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馬蹄聲急,一起快馬來到洛陽城北,拿出了通關官文,遞交給了城門的守衛。
守衛看了幾眼,抬頭嘿嘿笑道:“你是從代郡過來的?這才幾天,來的也太快了點,是何目的?”
那騎手頗為識趣,從懷中取出一塊碎銀,就這麼遞了過去,口中笑道:“是為太守送家書的,咱們陳太守,您知道吧。”
“陳太守?知道,知道,那可是大能人啊,那洛陽諸評的名聲,誰個不知、哪個不曉?就是如今這佛評如此勢大,不也還是效仿的諸評麼?行了,趕緊入城吧!”
“多謝兄弟了!”
那騎手致謝一聲,隨後牽馬進城,他沒有兵家軍令,是不可以在城中隨意策馬狂奔的,只是這一進去,卻還是腳步快急,直奔陳止在城中的屋舍而去。
當初陳止為洛陽官時,朝廷就分配了相應的府邸給他,現在還沒有撤銷,除此之外,還有一座院子,是陳永所贈,這騎手所去的,就是這麼一處地方。
但他進去沒有多久,就一臉疑惑的重新出來,隨後直奔城門而去。
………………
另一邊,首光寺外的佛評還在進行中。
在佛支佐提議之後,他先是讓人將齋飯奉上,因為預料到來的人不少,因此這齋飯準備的著實量大,但味道就不能奢求了。
等飯後,眾人的情緒重新平復下來,在明法僧的引導下,話題終於是轉到了佛評之上
“法潛啊,你的這個手筆,亦可賽過很多過往的佛經之鑑了。”
有了江都王的倡議,眾人也是從善如流,順勢就翻看了佛經,隨後一一對比,那王衍輕咳幾聲,就稱讚起來。
他現在也想明白了,到底是自己家族的後輩,不能真的拆臺,真想了解陳止的法論,完全可以等佛評之後,反正人又跑不了,現在不如給江都王一個面子。
況且,竺法潛的這個手記,確實是十分難得,如果不是出了法論這一檔子事,恐怕單是這本手記,就要鬧出不少的風波。
尤其是當眾人攤開筆記,按著上面的一些標註,去翻找佛經的時候,這種感觸就更為明顯。
“真是沒想到,連我這樣對佛經一知半解的人,看了這手記之後,再看佛經的時候,也有茅塞頓開之感!”
劉近翻看了一本佛經之後,居然露出了一絲虔誠的表情,他接著說道:“我感覺到了心靈的安寧,也察覺到了真正的追求,過去雖也聞佛,看過幾部佛經,但如今想來,都是望文生義,潦草理解,絲毫也沒有半點真正的領悟在其中啊。”
不只是劉近,其他的幾名大家看完之後,同樣是讚歎連連。
這個說:“佛經之說,果是發乎於心,令人平靜。”
那個則言:“這一句佛經,我過去總以為只是勸人向善,現在才明白,其實有超脫之意,難怪過去再往下面看去,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麼,現在想來,是我的境界不夠啊!”
還有大家就總結道:“這也是這本手記的功勞,去偽存真,剝去層層迷霧,直至佛經之妙,否則我等焉能一下子就參悟通透?”
其實這事也不奇怪,如劉近這般的音律大家,又或者其他擅長丹青等的大家,本身就頗為感性,剛剛因為法論而心神激盪,再借助竺法潛的手記,進一步領悟了佛法,自是覺得精神上有所昇華,是以心情激盪。
但這樣的評價,著實讓江都王他們鬆了一口氣,幾名僧人也是微微定下心來。
這諸多僧人,如佛圖澄、佛支佐、比丘首陀等,都是歷經考驗的,定力過人,就是年齡稍輕,背景不凡的竺法智和竺法潛,也是沉浸佛法多年,早就有了泰山崩於面前而心不動的定力。
只是今日的事,實在是關係到佛教的傳播,他們這群僧人,都有一種責任感和肩負感,涉及到弘揚佛法的事,他們就無法保持鎮定了。
陳止的法論一出,讓他們一個個都有些亂了陣腳,生怕今日的事虎頭蛇尾,為他人做嫁衣,如今見事情回到正軌,終於放下心來。
“只希望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五僧對視一眼,有了這般念頭,他們算是知道陳止的厲害了,以前還不覺得什麼,只覺得是一個有些名氣的名士,但年齡不大,所以有些自傲,當然了,這個自傲的觀感,其實是明法僧灌輸給他們的。
但正因為如此,在宣揚佛評的時候,明法僧明裡暗裡的對陳止貶低,他們才會視而不見,現在卻忍不住生出一縷悔意,不過,他們多少都放心了,畢竟想來陳止有一本法論,已經足夠驚奇了,後面該不會有什麼意外能撼動佛經傳揚了。
有著同樣心情的,還有那江都王了。
佛評的誕生,除了僧人們弘揚佛法的念頭趨勢,還要靠著他這個當權郡王的推動,江都王參與其中,如何不知道明法僧的小動作,只是他與明法僧也是老相識了,明法僧的江水寺,就在江都王的封地邊上,兩邊常有往來。
明法僧對陳止的一點報復之舉,江都王本部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陳止再怎麼厲害,依舊是個年輕計程車人,就算創立了諸評,但人在北疆,對洛陽的影響力,難道還能比得過他這個當權者。
萬萬沒想到啊,對方只是送了一本書來,就把他苦心經營的局面,給攪得一塌糊塗。
