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郡的四大家族,現在都以代縣為主,但實際上,他們最初發跡的時候,卻並非都在代縣,比如唐家,其家族的根本其實在南邊的廣昌縣,也是代郡管轄範圍之內,等其家族壯大之後,才北上郡首,將勢力擴充套件到代郡核心,之後慢慢經營,方有今日氣象。
那唐資走進來之後,見了一個個熟人,就給眾人拱手,隨後到了劉青邊上,就又和劉青交談起來,言語客氣,在細節之處,往往還特意奉承。
“這人真是能屈能伸啊,只看這唐資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劉家才是代郡四大家之一呢,他唐家還要仰起鼻息。”鄭知忍不住感慨。
鄭盾則在旁邊提醒道:“唐資一來,算上你我,還有那邊的王銘、王左,以及之前出去的朱完,這四大家的人就都來齊了,劉青也來了,代郡有頭有臉的家族齊聚一堂,正主該出面招待了吧,真不知道那位吳先生,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如果是王將軍,打算要對付陳止就好了,”鄭知忍不住嘀咕著,“如此一來,咱們鄭家正好順應局勢,也就不用擔心他陳止的報復了,不然現在這樣,讓陳止針對家族,給予警告,人心惶惶,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憤恨之色。
那日鄭實在城門之前,被陳止當眾斥責,隨後勒令他回去,之後整個鄭家都被波及,那些在代縣的子弟,無論是在做什麼,都被第一時間叫回家中。
當時鄭知正在與人因為一名舞女而賭鬥,眼看都要贏了,偏偏家中之人過來叫他,當時這鄭知還不知道厲害,將過來的家丁喝退,想等一親芳澤後,再返回家中。
但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容許他的肆意妄為,所以不等他的賭局結束,家中負責家法的叔父就親自過來,當著眾人的面,把鄭知拉了回去,讓他很是丟面。
而回去之後,整個鄭家思考著對策,同時擔心陳止聯合其他家族過來打壓,畢竟有唐家的前車之鑑,讓鄭家不得不小心一點,因此壓制家中子弟的行動,一連幾天都不讓出門,可是讓早就習慣了在外娛樂的鄭家子弟,都憋壞了,對陳止當然沒有好印象。
鄭知這次外出,也是沾了鄭盾的光,但瞭解到吳階的隻言片語,猜到了其人心思,這鄭知不由期待起來。
“小聲點!”鄭盾神情緊張的朝周圍張望了一下,見沒人湊得太近,這才長鬆了一口氣,然後埋怨道:“這話能在這裡說嗎?忘了來的時候,祖父是怎麼交代的了?若王將軍真有那個心思,根本就不會給臣太守發出嘉獎,別忘了,三叔是怎麼被那位吳先生警告過!當時,吳階也在場,你可聽他為三叔說一句話了?”
鄭知唯唯點頭,不敢多言,心裡卻不以為然。
兩兄弟還要說著,那先前離去的朱家朱完走了回來,這是個體格健碩的男子,他一回來,見了劉青等人,就大笑著上千招呼,隨後攀談起來。
說著說著,營帳最裡面,忽然走出一人,卻是個儒雅的文士,見了眾人,淡淡一笑,說道:“諸位君子久等了,因為之前吳先生與汪將軍商談軍務,因此有所怠慢,先生讓我給諸位陪個不是。”
“不敢,不敢。”
“吳先生忙的是正事,是為大將軍效命,為了整個幽州的安寧,我們等一等也是應該的。”
“對,這次過來,本就是向吳先生請教。”
代郡大家族的青年一代,年輕時也頗有傲氣,可一旦接觸到了家族事務,投身其中,這傲氣很快就會被磨平,因此說起這樣的話,也沒有多少心理負擔。
儒雅文士笑了笑,做出了請的姿勢:“諸位,請進吧,我家將軍和吳先生,已經備好了酒席,等待你們了。”
“有勞了。”
眾人聽到這裡,才知道這人是汪荃的人,不過汪荃本就是王浚麾下的中郎將,追隨王浚在東北地界參與了幾次對胡族的戰爭,被提拔為中郎將後,就被派到幽州西邊鎮守,掌握兩個郡的屯兵,在廣寧郡和代郡都算是一號人物,他和吳階一樣,都代表著王浚。
在場的不少人,過去並未見過這位北地將領,心裡還略有忐忑,等見了人,卻又意外起來。
汪荃看上去是一個頗為精明的人,穿著儒服,留著長鬚,眼睛細長,臉上帶著笑容,但皮笑肉不笑。
只是這副尊容配上他屯兵將領的身份,就顯得有些古怪了。
他跪坐於矮桌之後,位列主席,見眾人入帳,就招呼起來,吳階在他的左手邊,看著眾人,笑而不語。
代郡的世家子弟們,朝兩人恭敬行禮,各自落座。
軍營中的酒宴,就算再怎麼精心佈置,也是比不上城中酒樓的,眾人早都有了心理準備,他們這次過來,就是因為吳階臨走前,留下來的暗示。
不過,酒席之中,吳階彷彿忘記了這事,居然半點也不提及,倒是談論著代郡的風土人情。
眾人也只能配合著談論,但心裡卻逐漸焦急,他們此來,可不是為了談這個的,這大老遠的趕來,還有可能被新太守察覺,事後埋怨,若就過來聊聊家鄉,誰都受不了,嘴裡吃著的東西,更是味同嚼蠟。
“諸位,”見眾人的情緒差不多都起來了,吳階和汪荃對視一眼,停下了風土之言,話鋒一轉:“這次請諸位過來,是有事相商。”
來了!
