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答應了他的這個要求?”
看了一眼腳邊的茶杯,吳階的臉色陰沉起來。
噹噹噹!
馬車顛簸,將他腳邊的茶杯顛起來,甩到一旁。
此時的吳階,正是坐在一輛馬車上,和上一次親自騎馬疾行的情況,有了很大的不同,不過這也無法平息他心中的急切。
“唐家這麼一帶頭,其他家族恐怕是支援不住了,這麼一來,陳止等於是憑空要得幾千、上萬的人馬啊!而且更要命的是,這些兵馬在名義上,還歸屬於各大世家,朝廷的法度都無法約束他!”
一個地方上的官僚,掌管著民政和部分軍務,如果突然之間又有過萬的兵馬,放在歷朝歷代,哪個王朝的眼皮子底下,都是犯忌諱的事。
可問題是,有些時候,只要稍微變化眉目,就可以讓朝廷看到截然不同的情況,因為這個時代的通訊條件,不可能讓坐鎮中樞的諸公大員們,都清楚知道真實情況,還是要靠下面的層層彙報,來構建認知。
這種情況下,就提供了可供操作的空間。
比如陳永給陳止加派人手,來來去去,算上家丁,也有幾千人了。
這麼多的人,從徐州遷徙過去,放在哪裡都是個問題,聚集在一起,還受同一個人指揮,就更是隱患了,但這位太僕卻將諸多家丁,按著不同人的名義給予冠名
所有的家丁,其實都聽從陳止指揮,但在朝廷的紙面上,他們看到的是陳止有一部分家丁、陳梓有一部分,其實陳家子弟也有一部分,每個人的都不多。
這樣一來,經過上下遮掩,問題就不大了。
代郡的情況也是一樣,鄭家的武裝家丁和唐家的武丁,都歸於陳止指揮,表面上陳止只是得到了指揮權,那些家丁的籍貫,在朝廷看來沒有變化,屬於權宜之計,其實問題不大。
可真正的問題,在將軍府這邊。
“陳止的勢力,在短短時間內,膨脹到了如此程度,對將軍的戰略都有了直接影響啊!這件事必須要通報給將軍,不能有半點遲疑!而且,世家拿出武裝家丁給了陳止,等於是完全投靠,如此一來,縱然我過去,也沒有施展餘地了!必須要儘快阻止他們!”
有了這個概念,吳階哪裡還坐得住,一邊安排了人手回去報信,一邊是催促人手,馬不停蹄的朝著代縣奔去!
和朝廷比起來,王浚他們受到的影響無疑是最大的,就好像新漢的北邊,出現了王浚這樣有兵有錢有糧的半割據勢力,讓朝廷諸公頭大一樣,王浚的疆域西邊,出現了陳止這麼一支人馬,一樣讓他坐臥不安,尤其是在這個戰亂將爆的前夕,更是有些投鼠忌器了!
訊息的傳遞,比吳階的車隊要快得多,因此當吳階還沒有到達代縣的時候,王浚那邊就已經得到訊息了。
“我現在對這個陳止,是越來越欣賞了,也還真有些佩服他了。”王浚看完了通報之後,卻是失笑搖頭,“這陳止明顯也在為將要到來的戰亂,做準備了,你怎麼看?”最後一句,問的是自己的心腹、侄子王趕。
“陳止挑選的時間,是非常好的,”王趕微微一笑,似乎並不擔心,“我甚至懷疑,他在咱們這邊,已經安排了眼線,否則不會這麼好的把握住時間。”
“不錯,我這邊的準備已經到了最後的衝刺階段,最多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已經沒有精力,也沒有條件去幹涉他了,”王浚眉頭皺起,眼底露出寒芒,“如果他還只是個新晉太守,那敲打一下,也沒有什麼,現在有了這麼多的人馬,就不能等閒待之了,只能先安撫了,事後再找他算賬!”