“好在現在是迴歸正軌了,可不能在讓陳止的事,給攪和了……”這位郡王心有餘悸的看了不遠處的趙遠一眼。
趙遠今日可謂大出風頭,不光是揚了陳止的名望,還報了前面被反覆駁斥的一箭之仇,如今見眾人的樣子,他也是心滿意足,不打算搞事,心裡謀劃著的,無非就是怎麼給陳止的白紙做廣告了,不然自己這麼一搞,事後陳止問起來,別人只知法論,不知陳氏白紙,那可就尷尬了。
趙遠的心思,也讓他整個人顯得安穩許多,這讓盯著他觀察的江都王鬆了一口氣。
“既然趙遠沒了搗亂的心思,後面只要不再刺激他,相信就不會有什麼事了,但話又說回來了,陳止是厲害,本王過去小瞧了他,但以他的年紀,能做出一本法論,已經是邀天之幸了吧,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後手了,否則以這趙遠的性子,也不會這麼快就老實下來。”
江都王是怎麼都不會想到,那本被眾人看重、推崇,乃至將會引起洛陽風暴的法論,其實只是一個大型廣告,陳止的真正目的,其實是要賣紙。
估計王衍等人如果知曉此事,胸口必然要堵上一口氣了。
但此時那蘇遼,看著當前的情況,就在焦急之中。
“怎麼回事?這就開始講佛法了?不說法論了?那紙呢?這麼趙遠他鬧出了這麼一出,最後也沒人說紙的事啊,這麼好的機會,如果不利用起來,事後不知道要花費多大的功夫,我交差的時候,也要降低一個評價。”
帶著這樣的念頭,蘇遼就有些進退維谷了,有心上千提醒一下,但前行幾步,剛到臺邊,想到自己的身份,就有躊躇起來。
這他要是跑到前面,在這麼莊重的地方,以世家幕僚的身份,提醒一位名士要想辦法販紙,那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聽的事。
殊不知,他的這番動作,卻落入了一個有心人的眼睛裡。
這個人,就是樂起。
樂起的情況非常不妙,別看佛評似乎迴歸了正軌,但他從被王衍斥責之後,就一直遊離邊緣,以王衍的地位和威望,樂起可以想見佛評之後,自己的處境絕對不好。
再加上他有心針對陳止,結果陳止拿出了法論,隱隱和竺法潛的手記並駕齊驅,未來手記若是出名,法論就會隨之,自己今日所為,也會跟著流傳,若是兩書傳世,那……
“我豈非遺臭萬年?”
這個念頭一落到心裡,樂起整個人都是一個激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大恐懼,一種死都無法瞑目的恐懼壓在心頭,促使著他整個人,都在思索著要如何擺脫這種境遇。
現在,蘇遼的表情和舉動,落入了他的嚴重,頓時就讓樂起生出了猜測。
和江都王一樣,他也很清楚,以趙遠的性子,不該這麼容易、這麼迅速,而且一言不發、也不嘚瑟兩下,就歸於平靜。
“或許是陳止的法論,還有什麼缺陷,或者背後有什麼隱患,否則這個蘇遼,不至於這般模樣,欲言又止的,似乎有什麼話要提醒趙遠,偏偏又不敢當著大庭廣眾之下,把話給說清楚!”
他自是認得蘇遼的,也知道此人是陳止的幕僚,這時一見那樣子,就有了猜測,隨後朝明法僧看了過去。
後者同樣在對他點頭。
好其他僧人不同,直接主導了對陳止的貶低,明法僧也有著和樂起一樣的擔憂和恐懼,因而他們的立場,已經和江都王、五僧等人有了偏差。
因此,在眾人都沉浸於竺法潛筆記和佛經的比對,氣氛轉而融洽,也沒了爭吵、漸漸安靜下來的時候。
明法僧卻若有若無的說了一句:“這佛經可以導人之思,使人明我,或許比之單純的論法,在境界上更高吧。”
眾人聞言,微微一愣。
而樂起則不失時機的道:“其實只看這筆記,其實更勝一籌,蓋因這筆記中所記錄的,其實還有翻譯佛經的方法,涉及更廣,那佛經成百上千,在身毒之地傳承無數年,涵蓋各方,嚴格論起來,其實遠遠超出了單一的學派領域啊!”
場面頓時更安靜了。
這話什麼意思,稍微品味一下就能知道了。
連江都王都馬上明白過來。
你們這是還要搞事啊!
但不等有人開口,趙遠已經一躍而起,他的臉上閃爍著怒意,從懷中取出一本書,直接砸在樂起的臉上。
啪!
那書頁數雖然不多,但運用了新的造紙之法,是以格外堅韌,砸在臉上,立刻就讓樂起整個臉火辣辣的生疼。
他一把抓住東西,滿臉怒意的朝趙遠瞪了過去。
“你這是何意!”
“我都想息事寧人了,正打算過後再把陳兄的白紙,推薦給諸位大家,沒想到你卻不知好歹,也罷,也罷,你就好好看看吧!”趙遠一邊說,一邊走上前球,一巴掌打在樂起的手肘上,用明顯練過的手法,打酸了樂起的胳膊,將那書拿回來,臉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打量了一眼,又揚起來。
“不是說不侷限於一家學派麼?正好,我這還有一本陳兄的書,諸位且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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