頓時,幾家青年不約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正襟危坐。
“不用這般嚴肅,”吳階擺擺手,看了汪荃一眼,“還是讓汪將軍跟你們說說詳細情況吧。”
“諸位賢侄,吃著,喝著,聽聽本將請求,”汪荃笑著接過話頭,“此事,說起來還有些難為情啊,蓋因此求,有些挖陳太守牆角的意思。”
不少人一聽,就暗自打了個眼色,暗道果然是衝陳太守去的。
“是這樣的,幾日前匈奴入侵,委實讓本將心驚,這才意識到邊軍守備有諸多漏洞,就想著要加強一番,誰曾想,昨日又有探子來報,說草原不少部族有意動,似有大舉南下的意圖,本將一聽,更是心急如焚啊……”
看著汪荃一臉焦急之色,在座眾人不由暗暗嘀咕,這位的戲演的著實不錯,只是這等軍情隨意拿出來,給世家透露,本就不怎麼可信,因此他們心裡認定了,此話實為藉口,就是為了後面做鋪墊呢。
“所以,本將決定,用三個月的時間,加強邊疆一線的防禦,在這代郡邊界築一座堡壘,只是如此一來,耗費巨大,石料、人力、錢貨不知道要花費多少!”
他頓了頓,不出眾人意料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所以,這接下來三個月,希望諸君的家族,能全力支援邊軍築堡,這也是為了代郡的安寧,相信諸位的家族,以及陳太守都能理解。”
邊軍要築城?
眾人對視幾眼,露出驚訝之色,不知道是真是假。
邊軍如果築堡,肯定不是塢堡,而是近似於村鎮的據點,如果投入足夠、時間夠長,甚至可以發展成城池。
大漢北疆沿線,就有許多城池,最初是由軍中領頭興建,經過多年經營,成為堅城,只是其中投入不知道要有多少,往往是由王朝主持,最起碼也得由一方軍閥、諸侯支援,當下的幽州,如果說誰有這個實力,那非王浚莫屬。
一個屯兵中郎將,統領一萬左右的兵馬,就是算上屯民也沒有多少人,還要守備和耕作,沒有外力的幫助,是萬萬難以成功的,但因為汪荃這麼一句話,就讓代郡家族拿出錢財人力,給予幫助,那也不現實。
築城的投入,同樣是在讓世家割肉,就算有王浚作保也不例外,世家找王浚的目的,是為了維護自家的利益,如果投靠王浚,還要花費這麼多,那他們何必捨近求遠,太守不是更好的人選麼?
想到這裡,很多人都有了決定,便敷衍著稱讚,但沒有一個願意拿出真金白銀的
在場的雖世家小輩,但能代表家族過來,加上之前在代縣,各家拜訪吳階,說定了些條件,所以這些人過來,本身還是有一定的決定權的,最起碼可以先商談一番,拿個章程回去,給家中長者過目。
但等飯局吃到最後,還是一個出頭的都沒有。
吳階也不著急,他和汪荃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現在只不過是提前透個信兒,等北疆戰事的訊息逐步傳開,這些家族會主動上門,到了那時候……
“這些家族的人力、財力、物力,盡數都要被邊軍消化,沒有了這些家族的財力、物力、人力,他陳止如何還能成事?怕是沒有世家的扶持,他連站穩都不可得,靠著南邊輸過來的些許人手,又能成什麼事?沒有當地人的配合,他只能是寸步難行!待得其人政令不通,我就當獻上妙計,讓大將軍收服這陳止,方能彰顯我之才能!也好報了此番羞辱!更讓陳止知道我的手段!”
想著想著,吳階嘴角輕輕勾起,露出了一抹淡然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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