇。
只不過,這樣的表現,卻也讓慕容皝心中一動,對佛家的力量又有了新的想法,而對面前的這個年輕人,招攬之心越發濃烈。
想著想著,慕容皝就笑道:“聶君,那王浚的異動,明眼的人都能看到,不過他打折的旗號,可是南下平叛,是為朝廷出力,又怎麼會去攻打代郡呢?”
聶道仁也笑了起來,不過不等他開始,旁邊的佛法簡便道:“兩位不要在這裡邊站著數,不如去那邊品茶,再觀這初春之景,豈不美哉?”說罷,還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慕容皝聞言,笑著點頭,就跟著這師徒二人到了長廊上坐下,馬上就有人過來擺上矮桌,又是斟茶倒水,擺上水果。
慕容皝也不心急,拿起水果吃了一口,笑呵呵的看著聶道仁,做出了傾聽的姿態。
聶道仁見狀,不慌不忙的道:“王大司馬有動向,這事瞞不過有新人,他為北地兵力之首,除去盤踞幷州的匈奴,就數他的人馬最多,而且麾下更有段部、宇文部這兩方從屬,騎兵加起來要超過五萬,這還是不算漢家兵卒,這般兵勢,誰敢輕忽?但觀其人行事,卻稱得上是無利不起早,無論是之前圍困貴族,又或是前些時候平定平州的叛亂,都是為了穩固自身的權柄、地盤,這樣的人,若是領兵南下,必是因自身有所求,而利有所在之故。”
“不錯,王浚這個人,我們都是清楚他的為人的,此人狼子野心,根本沒有忠誠可言,說他要為朝廷分憂,那簡直笑話,我慕容部在鮮卑各部之中,是最尊崇朝廷的,年年上供,得享朝廷冊封,而那宇文部、段部其實叛逆,早就不服朝廷之令了,只聽他王浚號令,結果這王浚就帶著各方圍攻慕容,他但凡有一點遵從朝廷,都斷然不會發生這般事情。”
似乎是觸動了心中事,慕容皝的語氣也有了變化。
但說完這些,慕容皝忽然有話鋒一轉:“不過,此人是無利不起早,但冀州也未必沒有他的利益,無論是地盤,還是人口,相信對王浚而言,都有好處。”
“王浚不缺地盤,”聶道仁搖了搖頭,“王浚現在頭上有大司馬、大將軍、兩州都督、兩州刺史等大職,更有大大小小諸多頭銜,這麼一個人,他明顯是想要借朝廷之名行事的,若是伸手在冀州佔地,就是越權,沒有轉圜餘地,等於和朝廷撕破臉,這絕對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而說到人口,幽州比起其他州來,人口是少,但耕地的人卻不少,更有兩個大郡作為根基,王浚的兵馬也更看重鮮卑騎兵,更何況……”
他看了慕容皝一眼,淡淡說道:“靠近幽州一側的冀州郡縣,裡面的流民可不好收攏,不是江都王的人在管理,就是被那祖逖收編,再往東邊的,多數是被石勒影響,又或者乾脆去投奔代郡的,怎麼想,王大司馬若是收攏這部分人,那得罪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人,倒是他按兵不動,只要維持幽州大體上的平靜,自有流民不斷去投,哪裡還要動刀兵?這不是反而落了下乘麼?”
慕容皝點點頭,笑道:“這麼看來,似乎真無好處。”
“其實,慕容君你今日是明知故問,”聶道仁忽然也改變了話題,“冀州那邊的局勢,隔岸觀火是最好選擇,王浚的目的何在其實很清楚,你說這些,其實是要考較我啊。”
慕容皝聽著,便坦然笑道:“雖有此意,但也是知道聶君之能,心饞所致,況且我手下雖也有些人,告知了王浚真意,但其中曲折、緣由,又著實不知,但聽聶君此番講解,立刻茅塞頓開!”
說著說著,他又問道:“若王浚意在代郡,那其實也不算意外,早就有人想著,這王浚當再今年收麥之事舉兵事,算算日子也沒有幾個月了,看他現在大張旗鼓的準備,估計要不了一個月就要做好,到時候順勢起兵,其實不算意外,就是不知道我慕容此時若是趁虛而入,是否是合適之舉,還望先生能夠告知。”他這裡直接用上了“先生”稱呼,表現出了尊敬。
那佛法簡一直在旁邊聽著,不發一言,聽到這裡,卻是眼中一亮,知道這位慕容少主,是真心想要招攬,但旋即又是一陣憂愁,因為想到了聶道仁的態度。
雖說是佛家培養出來的,但聶道仁若是心裡有牴觸,那還是會有影響,更何況之前的那般分析,其實也讓佛法簡生出一點擔憂。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慕容部也不是最後的選擇,還有拓跋部、羯人石勒等備選,倒也不用太過著急。
這邊想著,那邊聶道仁忽然說道:“現在最該確認的,或者說關心的,其實不是慕容是否合適介入。”
“嗯?什麼意思?”慕容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些,這次對話的大部分內容,他早就胸有成竹,確實是在試探聶道仁的本事,但這一句話,卻讓他有些意外。
“在下的意思是想說,”聶道仁看著慕容皝的雙眼,“那王浚真的是要在等一兩個月才發動攻勢嗎?”
“不再等一兩個月,難道還要等三四個月?”慕容皝眉頭一皺,但忽然就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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