“此戰若成,則大將軍您的勢力一飛沖天,不再侷限於北地一隅,草原部族亦要盡數折腰,到時候挾著這般威勢,區區一個陳止,當然不在話下,”王趕笑著點頭,但忽然話音微變,“不過,屬下卻覺得,現在也沒有必要刻意安撫,倒不如繼續讓吳階過去敲打,順便拉攏其他家族。”
“哦?如此一來,你不擔心將陳止逼迫過甚,讓他在後方搗亂?”王浚看了自己的這個侄子一眼。
王趕卻道:“陳止做了這麼多的準備,不管是為了自保也好,是另有所圖也罷,都是能夠理解的,但要統合這股力量卻不容易,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陳止或許能拉起過萬人的兵馬,但兵馬人手,不是越多越好,如何操練,後勤的搭配,這些都是學問,而陳止在過去,並沒有統領兵馬的經驗。”
王浚一愣,然後笑道:“也對,我這是關心則亂,戰爭可不是兩邊帶著人,一番廝殺就是戰爭,裡面涉及到的道理太多了,陳止突然拉了這麼多人的過來,還是用的強制手段,必然不得人心,現在代郡的世家,畏懼他的勢力,所以暫時屈從,可一旦他露出了破綻,那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他在代郡做這些事,對薊縣也有好處。”王趕接著就說,“這麼多的人馬,鮮卑人和匈奴人不可能看不到,尤其是匈奴人,更不會安心,最後的結果,很有可能是整個代郡,從上到下,盡數都被削弱了,也省得將軍你分兵其中,所以戰後大將軍您再出手,就可以一舉將這整個郡,納入掌握,說不定還能改變局勢,重新收服陳止!否則,他怕是無法善後了。”
“說的不錯。”王浚想了想,站起身來,“這麼一來,吳階確實是要去敲打他一下的,也好表明態度,最好警告一下陳止,讓代郡的世家知道,戰後真正要投靠的人是誰,另外,那些洛陽來的人,也得儘快驅逐出去,但這個就要接他陳止之手了!”
燈火搖曳,倒影在他的眼睛裡,彷彿有跳動的火焰。
“幽州乃是我平定下來的,平州更是我開拓出來的,這裡的一切自然也要由我掌控,區區一個世家名士,初來乍到就想反客為主?那是想都不要想!”
………………
當吳階抵達代郡的時候,確切的說,是抵達代縣之時,一切都似乎無法挽回了,在唐家之後,其他諸多家族果然一個接著一個的服軟了,接連奉上了自家的武丁。
這事其實並不意外,面對一件事情,當所有人都說好了一同抵擋的時候,但凡其中有一家突然變卦,其他家就要嘀咕著,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貓膩,那一家是不是得到了什麼額外的好處和許諾?於是本來一致對外的局面,就會被相互指責、彼此敵視多代替,最終陷入惡性迴圈,不攻自破。
無論是前世還是後世,這樣的事都屢見不鮮,更何況陳止還確確實實的許諾了唐家好處,這樣一來,威逼利誘兩全,其他家族哪裡還有抵抗的餘地。
吳階知曉之後,也只能徒呼奈何,更讓他擔憂的,是其人抵達之後,各大家族只派出了族中的小輩過來接洽和拜見,絲毫也沒有之前的熱絡勁兒了。
“還真是世態炎涼,這一個個家族過去跟我聯絡起來,那是一個比一個積極,現在被逼著轉換門庭,就都懂得避嫌了。”
冷笑一聲,吳階的心裡滿不是滋味,更是意識到,這一次他的差事,恐怕又難辦了,可即便如此,也容不得他退縮,於是還沒有安頓好人手,就派人去聯絡各家。
只是一兩個時辰過去了,帶回來的訊息,卻讓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好嘛,一個兩個的,這時候都有事了,都忙得脫不開身了,”冷笑中,吳階也有無奈,他當然知道這背後的原因,“那陳止呢?去了解一下陳止在做什麼,他一下子收服了真多武丁,想必是志得意滿,正在點兵點將吧!去安排一下,就說我要去拜見他。”
不過,等有關陳止的行蹤被反饋回來,卻讓吳階很是意外。
“你說陳止沒有關注世家世家武丁的召集,而是在他新建的田莊中,正在懲戒洩密的家丁?”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吳階臉色陰沉的問道:“那你來說說,他都是怎麼懲戒的?可曾運用酷刑?”
“沒有,陳止只是將那幾個洩密的人關押起來,在烈日下曝曬,據說過幾日就會將人驅逐出去!”
“這幾個月的太陽,可是熱得緊,曝曬下來,足以脫一層皮!不過,這樣的懲戒也算得當,只是事後把人驅逐了,就不太對勁了吧,既然是洩密之人,這趕出去了,被有心人招攬,豈不是又要繼續洩密?”
吳階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事不是那麼簡單,正想著要不要將這幾人招攬過來,卻猛然間心中一動。
“難道他陳止,想要用這些人做魚餌,引蛇出洞?”
這麼想著,他不由有吩咐下面,讓他們注意陳止的動向,瞭解陳止這幾天主要和什麼人接觸著。
與此同時,在城外陳莊,陳止卻正在和幾人同坐而談。
“幾位都是有過探礦與挖礦的經驗的,對這些當然熟悉,所以這次的事,有你們相助,必可成事,只是行事之時,還要多與道長請教,他在金丹大道上成就不低,這礦藏多寡、品相,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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